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副單薄的身體,皮膚白皙得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模樣,但是那雙眼睛卻像是殺人無數的修羅,充滿了嘲諷、冷漠、憤怒……帶着不屑一顧的俯視,彷彿面對的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闖蕩黑道多年的海龍從心底感到害怕。
輕輕地,尹軒用白皙的手指像拈一片花瓣般拈起一片酒杯的碎片,輕輕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光芒閃過,海龍的脖子上噴出了帶着熱氣的血液,像紅色的噴泉。
血噴在牆上、地上、沙發上……尹軒感受着血液的衝擊,感受着血液的溫度,嘴角浮出一抹足以傾倒衆生的微笑,妖邪而高傲。一滴血濺到尹軒的脣邊,他用舌頭舔了舔——淡淡的鹹味,淡淡的腥味,像是久違的感覺。
海龍的衣襟敞開着,露出黃色的皮膚。尹軒的創作靈感爆發了——雖然他的皮膚不夠白,可是還能湊合一下吧。他舉起酒杯的碎片,在海龍的胸膛上揮灑靈感。
一氣呵成——手下出現了一幅美麗的紅色線條畫,畫的是紅梅。唔,顏色還很鮮豔啊。尹軒滿意地點點頭,嘴角的微笑寒意森森。
走出墮落者的天堂,走在寒風呼嘯的街上,街道像是被肅清了一般,空無一人,不,是整個世界就像被肅清一般,只剩下尹軒一個人。
城市的邊緣,尹軒站在月光裡,浸泡在涼涼的溪流裡。
看着流動的溪水上跳動的月光,尹軒興奮地笑了。原來血液是那樣溫暖,原來紅色的噴泉是那樣美麗。身體上沾染的兇手的血在水裡暈染開,變幻着模樣——好美的藝術。
月光下,尹軒舉起雙手,質問着自己——這是我的手?指甲縫裡是血液紅色的餘跡,散發着濃烈的血腥味。
不對,這不是我!我怎麼會是這樣的!我在幹什麼?我剛纔在幹什麼!我剛纔……我……我殺人了!這個念頭如驚雷一般劈開尹軒的大腦——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我殺的,是殺湛晴的兇手,對,我是在報仇!他……他該死。可是……可是……我沒有真的想要殺他,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殺人了……
眼前所有的東西都蒙上了血一般的紅色,尹軒爆發出一聲絕望的咆哮,混合着恐懼、驚慌、混亂、迷茫……
海龍的屍體邊,荊棘砸了咂嘴,搖搖頭,枯草似的頭髮跟着晃起來:“我叫你殺了那個女人,沒想到你做了多餘的事情。如果你不那麼多事,也許他還會讓你死得舒服一點。”
荊棘端詳着海龍身上用玻璃碎片刻畫的紅梅圖案:“嘖嘖,他的藝術天分果然名不虛傳。你還真是死得不冤枉——作爲他的血祭犧牲可是你至高無上的榮譽。”
荊棘從筒袍裡掏出一隻水滴型地小瓶子,扯開塞子,把一瓶子透明的液體倒在屍體上,眨眼間,地面上就只剩下了血跡,空氣中飄散着一種奇特的味道。
