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冬梅心中很不平靜,她望向窗外的天空。忽然,她整個人似乎丟了魂魄般,表情呆滯,雙眼失神。?
柳無痕看見她這樣,驚慌地道:“梅兒,你的身體沒事吧?”?
過一會兒,殷冬梅回過神來,嘆道:“我沒什麼事。”?
“沒事就好。”?
柳無痕心中鬆了一口氣。?
“今日,多虧了你,”殷冬梅轉過身去,望着他,神情中帶着一絲感激,道:“爲此,你還立下重誓。希望這善意的謊言將來不會真的實現。”?
“爲你,就算我真的萬劫不復,我也無怨無悔。”?
殷冬梅低聲嘆道:“你還是如以前那般對我,可惜……”?
說到“可惜”兩字時,柳無痕神情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道:“可惜什麼?”?
殷冬梅猶豫了一下,脣角輕揚,道:“沒什麼,我要走了。”?
“難道是你還不原諒我當年對你犯下的大錯嗎?還是那個他還在你心中,仍舊不能忘記?”柳無痕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道。?
“不是,”殷冬梅急忙推開門,道:“你以後會知道的。總之,這次多謝你了。我走了,若你還愛着我,就別追來。”?
柳無痕沒說一句話,看着她那漸漸遠去的身影,他的身體很想追上去,雙手想緊緊抱住她。但是,着一些被那顆破碎的心給強壓了下來。?
在幽靜的小路上,殷冬梅捂着心頭,嘴角還帶着一絲暗黑的血跡,努力的前進着。?
“對不起,是我不配。”?
她走到張曉風屋前的小庭院中,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那透着燭光的窗門。然後,她轉身離去。但她沒發現在近處的一個角落裡,有一雙眼眸同樣看向那扇窗門。眼中的神色柔情似水,而又帶着一絲牽掛。?
殷冬梅來到自己的房前,急忙打開那扇門,臉上似乎很是痛苦,身體一個勁地顫抖着,一個傾斜不穩,便倒在了地上。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手抓石板,吃力地前進着。終於,她辛苦的爬到牀前,從枕邊下掏出一個黃色小藥瓶。她慌忙打開瓶塞,將二粒黑色小藥丹吞下。然後,她坐在地上,打坐起來。她靜靜地坐在那裡,臉上始終帶着一絲痛苦。?
張曉風房內,柳若蘭還守在他的牀邊。她拉住他的左手,無時無刻不希望他能在下一秒就能醒過來。她似乎真的累極了,迷迷糊糊地靠在牀邊,臉頰上還帶着兩道已乾的淚痕,嘴脣還在微微挪動,似乎在反覆念道什麼。?
桌上,火燭被吞噬了一大截後,張曉風口中嘶啞地念道:“水……水……水……”?
“曉風!”?
柳若蘭似乎聽見張曉風的聲音,從夢中驚醒過來。她的眼眸中,閃爍着如同燦爛星輝般的光芒,道:“曉風,你真的醒了?”?
隨後,她又聽見剛纔的“水”聲。她看了一眼他的嘴脣,心中產生自責地感覺。?
“曉風,你再……再等等。”?
柳若蘭急忙將桌上的茶壺拿來,可是,她發現張曉風根本喝不進去,只能將乾燥的嘴脣潤溼,水從他的嘴角兩邊溢出。她見這樣的情況,心中很是着急。突然,一個想法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柳若蘭將茶壺中的水吸入自己嘴中,將雙脣牢牢貼在張曉風的雙脣上,隨着舌頭的挪動,她含在嘴中的水漸漸流入張曉風的嘴中。?
就這樣,柳若蘭一次又一次。直到一壺的水被引入張曉風的嘴中。?
шшш тt kān C O 柳若蘭呼吸急促,喘着氣,看着手中沒水的茶壺,臉紅紅的,身熱熱的,心慌慌的。她低頭注視着張曉風,將雙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感受那種令自己歡喜又緊張的心跳。?
