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激烈的槍戰還在小巷裡繼續展開。
還沒攻入目標所在的料亭,就遭到了一番迎頭痛擊的黑幫打手們,雖然人數還佔着優勢,但無奈士氣已經跌落到谷底,很多人根本不聽頭目的命令,就擅自丟下屍體和傷員倉皇逃走。而剩下的人也不敢衝出藏身的房屋,跟步步逼近的俄國毛子們打對攻,只是縮在牆壁後面不時地胡亂放槍。
等到少數幾個敢於從窗口和牆頂探頭放槍的傢伙,也被俄國神槍手們逐一“點名”之後,剩下的黑幫乾脆就完全縮在屋裡,不再亂說亂動了——只是從腰間拔出了慣用的刀子,等着對手衝進來的時候玩肉搏。
然而,他們對現代戰爭的理解,實在是有些太膚淺——正規軍巷戰和黑幫鬥毆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只見巴拉萊卡大尉靠着一堵焦黑的水泥牆壁後面,無聲地朝身後的戰士們打了幾個手勢,一位俄國大兵就揹着兩個笨重的圓柱形金屬罐,小心翼翼地走着曲折路線,避開敵人的火力點,湊到一幢被對手據守的房屋對面,然後舉起鏈接在金屬罐上的噴槍,用力扣動了扳機。
霎時間,刺眼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小巷,一道長達二十多米的火焰,朝着那幢殘破不堪的日式小樓橫掃了過去——下一刻,火場內的景象便如同人間地獄一般。以稠化汽油爲主要原料的燃燒劑,在實戰中能夠一直燒到人的骨頭,此時粘附在猝不及防的黑幫分子們身上,立刻讓他們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裹着渾身的火焰在地上抽搐翻滾着,直到燒成一團焦炭纔算是解脫。
更要命的是,旁人無論怎麼幫忙澆水撲打,也無濟於事,甚至還有可能連自己也被火焰沾上……而同時產生的刺激性煙霧,也讓缺乏見識的暴力團成員們一時間涕淚直下,甚至誤以爲捱了毒氣彈。
片刻之後,這羣烏合之衆的鬥志,終於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火海煉獄之中崩潰了。他們再也不顧大小頭目們的威逼利誘,一個個跳窗的跳窗、翻牆的翻牆,走後門的走後門,各自抄捷徑溜之大吉,全都恨不得爹孃給自己多生兩隻腳,跑得越快越好。
而在沿街逃跑的半路上,又有幾發炮彈在他們頭頂上爆炸……於是,這幫傢伙就徹底一鬨而散了……
※※※※※※※※※※※※※※※※※※※※※※※※※※※※※※※※※※※※※※※
三百多米之外的一個陰暗角落,遙遙眺望着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打垮的“在日朝鮮人暴力團”,還有血流滿面地跑到自己面前請求支援的某位韓國人小頭目,卡斯特少校頓時感覺淚流滿面、壓力山大。
“……你說什麼?敵人的火力太猛,要我調轟炸機、坦克和武裝直升機來給你開路?哼哼,真是好主意啊!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我呼叫幾枚戰斧巡航導彈過來,幫你搞定點清除狙殺?”
卡斯特少校氣急敗壞擡起健壯的胳膊,把對方一拳打飛了兩顆門牙,然後沒等這個可憐的韓國人爬起來,又一腳把他給踢飛到了角落裡,讓他只能如同蝦米一般傴僂着身子,捂住斷了的肋骨直哼哼……
事實上,如果有可能的話,少校何嘗不想動用無人機和巡航導彈,搞一次“零傷亡”的斬首行動?
但問題是,他們這一次對日本首相的刺殺,完全是在揹着白宮和五角大樓的意思自說自話。想要擅自動用坦克和武裝直升機這些重裝備,而不被監察和情報部門注意到,根本就是妄想中的妄想。
而且,即使是有了坦克和直升機,一時間也湊不出可靠的駕駛員——絕大部分的人都撤到琉球去了。
所以,卡斯特少校這次帶來的全部支援火力,除了隨身槍械、火箭彈和悍馬車上的機槍之外,就只有幾門迫擊炮而已,而且還沒有任何受過訓練的炮兵——直到這個兵敗如山倒的時候,在幾個黑幫成員打着手電筒翻着說明書的“臨陣磨槍”式操作之下,這幾門迫擊炮才終於發出了第一聲怒吼。
然後,在炮彈的落點之處,當即就是一片血肉橫飛、鬼哭狼嚎……問題在於,死傷的都是己方逃兵……
——這些滿打滿算也僅僅學習了幾個小時的“業餘炮手”們,不負衆望地把炮彈統統砸到了自己人的頭頂上,順便還有一門迫擊炮因爲操作失誤而當場炸膛,導致無數金屬碎片凌空呼嘯飛過,削掉了好幾名炮手的胳膊、大腿和腦袋……
“Oh!No!Fuck you!”卡斯特少校當即就感到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纔勉強恢復了鎮定。
“……沒辦法了,這幫韓國廢物實在是不頂用,只有我們自己上了!幸好,敵方的主要兵力估計都已經被這些廢物給引開,那位首相身邊的防衛力量應該不會太多……”
他隨手撕下了身上的軍裝,露出了裡面的紅藍兩色緊身衣,又放下了背後的披風,然後對部下們說道,“……現在執行預定方案,用最快的速度升空,然後俯衝進去……見鬼!怎麼是他們?!!”
