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就我個人的看法而言,讓那些在工作日沒事閒逛的外國移民多流些血,也沒什麼不好的。”
然而,哈利.戈登秘書卻一開口就語出驚人,“……我以前曾經住在東倫敦的哈克尼,每天下班的時候都看到好多無所事事的外國移民,即使大白天也照樣休息。
他們這些整天不工作的異教徒,住在政府給他們分配的房子裡,月復一月地領着救濟補助金,帶着四個甚至六個孩子在公園或河邊閒逛到處溜達,而另一些每天勤苦工作加班加點的英國人,卻已經連房租都快付不起了。那時候我就在想,讓那些吃救濟的人也乾點活呀,即使在街上撿撿垃圾也好!不能再縱容他們拼命生孩子,把我們的財政給吃垮了!
閣下,倫敦的情況還不是最糟糕的,衰落的曼徹斯特已經到處是沒有工作的移民了,其它地方比如伯明翰和利茲也是這樣。而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非法移民還在繼續涌入這個國家……納爾遜騎士團的手段雖然殘暴血腥,但如果能夠嚇阻和遏制非法移民的不斷涌入,那麼應該還是對這個國家有利的!”
對此,身爲工黨政治家的波特大臣,只得忍不住幽幽地嘆了口氣,“……唉,哈利,你的眼光太狹窄了,你似乎只看到了這些外國移民在享受福利,卻沒看到他們昔日流出的血與汗,爲不列顛做出的各種貢獻……在昔日歐洲經濟繁榮的年代裡,這些不挑剔待遇和帶薪休假天數的外國移民,幾乎承擔了我們不願意做的一切髒活、累活和苦活,讓不列顛的公民們活得瀟灑而又悠閒。
但是,因爲倫敦銀行家們迷戀上了用錢生錢的金融魔術,再加上我們與共-產-主-義-中-國的光榮合作——我們玩金融,他們搞工業——所以在金融被玩崩了之後,整個不列顛一下子消失了太多的工作崗位。
現在,有不少失業者想要重新搶回那份過去由外國移民承擔的活兒,但這些懶漢們又不肯靜下心來吃苦耐勞,把工作做得跟外國移民一樣好,只想要直接用非法的暴力把他們趕出去——就像這些所謂‘納爾遜騎士團’正在做的瘋狂蠢事一樣……你覺得這公平嗎?
說真的,與其把導致不列顛衰落的一切罪責都莫名其妙地推到外國移民頭上,還不如問一問我們的金融家們在這些年裡到底幹了些什麼?像這樣拙劣的轉移矛盾手法,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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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剛剛坐着大巴車逃出海德公園,在嚴重塞車的倫敦街道上緩緩“蠕動”的“中-國異能組織旅遊團”衆人,也在一邊看着剛纔納爾遜騎士團拋撒的種族主義傳單,一邊議論着今天看到的情況。
事實上,對於爲什麼在英國能夠看到這樣多的黑人,王秋原本一直感到非常困惑——美國有很多黑人倒是容易理解,那主要是南北戰爭以前,美國南方搞菸草、棉花種植園而批量購買的非洲黑奴後代。可是英國本土又沒有種植園,非洲的黑人也不是適合進工廠的勞動力,這麼多英國黑人又是從哪兒來的?
——美國是移民國家,需要不斷吸納外來人口,但英國可不是啊!在過去的幾百年時光裡,不要說吸納勞動力了,英國人自己都經常被人口壓力逼得在不列顛無法待下去,不得不漂洋過海移民美國呢!
