紫宸殿外,駙馬都尉趙仕忠筆挺的跪着,無論旁邊的吳四寶說什麼都不肯起來,一再堅持:“臣真的有要事要見陛下,煩請公公通報一聲。”
吳四寶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跟自己旁邊的一個小太監說道:“我去鳳章殿走一趟,你在這兒好好陪着趙駙馬。”
那小太監忙應了一聲:“小的知道了。”
吳四寶飛奔鳳章殿回稟此事。
雲碩聽到趙仕忠的名字就來氣,冷聲罵道:“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這種事也來回?叫他滾回去。”
“是。”吳四寶知道跑這一趟也是這個結果,但若果不跑這一趟,以後若是有什麼事,還是自己的錯。
“等下。”韓芊站起身來走到雲碩身邊,擡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道:“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倒不如叫他過來,看他到底有什麼話說。”
雲碩擡手按住韓芊的手,緩和了語氣對吳四寶說道:“叫他過來吧。”
“是。”吳四寶忙應了一聲,一溜煙兒跑去。
趙仕忠被帶到了鳳章殿的前院,環顧空蕩蕩的院子,趙仕忠站住了腳步沒敢動。
“趙駙馬你等着,奴才進去回一聲。”吳四寶說着,又跑去後面的寢殿去回話。
雲碩和韓芊並肩走來,鳳章殿正殿東側的長廊因爲這一對伉儷的旖旎而行變得更有風韻。
“罪臣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趙仕忠忙跪在地上磕頭。
“罪臣?”雲碩走到趙仕忠跟前站定腳步,冷聲問,“趙仕忠,你何罪之有啊?”
“罪臣……罪臣,罪臣該死。”趙仕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那條罪,但嘉蘭長公主被帶去了詔獄,他這個駙馬就是有罪,而且還是不小的罪。
“哼。”雲碩冷笑道,“你連自己犯了什麼罪都不知道,來請的什麼罪?”
“罪臣……罪臣是來向陛下討恩典的。”趙仕忠說完,便伏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擡。
“嚯!”雲碩扭頭看向韓芊,輕笑道,“皇后,聽見了嗎?趙駙馬在這種時候還向朕求恩典。”
韓芊也覺得好笑,這個時候趙仕忠該在家裡好好想想怎麼爲自己開脫罪行比較靠譜吧?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居然跑宮裡來說這種話。
“說說看,罪臣趙駙馬想求朕什麼恩典哪?”雲碩冷笑着問。人有時候氣急了會笑,雲碩這會兒是被趙駙馬的無知給弄得連氣都生不起來了。
“罪臣願承受一切罪責,但求陛下放過罪臣的一兒一女。”趙仕忠伏在地上說道。
“一兒一女。”雲碩緩緩地點了點頭,擡眼看韓芊。
韓芊頓時苦笑。是啊,嘉蘭長公主還有一兒一女。長女明香郡主十四歲了,這郡主的封號還是先帝爺親口封的,長子趙明辰今年才五歲。
“你知道嘉蘭犯的什麼罪嗎?”雲碩冷聲問道。
“罪臣不知。”趙仕忠老老實實的回道。
“勾結明蓮教,試圖弒君謀反。”雲碩咬牙問,“按照大雲律,弒君謀反的後果是什麼,你應該是知道的?”
“是……是誅九族。”
“誅九族。”雲碩緩緩地說道,“那你告訴朕,九族是哪些人?”
