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號,清晨六點。
東方的天空雖已泛白,陽光卻仍嬌羞地藏在遠山的背後,不肯冒頭。
城市忙碌的早晨也在早班的公交地鐵、出租大巴、環衛工人與賣菜賣早點的小商戶的勤懇勞作中,從一片寂靜到熙熙攘攘中拉開序幕。
“叮鈴鈴……叮鈴鈴……”
伴隨着震動與極細微的手機自帶鈴聲,A大南苑1棟502的一日之計也開始了。
略微不耐煩的手掌整個覆蓋上了手機殼背面,試圖用包住手機的掩耳盜鈴法裝作鬧鐘不曾響過。
鬧鈴聲自然是兢兢業業地響着,感覺到隔壁牀的宿舍老大王陽翻了個身,徐知逸閉着眼睛坐起來,憑感覺按了一下音量鍵,鈴聲驟然停止。
從少年轉青年的臉部輪廓日漸明顯,白色睡衣領口朝一邊耷拉着,露出些許優美的鎖骨線條。眼睛因依舊眷戀着牀鋪的溫暖而緊閉着,腦袋上翹起來的一小撮呆毛爲整個人平添上一絲俏皮感。
勉強爬起來的徐知逸不情願地睜開一隻眼睛瞄着手機屏幕上的鬧鐘備註:七點半地鐵A口,登天峰加油。
睡意瞬間消失,輕手輕腳地爬下牀,急忙換上昨晚睡前搭配好的衣服。十分鐘洗漱完畢,小跑着到了飯堂。
邊擺着早餐托盤邊帶着欣慰意味的飯堂阿姨說道:“小夥子這麼早啊,要什麼?”
點了自己的酸奶和包子,順便幫着舍友打了三份早餐,準備裝到宿舍裡的保溫箱裡。
“阿姨,今天我肯定是第一個來買早餐的吧?”話語裡帶着大男孩特有的淡淡的篤定。
“這可不是呢。”阿姨擺好了最後一個托盤,在圍裙上搓了搓手道,“就剛剛還有一個小夥子過來了哩,也是特別精神帥氣的小朋友。現在這些年輕人吶,可是越起越晚了……”
徐知逸聽完想起了剛剛自己進飯堂時,擦肩而過的隔壁學院的師兄。
微長過耳的亞麻色頭髮,右耳墜着一條長長的耳墜。是學校音樂社團的樂隊主唱,大一時自己學院的迎新大會和全校的畢業晚會上都有這位師兄的身影。
師兄玩音樂的,居然也這麼早起來。
搖了搖頭讓自己別再多想,徐知逸邁着輕快的腳步提着四份早餐,朝着南苑宿舍走去。
時針指向七點整,微暖的陽光已經灑向了S城。雖是颯爽九月,但早晨的溫度卻舒適得讓人不想起來。
透過窗簾的陽光鋪在了牀尾,穿着大背心籃球褲的青年在古典樂聲的鬧鈴中轉醒,過了一個晚上依舊正直地維持着入睡前的姿勢。
青年慢悠悠地坐了起來,隨手關掉有着兩個圓耳朵的基本款鬧鐘,拿起手機給“雲山-一呼百應”發了條信息:晚到5分鐘,麻煩等下我。抱歉!
接着利落地翻身離開牀鋪動作了起來。
與此同時的地鐵站A口,揹着裝得鼓鼓的軍綠色雙肩揹包的徐知逸,一步三回頭地出閘出站走上地鐵出口,試圖自己發現今天的小夥伴。
還沒完全從扶梯升上地面,一面湛藍底色的旗子就映入了眼簾。
穿着一身黑白色P運動品牌的個子高高的青年正扶着隊旗,與身邊穿了玫紅色運動套裝、梳着清爽馬尾的年輕女子背對地鐵出□□談着。
周邊三三五五圍着二十多個人,清一色或大或中的運動揹包與休閒運動套裝。
徐知逸略微緊張地拽了拽書包揹帶,大步朝着湛藍色隊旗邊上站着的男人走去。
“你好,請問這裡是‘雲山小隊’的集合點嗎?我是第一次來的。”聲音稍稍有些緊,但不抖,很好。
男人和年輕女孩笑着一齊轉身,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徐知逸。
不長的頭髮早上洗了,還帶着洗髮露特有的味道。一件白色有着簡單字母的吸汗棉質T恤,一條揹包同色登山專用的防風薄褲子,一雙棕色的基本款登山鞋。
“啊小鮮肉來啦,挺早的嘛。”隊長一呼百應露着燦爛笑容,邊用手臂碰了碰旁邊女孩的肩膀,“嬌嬌,這個就是公子逸,夠青春吧?”
