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死之道
許佔彪早將二娃搶在懷裡,仔細探察已經昏死過去的二娃,沉聲道:“還好,硬傷。小孩子骨頭沒長成呢。假以時日,好好調養,過個一年半載的,會完好如初的。”
李修輕輕點頭,從許佔彪懷中接過二娃輕若無物的小小身子,沉聲道:“許叔,打斷他的雙腿。”
“這……。”許佔彪遲疑中,高克爽高喊着後退:“李修,你不能不講情面。”
“誰的情面?”李修搶過話題,冷聲道:“遠在長安的大太監高傑,還是近在眼前的鄭長史鄭敬德。你告訴我,我需要給誰情面?”
有着李修帶人圍困江州府衙爲鋪墊,李修和鄭敬德之間的矛盾,滿江州府都心知肚明。鄭敬德的面子在李修面前,跟鞋墊子沒什麼兩樣。
內侍省大太監高傑雖然位高權重,但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李修完全沒必要給那個閹人留下情面。
想明白的高克爽,一時語竭
李修冷笑一聲,道:“我很講道理,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打折二娃的腿,就用你的腿賠二娃。”
高克爽還要再說,卻被許佔彪一把按到地上,手中橫刀連同刀鞘高高舉起。
高克爽爬在地上高喊:“先等等!”
李修低下頭,輕蔑笑笑。在李修的注視下,高克爽眼睛滴溜溜一頓亂轉,忽然想到李修和安寧公主之間,在江州留下的傳言,心中一喜,才吭吭哧哧的道:“看,看在公主的情面上。”
李修側着頭,感到很是可笑,“你和公主有什麼交情,能借用上公主的情面。”
“李家酒坊就是公主的啊。”高克爽斜眼不知道飄向何處,注意到李修似笑非笑的表情。忽而恍然大悟的道:“對了。聽說公主將酒坊送給李公子了,這樣說,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啊。”
李修啼笑皆非的道:“一家人?”高克爽連連點頭,李修大笑道:“本少爺還真那個福分和你成爲一家人。”
“有的,有的。”
李修搖頭笑道:“既然你這麼堅持,那也好辦。許叔,打折他雙腿,就當我教訓家奴了。”
高克爽一愣,爬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高呼:“李修,別逼小爺魚死網破。”
“就你?”李修轉回身來,環視一圈。視線從那十幾位家丁打扮人的臉上撒過,落在爬在地上的高克爽臉上,從容笑道:“你出門都帶着十幾個臭魚爛蝦跟在身後,不會認爲本少爺就孤身一人出門吧。”
李修單手抱着二娃,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一支鳴鏑,對着高克爽晃動着示意,道:“猜猜吹響鳴鏑後,會有多少鎮國公府親衛出現在你眼前。”
高克爽看着李修手中的軍中制式鳴鏑,心中一顫,嘶喊着:“李修,你別給臉不要臉。
別忘了,我大伯是誰?你敢打折我雙腿,異日,小爺我要你全家的狗命?”
李修臉色一變,冷聲道:“這裡是江州府,不是長安。你那沒了卵蛋的大伯,恐怕是鞭長
莫及吧。”忽而,李修挑眉笑笑,又道:“哦,本少爺忘了,你哪位大伯是沒鞭的,這輩子的及不了的。”
罵人不揭短,李修專找高傑的短處來說。高克爽又羞又怒,目光掃過他帶來的狗腿子們,往日欺男霸女的威風不見了,跟一個個見不得人的小媳婦一樣畏畏縮縮堆在一旁。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高克爽心中暗罵。面對李修的冷笑,挖空着心思想着脫身之計。
沒等他想出辦法,李修輕蔑的冷哼一聲,伴隨着許佔彪內心無言的嘆息和擔憂,許佔彪手中的帶鞘橫刀,猛得劈下,落在高克爽的小腿上。
一條腿被打折的高克爽啪在地上哀嚎着,李修冷笑一聲:“我說兩條腿,就是兩條腿。”
許佔彪手中橫刀再舉,高克爽翻滾着,試圖躲避許佔彪手中將要落下的刀鞘。
忽而,
不知道高克爽腦子裡哪根弦是怎麼搭的,猛然停下了翻滾,兇戾眼神盯着旁邊的曠野,惡狠狠的說道:“李修,你最好打死小爺。否則,小爺回頭就弄死那個二娃的姐姐。”
李修擡手示意許佔彪等等,蹲下來,看着高克爽的兇戾的雙眼。說實話,和一個斜視的人對視,找不到對方目光的焦點,這種感覺十分古怪。
“你是想用二娃姐姐的性命,來換你的雙腿?”
高克爽連連點頭,李修冷笑一聲,道:“我若是不同意呢?你當真敢做出天怒人怨的事?”
高克爽兇戾的道:“小爺家裡的家奴,往生池裡溺死,也不過交百八十緡錢給官府,你說小爺我在乎百八十緡銅錢嗎?”