“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趙仕忠慌張的擡起頭,“可是陛下,罪臣的子女都還小,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趙仕忠,你憑什麼替你的子女求情?你要知道朕的女兒前幾天剛從閻王殿前走了一遭!”雲碩憤憤的指着找是正,“朕沒有立刻殺了你的子女,就已經很仁慈了!給朕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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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趙仕忠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偷偷地想爲什麼皇上還肯放過自己?爲什麼他沒把自己也關進詔獄裡去?但他沒來得及多想,因爲皇上飛起一腳把他踹出去五六步遠。
“給朕滾!”雲碩怒吼一聲,把趙仕忠的三魂七魄給嚇飛,他連官帽都沒來得及拾起來就屁滾尿流的滾了。
韓芊緩緩地坐在了遊廊的欄杆上。
雲碩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頂,低聲勸道:“沒事兒了,回去吧。這兒冷。”
“你說,我昨天怎麼就沒想到拿她的孩子作威脅呢?如果我把她的兒子和女兒拎到她面前,她絕對不敢對我有什麼保留。”韓芊喃喃的說道。
是啊,有的人,即便是憤怒之極也做不出一些事情,比如,拿人家的子女做要挾。
而有的人,爲了得到之極想要的也不惜做出任何事情,比如,直接對人家的女兒下手。
“你和他們不一樣。”雲碩終於找到理由安慰懷裡的小女人了。昨天她才詔獄回來後就一直不對勁,惶恐不安倒在其次,主要是她開始懷疑自己,迷失自己,找不到自己了。
這不是好事,他決不能讓她這樣下去,所以昨晚纔不得已把她累暈了。不過此時,雲碩找到了更好的理由安慰她,這值得欣喜。
雲碩摟着韓芊輕聲哄道:“他們都是瘋子,怪物,爲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不惜向小孩子下手。你不一樣,你就算氣急了,想殺人了,還是不會違背自己的良心,不會對小孩子下手。這是本質的區別。”
“是嗎?”韓芊苦笑道,“可從我拿着劍割破嘉蘭衣裳的那一刻起,我就跟以前不一樣了。”
“沒什麼不一樣,朕的皇后娘娘不能是個軟柿子。”雲碩拍拍她的肩膀,輕笑道,“你不是說,你要學會保護自己,學會證明自己嗎?你不想在朕的庇佑下做以前那個純良的韓芊,那就必須拿起利劍,在必要的時候給他們致命的一擊。否則,他們會對你一劍封喉。”
“是啊!”韓芊點了點頭。此時的她深信,雲碩的話是沒有錯的。
在這個世上,不管你是乞丐也好,皇后也罷,想一輩子純良,那都是妄想。
“陛下!”吳緲急匆匆的從外邊跑了進來,“陛下!發現了,發現了!”
雲碩頓住腳步,臉上的暖意被寒風吹散:“發現什麼了?”
“那些二踢腳都有問題。”吳緲氣喘吁吁的說道,“二踢腳裡面裝的都是炸藥,只要一點就會爆炸……”
“有多少這樣的二踢腳?”雲碩冷聲問。
“五……五千個!”吳緲伸着手指頭比劃道。
這樣的數字,讓雲碩也大吃一驚。
“如果這五千個二踢腳同時點燃,會是什麼後果?”
“奴才算過了,若是這五千個同時爆炸,整個皇城都完了……”吳緲說完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忙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呸呸!瞧奴才這張臭嘴,這大過年的……”
“罷了。”雲碩擺擺手,沒有責備他,“你查這些東西可驚動了什麼人沒有?”
“陛下口諭叫奴才悄悄兒的,奴才絕不敢驚動什麼人。”吳緲說道。
“很好。叫人把那些東西都弄溼,但外邊不許看出來。”雲碩走到吳緲跟前,低聲說道,“若是大年初一那些二踢腳不啞火,就算你能勉強逃過一劫,朕也自有辦法取了你的狗命。”
“奴才知道!奴才明白!陛下放心!”吳緲連連點頭。
“去吧。”雲碩的聲音低而有力。