拍拍手,現在該去找尹軒了。哦呵呵呵,他體內的暗之力已經開始覺醒了啊。不過他的本我靈魂抵抗得也挺厲害,可得快點去找他,要不他瘋了可就麻煩了。
等等!這個能量波動是……荊棘抓抓後腦勺,心裡罵道——魔羣真沒用,那麼高階的一羣都沒能多拖延一會嗎?看來有點困難了。轉念一想——不過這樣纔有意思,任務太順利會很無聊嘛,一點懸念都沒有多沒意思。
妖王殿下,我們再次見面咯。
幽幽的藍色火焰劃過天空,宛若流星。一身黑袍的紫鐮錦出現在已經昏迷過去的尹軒身邊。尹軒倒在河邊,衣服上還殘留着血跡,整個人浸在水中,紫鐮錦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了起來,微微皺了皺眉頭。
縹緲以原始形態出現在紫鐮錦身後,象牙色的肌膚純淨得沒有半分瑕疵,泛着柔和的白光。高度只有人手臂長,玲瓏小巧,背上蜻蜓般透明的四片紗翼振動着,撒落無數銀白色的光點。
“妖王殿下動作很快啊。”荊棘抄着手,冷冷地笑着。
“是你?”紫鐮錦看着他,上次在雪域雖然沒有直接交手,但是不能否認這個荊棘是個容易處理的對手。
“哦呵呵呵,好久不見,妖王殿下。”荊棘笑着,標準的皮笑肉不笑。
紫鐮錦把尹軒交到縹緲手裡,右手發出紫色的熒光,化作幻雲劍出現在他手中,舉起劍,指着荊棘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樣多不禮貌啊,”荊棘側側身,避開幻雲劍指的方向,“我不撒謊——我也一直在找尹軒,不要問爲什麼,其實你也知道,他是人王和神噬的轉生,不管是人王重生還是神噬重生,都需要他作出選擇,唯一的區別只是他選擇光之力還是暗之力。妖王殿下的乾坤項鍊可是幫了大忙,若不是因爲它會對我的能量波動產生抗拒反應,我恐怕還要找好一陣呢。”
紫鐮錦冷冷地看着他——爲什麼他的能量波動能夠讓乾坤項鍊產生反應?乾坤項鍊啓動的是隱形的保護結界,他竟然探測到了——這個自稱魔使的傢伙真的有點棘手。
“爲了讓他體內的能量覺醒,我不得不激怒他。人類一旦有了重要的東西,就有了弱點。爲了找這個弱點,我觀察他好長時間了,還好,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荊棘看看昏迷的尹軒,“不過他現在的這個身體好像還沒有完全適應那麼強大的力量。”
紫鐮錦移動着腳步,擋開荊棘盯着尹軒的視線:“你的目的是什麼?”
“無可奉告!”荊棘聳聳肩,“相信妖王殿下已經感覺到他在血祭的時候爆發的力量了吧?那可是純正的暗之力。就這樣把他帶回幻島,後果大家都清楚。妖王殿下,不如把他給我,那樣總比讓你帶他去送死要好得多。”
紫鐮錦心猛地一震——尹軒爆發的的確是暗之力,把他帶回幻島只有兩種結果,一是被強行扭轉能量,二是在力量成熟之前將他徹底抹殺。前一種結果會伴隨着強烈的能量反噬,而後一種……紫鐮錦看着縹緲懷裡尹軒虛脫的面容,咬緊了牙——果然沒有選擇了嗎?
“怎麼樣?把他給我,至少他會活着。”荊棘看着紫鐮錦,不慌不忙地說着。
難道……那個詛咒真的即將實現?
不!絕不!怎麼可以把軒交給這樣的人!