羣名“美人如此多嬌”的嬌嬌,鵝蛋的臉型,標準的濃眉大眼,俏皮地說道:“公子逸早啊,不要忘記今天你是單單我們是雙雙哦。”
公子逸的笑停頓了一秒,被KO出局。
徐知逸把脣角咧地更開,笑容也比打招呼時熱忱了許多。
“應哥和嬌嬌是嗎?小鮮肉不敢當啦,叫我公子逸或者小逸都可以,你們來得都好早啊。”
應哥自來熟地拍了拍徐知逸的揹包,道:“都這麼多次了,基本都很準時的。今天除了你還有一朵小鮮花,沒在羣裡。待會我們三十幾人就負責看着你們倆啦。”
持續的交談以及打招呼中,時間到了7點25分。
一呼百應和副隊“勇敢的大副”招呼着大家登上早就候在路邊的大巴車,徐知逸乖巧地留在最後,同時留意着地鐵出口。
從剛剛和嬌嬌、陶姐的交談中,得知了天際翱翔今天也會來,但會稍微晚些。徐知逸就一直懷揣着即將見到真人的激動與萬一是“照騙”呢的矛盾感中排着隊。
坐在倒數第二排的靠窗位置,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失落。
徐知逸在剛剛上車地時候就數了數,車上只剩下兩個位置,一個是自己左手邊,一個是靠近車門處。
“來啦,快上來吧。”應哥爽朗的聲音傳到了車尾。
低着的頭微微緊繃的肩膀在聽到模糊的甜美女聲後鬆懈了下來,看來是“小鮮花”到了。乾脆閉眼睡覺好了,反正要兩個小時纔到登天峰。徐知逸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姿勢,倚着靠背緩緩閉上眼進入補眠狀態。
一個多小時後,車子一頓停在了休息站。
徐知逸伴隨着小隊成員一個個下車呼吸新鮮空氣的動靜睜開了眼睛,正想伸個懶腰舒展身體,動作卻因眼角感覺到了左邊座位坐了個男人而停住。
會是剛剛沒有到的天際翱翔嗎,還是隻是其他成員換了座位?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落落大方。
轉了轉脖子,調整出一個自認最迷人弧度的微笑:“嗨,你好。不好意思能借過一下嗎?”
男人側過頭看向徐知逸。
這是一個目測二十五左右的青年,頭髮因爲睡了一路稍有凌亂,挺直的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又平添了一些禁慾感。略薄的嘴脣抿了抿,道:“好。”
低沉磁性的嗓音,即使只是一個單字音節也隱藏不住地眼前一亮。
“多謝。”徐知逸客氣地點了點頭。
在儘量不碰到青年膝蓋的前提下跨出座位,又扭頭補了一句:“你的眼鏡很好看。”轉身逃似的快步走向車門,忽略了青年在聽到這句話後,隱藏在剛被誇獎過的眼鏡下一閃而過的精光。
下車後走進便利店,一邊假裝在挑商品,一邊眼神放空全身心沉浸在回顧自己剛剛表現中的徐知逸,肩膀被冷不丁地拍了一下:“小逸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收斂好情緒轉過身,一本正經地說道:“陶姐,我這是沐浴在祖國的光輝下,身處這難得一見的大好河山中,陶醉在了便利店商品中無法自拔呀。”
陶姐輕撫秀髮,探頭看向徐知逸身後擋着的商品架後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這實誠孩子,這種東西要提前準備呀軍訓沒教你們嗎。要不要我給你指導指導哪種性能最好?算了,小年輕自己挑吧。”
徐知逸本能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轉過身去查看自己先前挑選的貨架。
給你360度的防護、精心呵護睡眠再也不用擔心側漏啦、加寬兩翼……
“這沒什麼的,真的。就當是大一軍訓前師兄的訓話,買一些衛生巾墊在鞋子裡吸汗。被陶姐看到沒關係的,只要不是被他知道……”邊走邊小聲地碎碎念,徐知逸完全忽略了自己已經走到座位旁邊了。
驟然對上一雙溫情的眼眸,表情微微一愣道:“你沒下去呀。”
青年露出幾顆牙齒笑笑說:“已經下去回來了。我看你進了便利店,有什麼東西沒有備齊嗎?”
話音剛落,好不容易纔做好心裡建設的公子逸耳朵尖又悄悄地紅了。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故作輕鬆道:“雖然我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戶外活動,但是東西可都帶得齊齊的。”說話間猛然靠近青年的耳邊,刻意壓低聲音,“倒是你,沒看到你帶什麼行李,需要,我幫忙嗎?”
自覺扳回一城,徐知逸心滿意足地縮回了座位。
青年吃吃地笑了笑,自己這是被撩了?
相安無事的半小時後,大巴車緩緩駛入今天的目的地——登天峰。
隊長“一呼百應”和副隊“勇敢的大副”站在過道中間,輪流說道:“雲山小隊的隊員們,這裡就是我們今天的目的地登天峰啦,老規矩大家不要掉隊互相照看着點。”
“是的,同時今天歡迎兩位新隊員的加入!”
“一位是人靚聲甜、花見花開的小美女花花,第一次在這裡給大家打招呼。”
“另一位就是我們的新隊寵(=隊欺)的公子逸,相信小逸這幾天在羣裡的表現都是有目共睹的,大家也比較熟悉。”
看着身邊起身打招呼的大男孩,青年若有所思地聯想到了那條私聊、以及在羣裡賣萌耍賴被欺負的那些文字。
應哥繼續說道:“鑑於新人對流程還不熟悉,這次打算分組帶他們,花花小逸,有想好和誰一起嗎?”
徐知逸心裡默默祈禱着:尚未謀面的姑娘,一定別選我身邊的人啊。
花花“不負衆望”地選了身邊的大副。
接下來輪到徐知逸:“遠親不如近鄰,我就選旁邊的人吧。可以嗎?”最後一句是對着左手邊的青年說的。
果然如此,青年心想。
面色卻不變地道:“當然可以啊,今天就跟着我吧,不亂跑保證沒問題。”
徐知逸緊接着正氣地伸出右手,用只有互相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初次見面,多多關照。你叫我小逸就好了。”
青年左手扶了扶眼鏡腿,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小逸。我羣名是‘天際翱翔’,你叫我翔哥就行。”
互通稱呼後,徐知逸總算鬆了口氣。
心裡的小人正搖旗吶喊着:果然沒錯,真人跟照片一樣,劍眉星目,鼻樑挺直,就連普通的眼鏡都很加分。純黑色只有胸前有個白色星星的上衣很好地勾勒出了肩臂的肌肉線條,就是身高不要太高,不然太打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