房間裡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柳若蘭慌亂的心跳聲。?
“曉風!”?
許久後,柳若蘭才緩緩開口,道:“我很愛你,你愛我麼?我真的很愛你,你愛我麼?從小時候起,我就喜歡上了你。”?
接着,她將胸前的一隻手伸入張曉風的被中,放在他的胸前。?
閉上雙眼,感受着他的心跳。?
漸漸地,她的手變涼了。?
柳若蘭睜開雙眼,有點驚訝地注視着張曉風。她想都不想地掀開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她雙手緊抱住那顯得有些冰涼的身體,用自己的身子來溫暖他。?
還未醒的張曉風感到身體似乎開始溫暖起來,翻過身子,出於本能的摟住柳若蘭的腰。一時間,柳若蘭爲之一震,但沒有絲毫反抗。柳若蘭見他雙眼還是緊閉着,心中未免有一絲失落的感觸,但當她看到他臉頰上露着幸福滿足額神情時,心中的漣漪也隨之被點點滴滴激起。?
兩人便這樣,她抱住他,他摟住她。?
房外,那個躲角落裡的她還在傻傻地注視着。?
天開始亮了,但她還是躲在那處角落,沒有一絲離去的念頭。?
寂靜的黎明,一個腳步聲緩緩地靠近這裡。殷冬梅輕輕地推開門,怔怔地看着裡面,下一刻,她已急閃進去,關起了門。她的神情十分複雜,捏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眼前的一切是否是真的。?
下巴的疼痛告訴她,眼前所看的是真的,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殷冬梅微微一笑,走到牀前,輕喚着:“蘭蘭,起牀了。”?
“誰啊?”?
柳若蘭懶洋洋地睜開眼,一看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孃親,驚慌失措地道:“孃親!”?
出乎她的意外,殷冬梅臉上很是平靜,道:“蘭蘭,曉風他怎麼樣了?”?
柳若蘭臉上掠過一絲疑惑,結結巴巴地道:“曉風,弟弟他漸漸有醒來的跡象。”?
那一刻,殷冬梅看到她的眼神,彷彿看到自己從前那時的樣子。?
多少塵風往事,少許的溫馨如甜蜜般。雖然不多,但令她的心沉浸在甜甜的幸福中。也是這少許的溫馨使她的心從未改變過。?
突然,她捂住自己的心頭,臉上一副忍住劇痛的樣子,嘴角還滲出了一絲血。?
“孃親,您是怎麼了?”?
柳若蘭爬下牀,扶住有些搖晃的殷冬梅。?
“沒事的,把我扶到椅子前,讓我稍微坐下就會好的。”?
殷冬梅坐下來後,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
“孃親,您怎麼了?”柳若蘭再次問道。?
殷冬梅還是同樣的回答。?
“沒事,我最近修煉過急了。等過些日子,我的身體便會好的。”?
柳若蘭雙眼注視着她,道:“孃親,真的嗎?”?
殷冬梅強忍住胸腹中的劇痛,笑了一下,道:“嗯,我什麼時候騙過我的女兒蘭蘭了啊?”?
就在這時,張曉風在牀上動了一下。然後,他口中反覆叫道:“不要,請你不要離開我。”?
他的眼角還掛着一絲淚水。?
“蘭蘭,快去看看曉風。”?
殷冬梅見她轉過身去,捂住心頭,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在自己的衣袖中。然後,她將裡面的衣裳緊緊掩蓋了起來。?
有種熟悉而溫柔的感覺從張曉風的指尖傳遞過來,最後傳遞至心中,將他從夢中喚醒,睜開雙眼。?
“姐。”?
張曉風緊緊抱住柳若蘭的身體,再一次出於本能地喊道:“姐!”?
姐??
柳若蘭咬了咬牙,道:“曉風弟弟,你終於醒了。”?