直到現在看了納爾遜騎士團的傳單,又跟幾個曾經來英國出過任務的同事們閒聊了一會兒,王秋才發現,目前誘發了英國社會危機的上千萬外國移民,最初似乎是大英帝國崩潰之際留下的遺產。
雖然早在十八世紀末,隨着大英帝國的全球殖民擴展,來自世界各地的印度人、黑人、東南亞人和華人,就先後漂洋過海抵達倫敦,在這座當時的“世界之都”學習、工作、生活和奮鬥。但相對於整個英國的人口來說,這些外來的異族人口不過是滄海一粟。並且很多異族旅人最後仍舊各自回家,落葉歸根,而不是在倫敦紮根定居。除了給倫敦增添了幾分國際化色彩之外,並沒有引發出太多的社會問題。
真正導致整個英國社會人口比例失調的問題,起源在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也就是大英帝國的世界殖民體系開始土崩瓦解的時候——隨着米字旗在一塊塊殖民地降下,原本駐紮在海外殖民地的軍隊、文官和僑民紛紛撤回不列顛本土,而成千上萬名曾經服務於大英帝國殖民政府,長期協助英國殖民軍鎮壓和統治本族同胞的當地土著——拿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漢奸”——由於擔心在殖民地獨立之後,遭到民族主義新政府的清算,也紛紛收拾行李、拖家帶口地逃離故國,跟隨英國主子搬遷到了不列顛。
而另一方面,雖然在美國和蘇聯這兩大巨人的碾壓之下,小身板的英國毛驢(丘吉爾的自嘲)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世界帝國,但最初依然夢想着有朝一日能夠捲土重來。再加上慘烈的二戰給不列顛帶來了驚人數字的死亡,造成了勞動力的缺乏……所以,對待這些不離不棄的忠心奴才,以及有朝一日反攻倒算之時必不可少的帶路黨,英國政府的態度相當寬厚,讓他們很容易就能申請到入籍。
於是,印度、馬來亞、香港、西非、南非等各處前大英帝國殖民地的土著居民,就隨着撤退的英國殖民官吏和軍隊,源源不斷地涌入英倫三島,從而出現了所謂的“逆向殖民”現象。
類似的事情,在美國也發生過——在曠日持久的越戰結束,南越政權最終覆滅的時候,美國不得不捏着鼻子大量接受南越逃亡者,防止他們遭到越共的清算,最終導致了將近兩百萬越南人移民美國。
總之,對於那些稍微有些廉恥,多少講究一點道德的西方國家來說,位於遠方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不僅是財富、利益和權勢的象徵,很多時候同樣也是麻煩、拖累和義務的來源。
言歸正傳,雖然在五六十年代,遷入不列顛的外國移民總數還不算特別多,但由於他們一般聚居在倫敦、曼切斯特、伯明翰等幾座大城市裡,故而特別顯眼。此外,雖說大英帝國完蛋了,但“英聯邦”這個帝國幽靈卻依然存在,而英聯邦國家之間的“特殊關係”,又讓這些原殖民地國家跟不列顛本土之間的人口流動,相對來說比較容易。所以,在第一批大規模移民成功打下了根基之後,很快又繼續往不列顛輸入自己的親朋故舊……最後硬是往針孔裡塞進一隻大象,讓不列顛土地上的外國移民數量急速膨脹起來。
偏偏在這一時期,英國的人口結構開始老齡化,青壯年勞動力出現匱乏,而當時英國政府採取的最有效對策之一,就是利用國際移民來補充人力資源的短缺。這一措施確實在一定時間內緩解了社會勞動力的缺乏,避免了人口老齡化帶來的衰退,但由此導致的後患也很嚴重。
值得注意的是,英國原本的民族屬性相對單一,封建貴族時代的傳統遺留痕跡甚多,從來沒有過成爲“全世界民族大熔爐”的歷史經驗,對於各族移民的接受和消化能力,要比自己的前殖民地美國差得多。
雖然是一脈同生的英語國家,以及先後統治地球的世界霸主,但美國和英國社會氛圍的截然不同的。
美國是一個年輕的大國和移民國家,本身就有善變、兼容的一面,歷史積澱較少,社會上升空間較多——至少在早期是如此,並且一直有着從世界各地吸納移民的傳統,並不怎麼講究血統之類的陳腐玩意兒。
但英國卻是一個古老的(相對於美國來說)小國和民族國家,而且還有着傳承千年的君主貴族制度,殘留着很濃重的血統論、門第觀念,社會階層相對來說要僵化和死板得多——事實上,號稱“先進”和一度引領過世界潮流的英國,直到今天仍然是一個法定的貴族國家。在國王之下,還有大大小小的親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和教會貴族、法院貴族等共一千多人。這一千多人組成的貴族院(上院),和剩下8000萬人選舉出來的平民院(下院),在理論上其實是平級的,二者共同構成英國政治的中樞。
在大英帝國的全盛時期,貴族控制的上院曾經擁有比平民控制的下院多得多的權力。即使在貴族制度嚴重式微的今天,上院也仍然是英國政治的重要組成部分。貴族與平民的劃分,一直是英國曆史、文化和政治的重要特點。而貴族傳統的一大特徵,就是封閉的社交小圈子和極端注重血脈和家世……
因此,即使是在大英帝國最強盛的時代,被老牌貴族把持的不列顛上流文化圈,也無法把印度、緬甸、西非、馬來亞和埃及這些殖民地的社會精英,當成自己人整合進來。而鑑於上院裡的這些“貴族血脈”不容玷污,想要把印度王公和緬甸酋長通過聯姻等手段塞進英國的貴族圈子裡,更是近乎於天方夜譚。
——光是看看英格蘭征服大不列顛島這麼多年,居然連近在咫尺的愛爾蘭人和蘇格蘭人都沒能融合成功,甚至就連最弱小的威爾士人,都還保持着一定的獨立性,就知道英國人的民族融合能力有多麼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