“是。”吳緲應了一聲,轉身跑走。
韓芊從旁邊長長的噓了一口氣,炸藥找出來了,總算可以放心了。
“御膳房那邊怎麼還沒消息。”雲碩卻緊皺了眉頭。
“難道御膳房一定會有什麼?”韓芊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揪起來。
“用二踢腳炸皇宮,不一定能傷到我們。朕猜,他們肯定還有別的準備。”雲碩冷笑道。
韓芊剛要說什麼,便看見遊廊盡頭出現千夜的身影,他神色凝重急匆匆走過來,不用問就知道是什麼結果。
“陛下……”千夜躬身要回話。
雲碩擡手打斷了他:“朕知道了。”
“屬下已經把所有參與過這次事情的人都秘密控制起來了。”千夜回道。
“做的不錯。”雲碩點了點頭,“但朕更想順着這條線找到後面的人。”
“陛下,屬下剛纔看到趙駙馬匆匆離去,所以已經安排人悄悄地跟了上去。”千夜低聲回道。
“嗯,朕也已經安排人盯着他們了。”雲碩點了點頭。
千夜想了想,低聲說道:“屬下覺得,宮裡的這些人基本都是貪圖小利的,應該沒什麼東西能問得出來,倒是外邊的那幾個……”
雲碩點了點頭,說道:“嗯,叫他們盯緊了。至於宮裡……叫他們準備年宴吧。哦,對了,去告訴顏文臻,新年宴上原定的菜色不要動了,該用鍋子的,還是要用。大冬天的,大家總不能都冷東西。”
“是。”千夜應了一聲,轉身下去了。
除夕夜,新年宴,一切都跟往年一樣。
至少諸位大臣們都沒感覺到跟往年有什麼區別。
大家都穿着華美的朝服在太極殿朝着高高在上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跪拜行禮,齊聲祝頌着吉祥話。而皇上和皇后娘娘也雍容優雅的端坐在龍椅鳳座上,睥睨俯視着大殿裡的文物羣臣。
“衆愛卿平身。”雲碩輕輕地擡了擡手,明黃色的飛龍紋廣袖緩緩地舒展開來,大雲朝最好的織造做出來最華美的衣裳,映着新年的第一縷晨曦,華彩照人。
“謝陛下!”上百口子人卻也能異口同聲,氣勢軒然。
“新年的第一天,我們君臣該同慶。”雲碩朗聲道,“往年,朕都是賜宴御花園,年年御花園,也有些厭倦了。今日我們就在這太極殿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謝陛下隆恩!”衆臣齊聲道。
“來呀,擺宴!”雲碩長袖一揮。
宮殿裡的太監和宮女們都行動起來,擡來長條案几,安放妥當,之後,果盤,點心,香茶,一一擺放上來。
一切都如往年,只是年宴的地點,菜品也跟往年不大一樣。
這都是大家意料之中的,皇后娘娘喜歡美食,每年宮裡都會有新廚子進來,御膳房每個月都會出新菜品,這新年宴上的菜品就算是全換了,也不足爲奇。
君臣同坐,開懷暢飲,輕歌曼舞,歌舞昇平。
太極殿裡是一片君臣同樂的景象。
然而太極殿外忽然一聲爆破聲,把殿內的羣臣都嚇得魂飛魄散。
文臣們都下意識的趴在了地上,武將們則抄起身旁可以用的東西紛紛起身。韓建辰,衛凌浩起身衝向大殿門口,韓建元則閃身擋在了皇上和皇后前面。
除了少數的幾個上過戰場見過鮮血和死亡的武將之外,其他人都亂成了一團。
“怎麼回事兒?!”誠王雲賀推開自己的護衛衝向門口。
“不會是炮仗吧?!”恆王緩了緩神,轉頭看皇上。
雲碩看着從門口涌進來的濃煙,輕笑道:“恆王說的不錯,一個小玩意兒,逗大家玩玩兒。”
“這煙熏火燎的,酒也沒辦法喝了,陛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韓芊皺眉道。
“走吧。那就挪到後面的曦雲殿吧,那裡近,地方也夠大。別的地方還真容不下這麼多人在一起喝酒。”雲碩輕笑道。
“那就走吧。”韓芊率先起身離坐。
雲碩伸手握住韓芊的手,懶懶的站起身來,嘆道:“好了!大家也別害怕了,跟朕移駕到曦雲殿,咱們接着喝。”
“這……”陸皓然回頭看看一屋子的兵荒馬亂,嘆道,“陛下受驚了,臣等……”
雲碩輕笑道:“朕沒事兒,怎麼,陸愛卿不敢在這皇宮裡呆了?”
“不不,臣不是這個意思。”陸皓然忙道。
“那就隨朕走吧。”雲碩淡淡的瞥了陸皓然一眼,牽着韓芊的手往後面走去。
韓建元和千尋千夜一起護送着帝后離開,韓建辰則留下來查看剛纔院子裡的異動,而不起眼的邵駿璁等小將們則各自守在一些試圖溜走的大臣們身旁。
“喲,趙大人,您這是想去哪兒?”
“錢大人,這就走嗎?”
