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永宮,珍太妃雙手握佛珠,一臉虔誠跪在佛像前唸經,聲音微微顫抖,似是心有恐懼。
跟在珍太妃身邊多年的老宮女,慶姑姑一臉擔憂的道:“太妃,現在離宴會開始,還有一刻鐘,現在去阻止公主還來得及。”她不明白太妃爲何要暗示孔氏,幫公主算計陛下。
珍太妃握着佛珠的雙手一緊,唸經的聲音也停下,緩緩睜開眼睛,眼睛內全是恐懼,卻十分冷靜的說出一句話:“不必了!”
慶姑姑面上有些着急,忙勸道:“太妃,以陛下的睿智又豈會輕易被算計到,而且此事無論成與不成,以陛下的心性,皆會招來滅門之禍,太妃是要以一族之命相賭嗎?”
“太妃,您難道忘記了,帝后娘娘當日可說過,如果公主敢用詭計得到陛下,定會要她生不如死,而且還會因此連累甄氏全族,太妃您難道願意看到老爺、夫人他們……晚年不安嗎?”
慶姑姑極力的勸說珍太妃,原諒她的一份私心。
太妃可以什麼不顧,但她不能,她還有親人在世,絕不能連累他們。
珍太妃聞言渾身一顫,自己真的要爲女兒犧牲全族人的性命嗎?
想了想道:“霏兒終究是天帝的胞妹,難道帝后娘娘她……”
“太妃,公主現在是皇貴妃,帝后娘娘管得她,趁大錯未鑄成,太妃趕緊制止吧。”慶姑姑自小入宮,宮中的事情,比珍太妃看得更清楚。
忽然聞到女兒可能會生不如死,珍太妃似是已經慌了神,着急的道:“制止,怎麼制止?”說完後垂下頭,讓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慶姑姑見珍太妃似是有所動搖,連忙獻計道:“太妃,奴婢與您分頭行動,您現在趕去落英殿制止公主,奴婢趕去通知陛下,這樣一來……”
砰一聲,不等慶姑姑說完,珍太妃突然抄起旁邊的花瓶,用力砸在慶姑姑頭。
慶姑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珍太妃,珍太妃秉性懦弱,任人拿捏,沒想爲女兒竟然做到之份上。
珍太妃看着慶姑姑額頭流着血倒在地上,自己也軟倒在地上,目光空洞的道:“慶兒,本宮知道你擔心什麼,這樣……你的家人就不會被連累。對不起!”自己懦弱了一輩子,就爲女兒堅強一回吧。
落英宮中,宴席就設在離桃花最近的披香殿,推開窗戶,即可經看到滿園的桃花。
此時宴席已擺開,薄情與白映兒同坐在主位上。
仁肅公主不敢馬上坐下,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薄情旁邊,殷勤的佈菜。
仁肅公主努力的淡淡一笑道:“兩位帝后娘娘,今天是桃花宴,臣妾特意把去年釀下的桃花釀,從桃花樹下挖出來,請兩位帝后娘娘品嚐。”
白映兒淡淡的笑道:“桃花宴配桃花釀,皇貴妃果然是很有品味,情兒你也嚐嚐看。”
薄情有些懨懨的道:“我最近嘴淡得很,沒什麼胃口,映兒姐姐嚐嚐看,我略歪歪。”
“我看你是越發的懶,連坐一會也支不住,我那一會子看年,日上三竿,帛兒還說你尚未醒,真是隻小懶豬。”白映兒取笑道,淺淺的品一口桃花釀,點點頭道:“不錯。”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總是渴睡,怎麼睡也是不夠。”薄情歪着身子,坐在鳳座中,姿態雖慵懶,卻不失尊貴。
仁肅公主聞言,微微福身道:“帝后娘娘若是覺得嘴淡,胃口不開,臣妾這裡偶然得了一罈子十年份的青梅酒,臣妾自己嘗着還好,帝后娘娘可要嘗一嘗。”
“想不到,你還記得本宮喜歡青梅酒,一番心意,就取來嚐嚐吧。”薄情淡淡一笑,當日某人就是用青梅酒灌醉自己,眼前人也在在場,難道她效仿慕昭明。
至於那酒,仁肅公主膽子再大,也不敢給自己下毒。
“是。”
仁肅公主恭順的應一聲,微微垂下眼簾,暗暗看向席間的孔氏,孔氏彎脣一笑。
青梅酒取來,十年陳釀,果然不一樣。
