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日,宋哲元在南苑和通州擊退了日軍的幾次試探性攻擊,自認爲已經穩住了局勢,暫時粉碎了日軍的野心,便在北平得意洋洋地展示戰利品,並且發表演說:“……我軍前線官兵,當此大敵當前,一髮千鈞的剎那間,自然而然的把我們數十年來所謂的‘匹夫不可奪其志’,‘男兒死耳不可爲不義屈’的民族精神,和最近所謂‘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寧戰而亡不願束手以待斃’的軍人決心儘量發揮……倭寇只憑其橫暴,欲征服我中華民族,是不可能的……請看這幾日來的前線戰況,我們就可以有自信了。”
在現場聽演講的北平各所高校學生頓時歡呼雀躍,閻錫山在山西發出賀電,並表示聲援,但晉軍並無實際出兵行動,只是在分割河北與山西兩省的太行山各處隘口搶修工事、增兵佈防,同時資助宋哲元五萬元軍費,可惜直至北平失陷也沒把款子送到。
二月三日,爲了避免擦槍走火,日本外交特使乘坐一架水上飛機趕到馬尼拉,與英法美三國特使舉行緊急外交會議,就當前中-國事態進行磋商,再次提議組建國際干涉團體,接管中-國政府的一切權利——這個過於冒進並且暗藏禍心的建議自然是被否決了,但歐美列強同樣也沒有爲中-國之獨立自由而戰的念頭。
於是,在一番互相指責和逐步磨合之後,馬尼拉會議開始進入實質性階段。
同日,結束了遵義會議的中央紅軍在擊潰了北方的川軍之後,爲籌集糧餉掉頭南進,進逼貴陽城下,黔軍的大煙鬼“雙槍兵”一觸即潰,貴州軍閥王家烈四處求援無果,不得不倉皇出逃。
另外,駐守湘西的薛嶽所部中央軍再次因欠餉而譁變,並且又與何健的湘軍發生了衝突,暫時完全失去了戰鬥力,貴州的中央紅軍和湘西的紅軍賀龍部頓時感到壓力大減。
二月四日,儘管東京的參謀本部制訂了“北支那事態不擴大原則”,但急於立功的華北前線各部日軍根本置之不理。繼天津的北支那駐屯軍之後,剛剛控制了冀東的關東軍也開始大規模加入戰局,對北平和天津發起多路攻擊。倉促應戰、孤立無援的宋哲元很快陷入絕境,各個交通要地相繼陷落。
同日,得到上海方面援助的皖南紅軍方誌敏舊部,順利攻破江西景德鎮,殲滅中央軍一個團。
二月五日,南苑陷落,天津陷落,宋哲元宣佈北平爲“不設防城市”,開始向保定、邯鄲一線撤退。
同日,日軍三個師團從徐州南下,逐步移動到淮河一線,沿途各縣市均不敢抵抗——行政院長汪精衛自然是極力要求其黨羽配合日軍行動,而蔣委員長同樣也沒有發出抗日的指示。更何況,此次日軍登陸還打着“中日親善、援華防共”的旗號,很是迷惑了一部分國民黨頑固派,因此一路上基本沒有爆發戰鬥。
由於進軍實在太輕鬆,甚至有一部分最膽大的日軍先頭部隊,更是利用鐵路和火車穿過大片國民黨控制區,以最快速度抵達了長江北岸,與先期抵達的若干日軍輕型艦艇會合,作勢威嚇長江對岸的南京。迫使何應欽下令首都戒嚴,南京街頭一日三驚,大批漢奸和間諜趁機造謠生事,鼓吹抵抗無用論和投降主義。
此外,南京街頭還冒出了一則不知從何而來的謠言,居然聲稱日軍計劃在首都南京舉行屠城,以瓦解中華軍民之抵抗決心,並且說得有鼻子有眼,連屠殺計劃和埋屍地點都安排得一清二楚。
得知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南京市民不由得震恐至極,紛紛收拾細軟,攜家出城逃亡,紫金山上一時間搭滿了窩棚,通往外地的公路、鐵路、水路交通盡皆人滿爲患,交通事故頻繁,場面混亂之極。
當天夜裡,南京部分青年軍人上書請戰,要求乘汽艇渡江偷襲北岸日軍,遭到何應欽斷然拒絕。
二月六日,日軍飛機從南京上空多次掠過,拋撒勸降傳單,造成城內地面人羣大規模踩踏慘案。
同日,繼佔領湖州之後,上海紅軍又沿着滬杭鐵路南下,對浙江的嘉興發起攻擊。
二月七日,廣東的“南天王”陳濟棠在廣州發表了一份“抗日反.共救國宣言”,計劃組建“援湘軍”和“援閩軍”,分兵兩路發動北伐。湖南軍閥何健聞訊大爲驚恐,立即停止追剿紅軍,將湘軍主力調到南方衡陽一帶佈防。而蔣介石則在南昌行營氣得大罵:“……此僚(陳濟棠)名爲抗日,實爲賣國!抗日?虧他這個日本走狗也喊得出來?讓他先把粵軍裡的日本顧問和日本教官都攆走再說!”