僅僅爲了泄憤,就遷怒他人,而去殺人。這種事情讓李修真心無法接受。高克爽的一句威脅,引起了李修的殺心。
李修冷着臉沉思,被高克爽誤會成他在考慮,“放了小爺,小爺就饒了那個賤人一條賤命。”
李修盯着高克爽腫得溜圓的左腿,冷聲道:“這樣不行,高家小爺的一條腿可比農家村妮的性命要重要得多吧。”
聽到李修的口氣有回寰餘地,高克爽急忙道:“那你什麼意思?”
李修冷哼一聲,“將二娃姐姐送到鎮國公府,本少爺就放過你。”
腿上的劇痛傳來,高克爽疼的呲牙咧嘴。低頭琢磨半天,咬牙切齒的道:“好,一言爲定。”
李修冷聲道:“今天放過你,明日將二娃姐姐送到鎮國公府上。當然,你也可以不送,不過,你要仔細考慮好了,在江州地界之內,本少爺想要打斷你的狗腿,是否有人能保住你。”
高克爽眼中厲色依舊,想了想,還是不甘的點點頭,“您放心,明日一早,小爺我就將那個賤人送到你府上。”
李修嗤笑道:“你很聰明,聰明人最好別辦傻事。”
李修抱着二娃從容的上馬,馬尾後邊一陣陣高克爽斥罵手下的厲聲。
下河村的村口,土路堅實,小妹左顧右盼一陣,疑惑的問道:“哥哥,你帶來的人呢?”
李修笑笑:“傻妹妹,哪有
什麼鎮國公府親衛,是哥哥瞎編騙他們的。”
小妹眨眨大眼睛,恍然大悟的小聲說道:“哥哥,這就是你給我講過的空城計嗎?”
李修不知可否的笑笑,一緊馬繮,馬蹄聲響起。
許佔彪一臉愁容,小聲道:“修哥兒,這高克爽動不得。”
李修笑笑:“許叔,你從哪裡看出小侄要動高克爽。”
許佔彪沉聲道:“不管高克爽再人渣,有着大太監高傑在,你就動不得他。高傑就這一個侄子,你殺了他,等於鎮國公府殺了他。高傑一定會將這筆賬算到鎮國公府頭上。”
李修嘆息一聲,道:“不是我想殺他,是他自己找死。”
“紈絝子弟,依仗父輩的蔭庇仗勢欺人,不把平民百姓的生死放在眼裡,在那些王公貴族之間已經是習以爲常,修哥兒,你的這個藉口懲治不了高克爽。”
李修拉住馬頭,回頭望向下河村,所問非所答的嘆息道:“剛剛忘記通知二娃家人一生了。勞煩許叔去告之一聲,就說二娃被我帶回國公府養傷。”
許佔彪看着李修許久,長吁一口氣,無奈的圈過馬頭。嘚嘚的馬蹄聲中再次跑向小村內。
李修看着許佔彪的背影,微微搖頭。他心中能夠理解許佔彪的想法,卻不打算聽從他的勸告。
平民百姓的性命,在統治者的眼中並不是重要的問題。李修也想忽略二娃的充滿希望的眼神。可是眼看着昏迷不醒的二娃,李修彷彿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李修也曾經度過尋找生母的時間,那種心中的堅持,或者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天真幼稚的。如同二娃天真的堅持着將果脯賣錢,贖回姐姐。
李修生母的下落已經明瞭,沈家墓地外面那座孤零零的土堆,就是那位可憐女人的歸宿。
這是一個悲劇你,李修不想讓類似的悲劇在二娃身上重現。
就如同李修曾經希望有人能幫他將生母送回身邊一樣。李修的生命中沒有遇到貴人。現在李修希望自己能夠成爲二娃的貴人,幫助二娃接回他姐姐。
更別說高克爽作爲李家酒坊的管理人員,本身已經在李修心中的黑名單中。就算是沒有李家酒坊的前因,進憑着二娃眼中的期冀目光,李修就有充足的理由告訴自己,高克爽的確是死有餘辜。
所以,李修無視了許佔彪口中的充足的理由,或許會有惡狗擋住他前進的去路,那就一腳踢開好了。
無論是天高皇帝遠的內侍省大太監高傑,還是近在咫尺的江州府長史鄭敬德,或者是所謂權貴心裡默認的規則,都不會比一個孩子天真的堅持更爲重要。
或許李修內心沒意識到。他之所以對高克爽起了殺心,並不是因爲二娃,或者說二娃姐姐的性命。更多的是一種無言的反抗和發泄。對自身以往過去的生活的發泄。
所以,他抱緊着二娃小小的身子,彷彿緊抱着昔日自己的願望。即便二娃腿上的夾板壓得他十分不舒服,他依舊拉緊繮繩,嘚嘚的馬蹄聲離下河村越來越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