隨後,她猶豫了一下,道:“曉風弟弟,你剛剛夢見了什麼啊?”?
“我夢見我開始處在一個冷冰黑暗的空間中,一個人孤單地站着,有些害怕。過了許久後,忽有一束溫暖的陽光照亮了那裡。然後,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人?”?
柳若蘭的心變得激動,心中反覆緊張地重申着,那個人是我,是我……?
“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是誰。”?
“什麼?”?
殷冬梅和柳若蘭倆母女同時反應道。?
一個心中失落,一個心中擔憂。?
“再然後呢?”殷冬梅急忙問道。?
“在夢中,那個老人抱了下我,便離開了。我看見他離去的身影。我便追了上去。接着,我睜開了雙眼,看見了若蘭姐姐。”?
殷冬梅站了起來,低嘆了一聲。還好她最擔心的事沒有發生。?
柳若蘭強忍住內心的不平靜,只是手腕控制不住,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若蘭姐姐,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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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柳若蘭平靜地道,眼中掠過一絲憂傷和驚慌,只是這些沒有被張曉風發現。?
“蘭蘭,”殷冬梅對她自己女兒的心思可以說是瞭如指掌,道:“放心,沒事的。”?
但,這一次,她卻是想錯了。?
柳若蘭有點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道:“曉風弟弟,你到底是怎麼勝了樑冰那小子的?”?
“我也不知道,中了樑師兄的那招後,我的眼前便一片黑暗,”張曉風神情迷惘,道:“接下來,我就不知道了。現在樑師兄如何?”?
這讓殷冬梅心中感到很是疑惑。?
這就奇怪了。莫非是玄葉恩師留給了曉風他什麼救命的法寶?這不可能的,我那麼多年都沒有注意到嗎曉風他身上有什麼特別之物。難道是玄葉恩師他要我交予他的木劍,那柄用血龍冰杉製造成的?我以後要好好留意下。現在,既然曉風他安然無事了,我的心也可以稍微放心下來了。?
“還樑師兄長的,樑師兄短的,”柳若蘭臉上的神情微怒,道:“他最後那招對你可是狠啊。若是我家的曉風弟弟命大,說不定現在我就要爲你哭死了。”?
張曉風低下頭,道:“都怪我自己。”?
“蘭蘭,不可這樣,比試中,每個人都要盡全力。一切皆有變數。”?
“可是……”?
“我輸了,”張曉風回想起那時自己刻意沒有使出全力,輕聲道:“我辜負了梅姨和若蘭姐姐的期望。”?
但殷冬梅和柳若蘭兩人同時笑了起來,這讓張曉風對此感到很是疑惑。?
柳若蘭道:“笨蛋,是你贏了。自己還被自己矇在鼓裡。”?
張曉風看向她,道:“真的麼?”?
柳若蘭看着他的眼眸,努力在其中尋找那屬於自己的東西。?
殷冬梅看見愣住的柳若蘭,對張曉風道:“真的,傻孩子。”?
張曉風的臉上揚起天真的笑容,道:“太好了。”?
“蘭蘭。我們先走,讓曉風他一個人在這裡靜靜休息下,”然後,殷冬梅看向張曉風,沉聲道:“曉風,你再最後一場比試中,千萬要集中精神。還有五天的時間準備。你要好好休息。”?
“嗯,梅姨。”?
“孃親,女兒還想留下……”?
“你等等再來,先去拿吃的給曉風,”殷冬梅截道。接着,她又看向張曉風,道:“以後,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用那套劍法。”?
“哦。”?
她們走後,張曉風躺在牀上,靜靜地思考着那個夢中白髮蒼蒼的老者。?
他是誰?怎麼我總覺得在那裡見過似的,但我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我能進來麼?”?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在張曉風的房門外。?
“當然可以。”?
張曉風柔和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激動。?