——搖曳的火光中,他看到了一個穿着蘇聯式樣單軍裝的金髮女人,正舉着兩把猛烈噴火的AK47,閒庭信步地追着黑幫混混們的屁股,在燃燒的街道上肆意收割着生命……那充滿了強悍氣勢的傲人身姿,還有從右臉到脖子上那一道毫不掩飾的巨大疤痕,以及軍帽上的五角星軍徽,讓卡斯特少校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那是一個從冷戰末期就跟美利堅合衆國處處作對,一直糾纏到今天的可惡幽靈!
“……該死的,這幫共產主義的幽靈怎麼會在東京?”他壓低嗓門咒罵了一聲,然後立即修正了作戰指令,“……現在改變計劃,執行第二套備用方案——我們從地面進攻!”
“……爲什麼?長官?”一位部下疑惑地問道,“……備用方案的成功率會低得多啊!”
“……因爲,如果你不想被人喊一聲‘這不科學’,就從半空像石頭一樣掉下來摔死的話,就別在那些共產主義的幽靈面前輕易使用超能力!”卡斯特少校瞪了他一眼,“……好了,快把塑膠炸藥拿來!”
※※※※※※※※※※※※※※※※※※※※※※※※※※※※※※※※※※※※※※※
槍聲、爆炸聲、建築物坍塌的轟鳴,垂死人類的慘叫,全都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象徵毀滅的交響樂。
原本堪稱是古風盎然、優雅寧靜的赤阪町,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被戰火所吞噬。
——發動武裝叛亂的右翼暴力團成員們,一個個幾乎全都在狂呼亂叫着傾瀉火力,不停地對任何目標掃射着子彈,就好像對待一件新鮮玩具,完全不在乎對四周那些古色古香的樓宇庭院造成的破壞。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在日朝鮮人也是在以此來掩飾心中深埋着的顫抖與恐懼——在東京發動武裝叛亂,可是要比唱着軍歌上街遊行刺激得太多了,以至於遠遠超過了他們的心臟承受能力。
而酒意上頭的俄國毛子,更是沒有絲毫爲日本保存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只顧着揮霍天文數字的彈藥一下子徹底淹沒對手,對待每一個有敵人負隅頑抗的火力點,都是連帶着建築本身一起炸上天或燒成灰。在他們高歌猛進的道路上,清一色地遍佈着廢墟、焦土和屍體。
至於在雙方交火過程之中造成的誤傷和誤殺,則被不約而同地,華麗麗地徹底無視了。
——很悲劇的是,由於這場戰鬥本身爆發得毫無徵兆,所以這一街町的居民也就根本沒來得及疏散避難,面對突如其來爆發在身邊的戰火,他們除了躲在家裡瑟瑟發抖,也實在是沒有其它更好的選擇。
問題是,即使抱着腦袋和胳膊,蜷縮在自家屋內的牆角或牀底下,在這種戰場空間狹窄,而雙方都肆無忌憚地濫用大殺器的情況下,也完全談不上安全——很快就有人暴徒被闖入家門,捲進了火線中央;或是被穿透木板牆壁的子彈打死;或是被打偏了的雲爆彈破窗而入,“轟”的一聲讓全家都成了爆米花……
——以RPG火箭筒和迫擊炮彈的破壞威力,一般來說還轟不垮鋼筋混凝土結構的現代大樓,但若是用來對付用木頭、榻榻米和紙張拼湊起來的傳統日式房屋,卻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與此同時,俄國人的火焰噴射器,更是把好幾幢房屋迅速變成了燒烤架,無論是藏身其中的暴徒,還是無辜受牽連的屋主,全都相繼在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中,變成了半生不熟的烤排骨。
更糟糕的是,AK47的子彈在街頭傾瀉,封鎖了可供逃生的道路;漫天飛舞的RPG和迫擊炮彈,則毫無規律地收割着地面的生命……那些被俄國毛子們打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的暴力團成員們,雖然沒有勇氣掉頭反擊,在戰鬥中找回面子,但卻並不妨礙他們沿途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用手中的槍械向普通市民發泄淫威,製造出更多的命案——當然,也有一些撲街到了極點的廢柴,就連持槍欺負普通市民這種簡單工作都做不像樣,居然不幸殞命於高中生的棒球棍和家庭主婦的菜刀之下……
即使有人能夠成功逃出激烈交戰的赤阪町,在千代田區的其它地方,另外幾支政變部隊也在掀起一些零零星星的交火,尤其是在櫻田門附近的警視廳總部,更是連主戰坦克和地對地導彈都被用在了巷戰之中。成百上千的高爆火箭彈,如同流星火雨一般傾瀉而下,在消滅政變部隊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殃及池魚……很多人頂着槍林彈雨衝出了激戰中的家園,卻絕望地發現自己不過是從一處戰場逃到了另一處戰場。
像這樣用死亡和毀滅描畫出來的殘酷圖景,在索馬里、中東、阿富汗、巴基斯坦之類的戰亂地區,恐怕是早就屢見不鮮,習慣成自然了。但在傳統印象中一向被認定爲是既富饒又安定的日本,卻簡直是讓很多人無法想像的大事件——然而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在短短十天之內,東京先是爆發了規模空前的大騷亂,然後是殃及半個日本的核危機,如今更是鬧出了導彈掃地、坦克上街這種似乎只有在動漫裡纔有的場面……
於是,日本戰後數十年和平富裕的幻象,就此徹底打破,在許多日本人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霾,此後不久,一大堆宣揚世界末日的邪教在關東地區沉滓泛起,估計與這一系列變亂的影響也不無關係。
當然,這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而此時的赤阪町居民,首先就需要跟烈火的毒煙賽跑。
——在經歷了這樣一番肆無忌憚的混戰之後,房屋緊湊,易燃建材甚多的赤阪町,終於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