倒入杯中,色如黃金,不見半點雜質,剛倒入杯中,已聞到酒香馥郁。
薄情嚐了一口,驚歎道:“不愧是十年的陳釀,果然是好酒,今日醉死在這桃花樹下,也值。”
看到這一幕,孔氏眼眸眯成一條縫,沒想到一切進行得如此順利,心裡暗道:“薄情,喝吧。等你一宿酒醒,木已成舟,看你能如何。”
永遠也忘不了,當日在梅園鬥茶,上面的女子是如何羞辱於自己。
這份恥辱她一直記在心底,爲了這一天,她一步步的僞裝自己,甚至設計嫁給甄英傑,就是爲有一朝能靠近薄情,把這份恥辱報還回去。
真是太感謝珍太妃給她了天大機會,如今一箭雙鵰,既能報仇,又能名利雙收,該好好的喝一杯慶祝。
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白映兒見不到一會,薄情已經三杯青梅酒下肚,仁肅公主再要添酒時,連忙攔住,責怪的道:“你這丫頭今天瘋了不成,如此海飲牛飲,醉了是小事,白糟蹋這好酒。”
擡頭看着帛兒和珊瑚,小聲斥道:“你們這兩丫頭也不勸一下,任由她這樣胡來,若是醉了,當心驚帝陛下饒不了你們。”
帛兒連忙含笑道:“迴天後孃娘,您有不知,我們娘娘最近胃口不太開,就喜歡吃喝些酸酸甜甜的東西,吃了這些東西,一會就能多吃些膳食。”
聞言,陸夫人心中微微一動。
白映兒卻不以爲然道:“話是這樣說,但也不能由她這樣喝,酒多傷身。”
看着薄情,擰一下她的小臉道:“你再這樣海喝牛飲的,我就讓人把酒收走。”越發的孩子氣。
持着比薄情大幾歲,白映兒說話也是老氣橫秋,心裡暗道:“這丫頭,明知今天仁肅不安好心,還這樣的胡喝,萬一出事,看她怎麼應對。”
瞟一眼仁肅公主,出聲道:“帛兒,你執酒壺,不許你主子再多喝。”
“是,天后娘娘。”
帛兒恭恭敬敬的應道,從仁肅公主手中接過酒壺。
仁肅公主無奈,只好退到自己位置上坐下,舉起酒杯道:“臣妾一時興起辦這桃花宴,難得兩位帝后娘娘賞臉,臣妾敬兩位帝后娘娘一杯。”
薄情微微一笑道:“皇貴妃一番苦心,本宮與映兒姐姐豈能辜負。”把杯中酒飲盡。
再兩杯酒下肚後,十年陳釀,雖然不是最烈的酒,但酒勁也不小,酒勁一會便上來,薄情臉頰飛紅霞,比外面的桃花還好看,眼眸微眯起,媚眼如絲,在場衆人不禁屏住心神。
深深的吸一氣後,才穩住心神,如此絕色尤物,難怪再無人能入驚帝陛下眼中。
再瞧瞧席間,正襟坐着仁肅皇貴妃,本也算是漂亮動人,只是同帝后娘娘一比,卻顯得姿色平平
這樣的姿色,也敢跟帝后娘娘較勁,當真是自不量力。
仁肅公主無暇顧及別人的目光,看着露出幾分的醉意,媚態盡露出的薄情,心裡既嫉妒又興奮。
薄情又一杯青梅酒飲下後,突然覺得有一絲眩暈,天旋地轉,不禁擡手揉揉頭,心裡忑忑跳得厲害,正要喚人時便一下倒在白映兒身上。
白映兒嚇了一跳,連扶着薄情,擔心的道:“情兒,你怎麼樣,不要嚇我。”
薄情只覺得暈得厲害,心跳得也快,聽到白映兒的聲音,本能的道:“好暈,映兒姐姐,好暈……”
白映兒面色一沉:“皇貴妃,是怎麼回事?”難道這酒有問題。
孔氏看到這一幕,給了發愣的仁肅公主一個眼神。
仁肅公主馬上解釋道:“天后娘娘,這酒是十年陳釀,酒勁大,帝后娘娘她又多飲幾杯,想是不勝酒力醉了。不如先扶她到後殿休息片刻。”
帛兒眼中露出一絲狐疑,卻沒有說出口,想了想道:“珊瑚,你在此照看,只怕一會娘娘酒醒,還要再過來。”而後對旁邊的冰姑姑道:“就煩冰凌姑姑同奴婢一起,扶娘娘到後殿休息。”
珊瑚是個精明的,一聽到帛兒的吩咐,就知道她發現問題,連忙應一聲是,靜靜的守在席邊。
聞言,仁肅公主微微垂下頭,眼角餘光暗暗看向孔氏。
見孔氏面上也是若無其事,再想那東西不過是提高酒勁,於人體無害,心也隨之淡定,繼續與衆人飲酒作樂不提,目光卻不時看向外面。
白映兒把一切看在眼內,心知二人是心懷鬼胎,卻又看不出二人在玩什麼花樣。
那壺酒,她倒不擔心有毒,給個天二人作膽也不敢在裡面下毒,這也是情兒爲什麼敢放心喝原原因。