“李大人,哪兒去?更衣?哦,我也正好想去,咱們一起做個伴兒吧。”
“咦,張夫人,您這是要去哪兒啊?洗手?哦,我剛好也去……哈哈,男女授受不親?論年紀,您都能當我奶奶了,有什麼親不親的,走吧。”
……
一百二十名文武大臣外加五十八個誥命夫人沒有一個人能趁亂溜出去。而太極殿前院裡的濃煙沖天而起,給了外圍的某些有心人一定的信號。
然而,錦鱗衛早就在這帝都城裡佈下了天羅地網,只等某些人有什麼行動,便立刻動手。
皇城之南三十里,一處不知被轉賣了多少遍的農莊裡。
一個身穿青色絲緞綿袍的人皺眉望着北方,藏在袖子裡的手指捻來捻去,泄露了他心底的焦灼。
“壇主。”一個青衣人匆匆跑來,低聲回道,“炸了。”
“好!”男子藏在袖子裡的手終於伸了出來,朝着空中一指,“這場新年宴,轉眼就變成他大雲皇帝的最後一頓午餐了。哈哈哈……”
“壇主!壇主……”又有一個青衣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禮也來不及行,只擡手擦了一把汗,焦急的說道,“不好了。錦鱗衛來了!”
“什麼?!”
“壇主,快走吧!”
“走!”青緞子綿袍的人麻利的轉身鑽進了旁邊的一個地洞,逃跑的身段十分的利落,應該是千百次練出來的。
帶隊順着線索搜索到這個莊子的人是韓鈞,以及他的十二名手下。
然而他們進駐到莊子時,這裡已經人去樓空。
“世子爺,一個人都沒有。”屬下上前拱手回道。
“怎麼可能?就算是飛,他也得留下根羽毛。”韓鈞歪着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冷笑道,“再仔細搜索!鍋竈,地窖,儲物間,暗格,一律不準放過。”
“是。”手下應了一聲,轉身下去。
韓鈞站在原地不動,眼睛卻一寸一寸的掃着院子裡的一草一木。慢慢的,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棵冬青樹上,剛下過一場雪,冬青的葉子上積雪未化。然而這棵冬青的一側卻沒有積雪,葉子也朝着一個方向翻轉。
“呼——”韓鈞搖頭輕輕一笑,緩緩地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冬青葉子,目光又掃到了前面積雪裡的腳印。最後,目光落在一堆麥秸上。
從積雪上來看,那堆麥秸肯定被動過,韓鈞擡手往後一招,立刻有人湊了過來:“少將軍?”
“這兒。”韓鈞指了指那堆麥秸。
手下拔出佩劍上前去挑開那堆麥秸,果然露出一個地窖:“少將軍,是個地窖。”
“是地道吧?”韓鈞走到跟前蹲下身來,往裡面看了看,眼珠一轉,朝着旁邊的麥秸揚了揚下巴,“把那個點燃,丟進去。”
“是。”
潮溼的麥秸點燃後會有濃烈的煙霧,丟進去後,煙霧會順着地道一路冒出來。如此,如果裡面有人就會被煙霧薰個夠嗆,就算沒人,也可知道這地道通往何處,或者說有幾個出口。
這辦法很好用,至少讓韓鈞的人在莊子外邊發現了兩個出口。而且不出意料的在其中一個出口活捉了那個所謂的壇主以及他的十幾名屬下。
“少將軍,這次咱們的收穫可真不小。”一個屬下興奮的說道。
韓鈞彎彎的眼睛看看頭頂的天空,冷笑道,“你他孃的只知道收穫?你也不想想,這麼多邪教徒藏在帝都城,說不定哪天就把你我的命給拿了去。看你還笑得出來。”
“哪兒能啊!這些雜碎也就是能弄點見不得人的把戲,敢在爺頭上動土?活膩歪了!”
“行了,別廢話了。趕緊的回去覆命。”韓鈞催促道。
“是!”
……
韓鈞這邊捉住了十幾個人,同樣,唐恆,賀姜以及邵駿璁手下的那些弟兄們都沒走空穴,最多的是韓鈞捉了十五個,其他人最少的也捉住了三個,幾個兄弟的成果加起來足有六十九個人。再加上千夜千尋和陳秉義從宮裡搜出來的跟明蓮教牽扯上一點半點關係的三十多個宮監和宮女,一共有一百零三人。
大年初二,鳳章殿內。
雲碩看聽玩陳秉義的彙報,輕輕地點了點頭,說的:“很好,你去叫欽天監查一查,正月裡哪天適合殺人。”
“……殺人?”陳秉義嚇了一跳,這大正月裡殺人可不是什麼好事兒,“陛下,這些人犯暫時押進大牢,就算您想要殺,也要過了正月再說嘛。”
“押進大牢不還得浪費牢飯嗎?朕現在都窮死了,朝廷大臣的俸祿還沒錢發呢,哪有糧食養着他們?!”雲碩說完,把人名冊子重重的摔在了案几上,“必須得殺!”