二月八日,“天津軍之暴走”終於被親自趕到華北前線的石原莞爾少將制止,華北抗戰第一階段結束。日軍佔領了冀東和北平、天津,但未能徹底消滅宋哲元的有生力量,而是坐視其率殘部撤退到了保定。
再接下來,對蔣介石來說最爲可怕的致命一擊,終於降臨到了他的光腦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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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五年二月九日,英法美日四國在菲律賓緊急召開的“馬尼拉會議”,最終成功閉幕。
次日,四國外交代表在馬尼拉的新聞記者會上,聯合發佈了一份《遠東聯合防共公約》,聲稱:“……總所周知,共-產國際之活動目的,在於採取一切手段以破壞和威脅現存的文明國家,若是忽視其對於各國利益的干涉,不但將危及其國家安寧及社會福利,且將威脅全世界的和平和穩定。
爲了遏止東亞大陸愈演愈烈的赤化浪潮,保證國際的和平與安全,全世界愛好和平、正義與公理的國度有必要聯起手來,在遏止世界赤化的鬥爭中緊密合作,並且採取更加激烈和強硬的行動……”
具體來說,就是英法美日四國聯合出兵,由日軍擔任主攻力量,仿照第一次大戰時期,日軍和英軍聯手出兵膠州灣德國租借地的先例,對嚴重威脅到各國遠東利益的上海紅軍發動清剿作戰……而爲了讓日軍能夠更好地剿滅赤色分子,對於日軍在此期間的若干對華動作,英法美三國表示“完全諒解”。
隨後幾天,荷蘭、意大利、葡萄牙、比利時等若干二流歐洲國家,也跟湊數似的相繼加入了這一公約。
——如果說,十月革命的勝利和蘇維埃俄國的誕生,已經給世界資本主義陣營的堤壩上打開了一個大缺口,讓帝國主義列強的統治集團感到了極大的震驚。那麼如今上海公社的異軍突起,更是讓他們看到了整條堤壩崩潰的危險……別忘了,眼下這年頭可不是“自由世界”獨佔鰲頭的二十世紀末,而是資本主義大蕭條和失業浪潮橫掃全球,左翼思想和勞工運動風起雲涌,殖民地與宗主國矛盾激化的二戰前夕!
記得十月革命時期的列寧,在大廈將傾、民不聊生的內憂外患面前,曾經提出過“變帝國主義戰爭爲國內戰爭”的激烈口號。那麼,現在陷入了大蕭條泥潭的帝國主義列強,就面對着類似的困境——要麼選擇打一場你死我活的帝國主義戰爭,活下來幾個倖存者;要麼就是等着爆發一場推翻帝國主義統治的國內戰爭!(殖民地的解放運動,嚴格來說也算是國內戰爭。)
維護舊世界的金融家們覺得可以勉強接受前者,而討伐舊世界的革命者們則更希望能夠發生後者。
最最要命的是,上海的赤色分子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旗幟鮮明地提出了“吊死銀行家”的口號,並且毫不客氣地付諸於實際行動……這讓紐約華爾街和倫敦金融家的大亨們情何以堪啊!
要知道,在眼下的美國和英國,也不知道有多少衣食無着的勞動者們,正盼着把大亨們掛上路燈呢!
所以,爲了修復資本主義大壩潰決的破口,爲了把這一危險的苗頭扼殺在搖籃之中,爲了避免本國也出現銀行家掛路燈的悽慘一幕,歐美帝國主義列強基於對赤化運動的共同仇恨和恐懼,決定用一切手段消滅上海蘇維埃政權,武裝干涉中-國的紅色革命,避免遠東地區舊秩序的崩潰……
但鑑於上海跟歐美國家在距離上的遙遠,還有上海赤色分子顯示出的強大戰鬥力,擔心崩了門牙的美英列強自然不願意親自上陣,而是跟日俄戰爭時期那樣,又一次僱傭了日本帝國這個得力的打手。而作爲拉攏大日本皇軍的代價,蔣介石這條咬不動赤色分子的笨狗,就被美英帝國主義主子給一腳踢開了。
顯然,對於整個社會矛盾叢生的日本來說,這實在是一條期盼已久的空前喜訊。
自從資本主義世界大蕭條開始以來,日本帝國最主要的外匯來源——生絲出口,就因爲西方消費市場的萎縮而受到了嚴重打擊。另一方面,九一八事件導致了中-國民族主義的覺醒,矛頭直指日本,抵制日貨運動風起雲涌,日本對中-國的掠奪式貿易同樣遭到了沉重打擊,而在滿洲國的掠奪所得,顯然遠遠不夠彌補這兩條主要財源被切斷的巨大損失,更何況,清剿滿洲抵抗組織的軍費開支,同樣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最後,又因爲中日局部戰爭的關係,使得中日關係一直無法真正地緩和,而日本和英美的關係也從此變得越來越糟糕——儘管不至於撕破臉皮,但也不會給什麼好臉色看……再加上日本窮兵黷武地擴軍備戰——武器裝備不能吃、不能用、不能賣,只能燒錢——每年至少百分之三十的財政預算被投入軍備競賽!
在這樣的多重打擊之下,日本帝國的財政經濟,已經糟糕到了需要儘快發動新一輪戰爭掠奪,才能維持生存的地步——並不是國內真的已經完全沒有錢了,而是因爲貧富懸殊、階級對立,內部矛盾極大。上流階層既然不願掏出哪怕一個字兒來收買民心,那麼就只能用對外開戰來轉移矛盾,把那些不安分的青年軍人送上戰場弄死,同時藉着戰爭的名義對本土進行嚴厲管制,確保財閥的利益和國內的穩定。
簡單來說,就是日本的財閥們很願意投資戰爭來賺錢,但卻不願意白白出錢給老百姓提供福利。而馬尼拉會議的《遠東聯合防共公約》,則是大幅度放開了套在日本身上的鎖鏈,使其得以大步踏上戰爭之路。
但對於被美英帝國主義拋棄的國民黨來說,這就是一個空前的噩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