雖然擔憂,一時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只好保持沉默,暗暗的注意着一切。
彼時,白夫人也在席間,便不時與自己的母親說幾句話,卻見仁肅公主不時看向殿門,心裡疑惑不已。
薄情被扶到後堂,雖說有些醉得迷糊,卻對氣息異常敏感,心裡有潔僻,不是自己的地方,即便醉了,依然只是略略歪在美人榻上,並沒有躺下沉睡。
醉酒不是第一回,這回卻覺得心跳得厲害,腰腹有些痠痛,扯着帛兒的手道:“本宮很不舒服,你去傳轎輦,回彼岸殿再休息。”
“是,娘娘。”帛兒應道。
“姑姑,你先看着娘娘,我去讓人傳話。”帛兒也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娘娘這回似乎醉得有些快,只是此時多想無益,趕緊回彼岸殿是正經。
“帛兒,我看着殿下神情有些不對,順便傳太醫一起過來瞧瞧。”冰凌姑姑是有見識的人,看到薄情面色雖然紅潤,眉宇卻緊蹙起,似是很不舒服。
帛兒點點頭,飛快的走出披香殿。
而二人這一番舉動,馬上有人報到仁肅公主耳中。
仁肅公主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悄悄對曉芙道:“陛下快到了,你馬上去準備茶水,茶葉、水、茶杯皆要用最好的,本宮一會兒用得到。”激動得一顆心,卟嗵卟嗵的亂跳。
“陛下駕到!”
正當衆女眷一門心思作樂時,突然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傳聲。
仁肅公主同衆人一樣,心中猛一驚連忙起身相迎,不等他們跪下迎接,尊貴無尚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殿門前。
一衆女眷連忙不迭的下跪,高聲呼道:“臣婦(臣女)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着眼前的男子,仁肅公主雖然一早就知道他會來,只是沒有料他會來得這麼快。
微微的一出神,連忙上前幾步才福身行禮,壓抑不住激動道:“臣妾參見陛下,陛下突然駕臨,未能遠迎……”
那想不等她把話說完,帛兒就打斷她道:“陛下,娘娘正在後殿休息,這邊請!”
仁肅公主暗暗瞪了帛兒一眼,慕昭明連眼皮也不動一下,就順着帛兒指的方向走,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面上不禁一陣黯然。
“曉芙,給陛下上茶。”
仁肅公主冷靜的吩咐,暗暗給了對方一個眼色,就想尾隨入後殿。
驀然看到隨在慕昭明身後的許太醫,整個人一震,心裡不禁一陣猛跳如打鼓,想到計劃,卻不得不硬着頭皮跟上去。
後殿中,薄情的情況越發不好,嘴脣有些發白,額頭上都痛出一層冷汗。
冰凌姑姑侍候在旁邊,用帕子擦了一層又一層,心急卻一籌莫展,只盼着慕昭明早點過來把殿下帶走。
“情兒。”
慕昭明看着躺在美人榻上,面色豔若桃花,雙脣卻發白,額上不停冒冷汗的人兒,馬上察覺情況不對,心裡一驚,三步迸兩步走到美人榻前,一把抱薄情入懷在中。
嬌軀入懷卻冰冷異常,心裡頓時慌得失了分寸,一臉着急道:“情兒,你怎麼樣了,告訴我,哪兒不舒服……”。
薄情本已經冷得瘵要失去意識,熟悉的溫暖包裹着,保留住最後一絲意識,下意識的道:“痛……輕颺,我好痛……”話沒說完,人已經暈倒。
暈迷中,感到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從自己身體內流走。
看到薄情暈倒,慕昭明整個人都亂了分寸,緊緊的抱着薄情,大聲叫道:“情兒,情兒,哪裡痛,你告訴我……”
仁肅公主看到這一幕,整個人如跌落冰雪剛化的湖水中,冷得忘記了反應,怎會這樣?