“是。”陳秉義不敢再勸了。
欽天監的人聽了陳都督的話也嚇了一跳,然而天子想要殺人,你就必須得找出個合適的時間。
掐算來掐算去,欽天監監正最後給皇帝陛下掐算出一個適合殺人的日子——正月二十七。摺子遞上來,雲碩只看了一眼便硃筆御批,定下了正月二十七在菜市口砍這一百零三顆腦袋的事兒。
“真的要殺?!”陸皓然看到硃筆御批的摺子之後瞪大了眼睛。
“陛下都親自披了,難道還能是過家家?”張聞正搖頭道,“大正月殺人,而且還是殺一百多個人……這可是大雲朝開國百年以來都沒有的事兒啊!”
“陛下……陛下也太沖動了!”陸皓然長嘆一聲,連連搖頭
“還有一件事兒呢。”張聞正把另一份奏摺遞到了陸大人的案頭,“陸大人看完別太跳腳。”
“還能有什麼事兒比大正月裡殺一百多口子人更糟心的事兒?”陸皓然一邊說一邊展開那道奏摺,還沒看完就立刻蹦了起來,“要把長公主流放三千里?!這,這……”
“你看,我說了讓你別跳腳的。”張聞正悠悠的嘆道。
“你就不着急嗎?”陸皓然拍着桌子問張聞正。
“急有什麼用?”張聞正往後仰身靠在椅背上,輕聲嘆道,“再說了,嘉蘭長公主犯的是什麼罪,陸大人你搞清楚了沒有?”
“就是因爲沒搞清楚這件事情,所以我們纔不能坐視不理!嘉蘭長公主可是先帝爺的長女!先帝爺的這些子女裡,幾個皇子在詔獄裡度過餘生也就罷了,三個女兒,一個關在獄神廟裡,一個隨着駙馬去了封地,就還有嘉蘭長公主……還要被流放!先帝爺在天之靈能瞑目嗎?!”陸皓然在重華殿裡來回的轉圈兒,如熱鍋上的螞蟻。
張聞正被他轉的頭暈,擺手道:“陸大人,你在這裡轉多少圈兒都沒用。若是想救嘉蘭長公主,你還是得去找陛下。”
“我這就去找陛下!”陸皓然一時倔脾氣上來了,擡腳就出重華殿,往紫宸殿去。
張聞正看着陸皓然急匆匆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
原本,皇上在正月裡是不處理政事的,但今年不一樣,擒獲了一百多名試圖炸皇宮的邪教徒,皇上也沒什麼心思過年了,大年初八就坐在紫宸殿裡處理這糟心的政事。
“陛下,陸大人來了。”吳緲小心的回道。
“叫他進來吧。”雲碩把奉命去追查邪教餘孽的衛凌浩送進來的摺子放到一旁,揉了揉眉心。
吳緲答應着出去,沒多會兒的工夫引着陸皓然進來。
陸皓然躬身參拜:“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起來吧。”雲碩已經拿過另一封奏摺展開來看。
“謝陛下。”陸皓然起身後想要說什麼,但見皇上盯着奏摺看得認真,眉頭都皺了起來,遂沒敢出聲。
雖然設了內閣,但烈鷹衛,錦鱗衛以及邊關急報是可以繞過內閣直接進紫宸殿的,而這些奏摺都是機密重要的事情,陸皓然也不知道皇上看的是什麼緊急的奏報,反正這會兒只能在一旁站着等。
雲碩又看完了韓鈞和唐恆的奏摺,擡頭要茶的時候纔看見陸皓然,因輕笑道:“陸愛卿來了?吳緲,怎麼不給陸閣老上茶?”
“是。”吳緲忙轉身去倒茶。
“哎哎,不必了不必了!老臣不渴,老臣就是有幾句話要說……”
“好吧,既然陸大人不渴,吳緲,你退下吧。”雲碩擺擺手,又拿了另一份奏摺來看。
“呃……”陸皓然看皇上又忙上了,嚥了口唾沫,又低下了頭。
雲碩又看完一份奏摺,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罵道:“這些廢物!這麼久了還抓不到那個滕清越!”