紫鐮錦擡起頭,瞳孔已變成耀眼的金紫色,手中的幻雲劍紫氣縈繞。
荊棘脖子上的黑帶子飄了起來,打結的地方嵌的那枚小黑石開始出現銀白色的花紋。
“誰都不能把他帶走。”紫鐮錦斬釘截鐵地說着。
“冰刃!”紫鐮錦一聲召喚,身着銀鎧的王使冰刃在白色的火焰裡現身。
如果說紗翼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那麼冰刃無疑就是修羅場上的劊子手——冰刃的頭盔連着面甲,只露出一雙令人無法逼視的水藍色眼睛,那雙眼睛裡面殺氣重重,銀色的頭髮垂至腰際,用黑色的繩子系成一束,一對白絨狐狸耳朵立在銀髮中,身後拖着兩條華麗雍容的銀白色狐尾——這是冰刃的初級戰鬥狀,九條尾巴只出現了兩條。
冰刃拔出流魂刀,渾身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味。
紫鐮錦很少召喚王使冰刃,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九尾狐冰刃?!”荊棘的聲音稍微揚了起來,“妖王殿下原來不屑與我這樣的小輩戰鬥啊?有點受打擊呢。不過,妖王殿下也不要急着走啊。”荊棘一拍手掌,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出現在夜色中,越來越多。
那種眼睛和氣味……紫鐮錦再熟悉不過了——是魔羣,而且從能量波動來看,全部在四階以上……事態越來越糟了。
尹軒仍在昏迷中,對身邊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紫鐮錦冷冷地掃了一眼荊棘,如果是自己一個,要從這裡離開易如反掌,根本不必把冰刃召喚出來,但是現在要保護尹軒,如果使用太多光之力可能會刺激到他,而且那羣怪物還在虎視眈眈。紫鐮錦深知魔羣對死亡沒有任何概念,只要得到命令就會一直戰鬥下去。
荊棘一揮手,魔羣縮小了包圍圈。
紫鐮錦立即張開了結界——如果在次元空間發生這種程度的戰鬥,空間平衡會受到相當大的衝擊,只有結界可以使這裡免受波及。
“縹緲,保護軒!”紫鐮錦把尹軒拋向縹緲。
“是,殿下。”縹緲伸出雙手,淡淡的白光流向尹軒,包住了他,緊接着,白光實體化,成了一塊晶體。包裹着尹軒的白光晶體像一塊透明的琥珀。
縹緲的身體變成*人類大小,抱起晶體,一層柔和的白光形成了一個防禦球壁。
冰刃站到荊棘面前,白色的火焰在她身上燃燒起來,她的體型漸漸變大,最後與怪物的身形相似,身後,九條尾巴銀白色的尾巴舞動着。
流魂刀上的能量越來越多,殺氣暴漲,刀鞘變成了護盾,護盾上是一隻目光灼灼的白狐。
冰刃殺了過去。與此同時,紫鐮錦啓動了異世通道。
數支帶有咒符的毒箭射了過來,撞在白光球壁上,被擋了一下,卻仍有餘勢進入球壁。縹緲有些意外,沒料到荊棘能突破防禦球壁,不過縹緲及時鬆開了一隻抱着白光晶體的手,擋下了所有箭。
荊棘一邊與冰刃周旋,一邊控制着魔羣,紫鐮錦對付那羣魔,縹緲趁機抱着裝有尹軒的白光晶體進入了通道,三隻二階的魔憑空出現,鬼魅般撲過來。紫鐮錦的右手射出三道紫色的光,不偏不倚地穿過它們的眉心。
黑色的披風一晃,紫鐮錦也進入了通道,在通道即將關閉的剎那,戰鬥中的冰刃發出刺眼的白光,本體瞬間化作一隻巴掌大的小白狐衝進了通道。
荊棘驀然消失,就在他消失前的一剎那,紫鐮錦設下的結界急劇收縮,殘存在裡面的魔瞬間被壓成齏粉。
哦哈哈哈,幸好閃的快,要不就跟那些蠢東西一起死掉了,妖王殿下還真不賴嘛。光之水晶嗎?你們能封住力量覺醒的他多久呢?黑暗中的荊棘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異世通道的光芒變幻着,無聲無息,找不到空間與時間的概念。
“殿下,回幻雲宮嗎?”縹緲問。
“直接去神王宮。”紫鐮錦看了看沉睡在光之水晶中的尹軒——沒有時間浪費了。尹軒體內的暗之力沒有完全覺醒,一定是在血祭的過程中他的自我意識清醒過來,這樣一來會讓暗之力完全甦醒時間推後,爭取到了時間,現在趕到神王殿下那裡,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人王……會重生……吧?
冰刃恢復成雙尾形態,全神戒備着。忽然低聲說:“殿下,有埋伏。”
“感覺到了。”是荊棘的能量波動,而且還跟隨着另一批怪物,紫鐮錦看了看縹緲,“我和冰刃解決它們,你把軒帶到神王宮。”
“是,殿下。”縹緲頓了頓,“殿下要當心。”如果沒看錯,殿下剛纔又走神了。
“有我在,殿下不會有事。”冰刃衝縹緲點了點頭,變成九尾狀態,凝神備戰。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