孔氏不是說過,那藥只是提高酒勁,讓帝后娘娘醉倒而已,可是現在帝后娘娘似乎很痛苦。
怎會這樣?
怎會這樣?
怎會這樣……
仁肅公主不停的問自己。
許太醫看情形不對,連忙上前道:“陛下,娘娘的情況不好,先讓娘娘躺下,待微臣替娘娘把脈。”
聞到許太醫所言,慕昭明才驀然從慌亂中回過神,連忙把薄情平放下,脫下外袍蓋在她身上,緊張的看着許太醫。
醫者,救人爲上,許太醫也不理會什麼宮規、禮節,迅速拉過薄情的手腕,兩指往上一搭,整個人在一瞬間愣住。
搖搖頭,再仔細把了一會後,看着慕昭明,似是鼓起極大的勇氣道:“回陛下,娘娘是……”
語氣不由自主的一頓,神色凝重,聲音沉重的道:“娘娘是……小產了。”
許太醫極困難的,儘量委婉的說出最後三個字,在場的人仍然如一聲九天之雷在耳邊炸響,全都如雕像般僵化一動不動。
時間如冰化一般,完全停止,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了表情。
砰……
突然砰一聲響起,驚醒了所有人。
是曉芙端着茶剛好走到門邊,剛好聽到許太醫的話,心中一驚茶杯從手中跌落。
冰凌姑姑第一個回神,不願相信的道:“許太醫,你是不是弄錯了,殿下至今尚未有月事,怎麼可能會有孩子呢?”
天哪!這對殿下是何種打擊!
許太醫一把年紀,此時也想說不是,卻遵從了醫者之心道:“娘娘應該已經見紅,姑姑一看便知。”
聞言,不等冰凌姑姑動手,慕昭明已經伸手往薄情身下一摸,手上所觸到的是鮮血的溫熱,緩緩的擡起手,看着滿手的鮮血,心都碎掉。
帛兒和冰凌姑姑看慕昭明染血的手,連忙用手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哭出來,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仁肅公主面色一片死灰,怎會這樣,薄情有孩子了,竟然有孩子了,她不是有意的,她真的不是有意。
幸好許太醫清醒,出聲道:“陛下,趕緊抱娘娘回彼岸殿,微臣必須給馬上娘娘止血,不然連娘娘也會有生命危……”險字尚未出,慕昭明已經抱着薄情往外面跑。
許太醫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慕絕、慕滅一左一右,挾在腋下飛快的朝彼岸殿走。
冰凌姑姑也是趕緊追上去,帛兒剛想走,忽然回頭看一眼仁肅公主,冷冷道:“看緊皇貴妃和她宮女,別讓他們有任何閃失。”等娘娘醒後再慢慢收拾他們。
前殿一衆女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見慕昭明抱着薄情匆匆離開,隨後許太醫也被兩名侍衛挾着衝出外面,然後是冰凌姑姑小跑而出。
畫面雖然有些滑稽,卻沒有人敢笑出來,衆人如此慌張,必然是出事了。
白映兒看到這一幕,知道是出事了,強忍着不追出去,沉着氣道:“珊瑚,你馬上去侍候你家娘娘,這裡有本宮看着。”
珊瑚聞言一溜然的跑出去,白映兒才面容一沉,淡淡的道:“諸位娘娘、公主、夫人、小姐,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就委屈大家在此等一等。”
孔氏也慌了,卻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事情,只得深深的低下頭,卻感覺一雙眼睛在默默的注視自己。
忽然耳邊響起一把冰冷的聲音,只見帛兒最後出來,冷冷道。:“來人,拿下孔氏,同皇貴妃一起嚴密看守起來,先留着她的一條賤命,別讓她死了。”
孔氏聞言,啊的慘叫一聲,已經被侍衛拿下,掙扎着被拖入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