陸皓然附和的笑了一下,附和道:“這些邪教深入民間,若想一網打盡的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陛下彆着急,龍體要緊。”
“嗯。”雲碩又拿起茶盞喝了半口茶。
“陛下,臣來,是有件事情想求陛下。”
雲碩漫不經心的問:“這大過年的你能有什麼事?你兒子相中了哪家姑娘,要朕賜婚?”
“不是不是!”陸皓然忙擺擺手,尷尬的笑了笑,“犬子不學無術,哪敢奢望陛下賜婚。”
“嗯,你們陸家書香門第,不好好讀書可真是辱沒了祖宗。”雲碩輕笑道。
“不敢不敢!老臣不求他聞達於諸侯,但願他能讀明白做人的道理就好了。不然就算是娶了哪家姑娘進門,也是害了人家。”陸皓然說的。
“你這話不至於吧?世家子弟,再壞能壞到哪裡去?從小的教養薰陶在那兒呢。你那兒子朕也見過一兩次,朕覺得他還行,比你機靈。”雲碩輕笑道。
“陛下說的好啊!世家子弟,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陸皓然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一撩袍角跪了下去,“陛下這話說臣那不孝子,臣感激不盡。但也請陛下想一想,嘉蘭長公主乃是陛下的血脈,可能是一時糊塗做了錯事,但請陛下看在她跟陛下您一樣,身體裡流的是先帝爺的血脈,就饒了她吧。您把她放在獄神廟也好,叫他去皇室庵堂唸經也罷……”
“閉嘴!”雲碩早就氣得變了臉色,隨手拿起書案上的筆架朝着地上狠狠地砸了過去。
陸皓然嚇了一跳,完全不明白陛下因何會發這麼大的火,一時跪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滾!”雲碩的怒火好像在剛纔那一下都發泄完了,然而這回平靜的聲調卻更叫陸皓然心顫。
然而陸大人是多麼耿直且有勇氣的諫臣,他磕了個頭,緩了緩一下,又繼續勸道:“陛下,老臣勸您還是不要把嘉蘭長公主……”
“她已經不是長公主了!”雲碩擡手把硃筆拍在書案上,皺眉問,“朕叫你滾,你沒聽見?陸皓然,你果然長進了,敢抗旨不尊了?”
“臣不敢。”陸皓然忙磕頭,抗旨不尊的罪名不是他這個文臣承受得起的。
“那就給朕滾。”雲碩又重複了一遍。
“……臣遵旨。”陸皓然不敢再多說了,磕了個頭鬱悶的滾了出去。
出了紫宸殿的門被冷風一吹,陸皓然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會兒貼身的中單都已經貼在了身上,汗津津的非常難受。
“陸大人,您慢點走。”吳緲看着陸皓然虛浮的腳步,好心的勸了一句。
“吳公公!”一向不喜歡跟閹臣來往的陸大人忽然抓住了吳緲的手臂,拉着他一路下了臺階,方低聲問:“嘉蘭長公主到底……”
吳緲忙伸手捂住了陸皓然的嘴,低聲嘆道:“哎呦餵我的陸大人噯!剛皇上發那麼大的脾氣,您還不害怕啊?”
“不是,你讓我死也死個明白嘛!”陸皓然着急的問。
“她已經被逐出族譜了,不是長公主了。這事兒燕王爺知道。老奴只能告訴你這些了。”吳緲也是看在陸皓然這傢伙可憐的份上纔多了一句嘴,“您老保重。”
陸皓然一聽這話,心裡立刻有了算計,朝着吳緲拱了拱手,急匆匆的走了。
吳緲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紫宸宮門口之後,方轉身回去進了殿門。
雲碩已經平息了心情,看見吳緲進來,淡淡的問了一句:“他走了?”
“是。奴才按照陛下的意思,把他支到燕王那裡去了。不過,咱們宮裡的事情,只怕燕王也不曉得事情的真相啊!”
雲碩皺着眉頭靠在龍椅上,無奈的嘆道:“這個陸皓然,朕有時候真相把他發送到地方上去。”
吳緲欠了欠身,沒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