門被推開了,一個神情略顯疲憊的青衣少女站在門前,她的神情雖略顯,但絲毫掩飾不住她的嬌美動人。?
張曉風雙眼睜得極大,驚訝地道:“你…….?”?
“好看麼?”一個身穿青色長裙,留着烏黑絲滑順發的少女,用她那有點褪色的嬌脣說道。?
“好看,”張曉風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乎乎地問道:“你的頭髮?”?
“難道你不喜歡我這個髮型麼?”?
張曉風連忙搖搖頭,道:“不,不……”?
“我很喜歡,”張曉風看着那擺動着的嬌脣,癡癡呆呆地道:“你今天太美了。”?
青衣少女害羞地低下了頭,心彷彿被春日明澈的氣息包裹着,似可以忘卻一起的苦悶。?
“真的麼?”?
“嗯!”?
張曉風點了點頭,去拉她的衣袖。伸手的時候,自然地碰到了她的手指。青衣少女下意識地擡起頭來,正好瞧見了他脣邊的那抹笑,再簡單不過的純粹笑容,猶如不寒楊柳的春風撲面,融融暖意沐身。?
四目對望。?
幾乎在同一時刻,兩人的臉上紅了起來。?
“你的身體沒有事了吧?”?
“我沒事了。你呢?”?
“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
青衣少女甜甜地笑了起來。?
張曉風似乎被感染了一樣,也跟着她笑了起來。?
突然,門外一聲“曉風”打破了這種融洽的氣氛。?
頓時,屋內的兩個人驚慌了。?
“再不回我的話,我便進去了。”柳若蘭清脆地笑道。?
張曉風拉着青衣女子的手,害羞地道:“對不起,你先委屈下。”?
接下來,他紅着臉,雙手有點膽怯地抱起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害羞道:“你……”?
在牀上的棉被中,張曉風側着身子,抱住青衣少女的嬌軀,難爲情地道:“對不住了。”?
青衣少女沒有回答,只是臉紅紅的,發着燙。?
“曉風弟弟,我進來了。”?
話音剛落,柳若蘭推開門,提着一個竹籃子進了來。與此同時,張曉風將青衣少女更加緊緊地抱住,彷彿是貼在她身體上般。?
“想不到我的曉風弟弟睡姿盡然那麼差,整個人鑽進了被子中。”?
柳若蘭偷笑了一會兒後,便將竹籃子放在桌子上,悄悄離去了。?
房內安靜了許久後,張曉風才身上的被子挪開。當被子挪開後。張曉風驚訝地發現他自己的雙手竟放在青衣少女的胸部上。他立馬恐慌地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青衣少女遲緩地道:“那還不拿開?”?
他將雙手挪開開,竟發現心中有種依依不捨的感覺,而且十指似乎麻了一樣,動彈不得。他再一次地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青衣少女羞澀地點了點頭,將雙手放在他胸口上,輕聲道:“這樣……這樣我們之間就扯平了。”?
此時,張曉風看着青衣少女笑了。?
青衣少女看着張曉風也笑了。?
張曉風牽着她的手,她握着張曉風的手。?
兩人坐在桌子前,幸福地,甜蜜地看着對方。?
“讓我爲你畫副畫,”張曉風看着青衣少女那如春光的笑容,道:“我想留住你這一刻的美。”?
“嗯!”?
青衣少女對着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張曉風深情地看着青衣少女,幾縷黑色髮絲掠過她的面頰,流露出難言的明媚清麗,令他時不時走神。?
青衣少女柔情地看着他,看着他爲自己癡,爲自己呆,令她一直靜靜地微笑着,猶如一朵永不凋零的幽蘭之花。?
兩個人便一直這樣下去。?
“我畫好了,”張曉風停下手中的畫筆,將畫好的畫拿到青衣少女面前,道:“你看看,我畫的像不像你啊?”?
青衣少女看着眼前的畫,整個人被驚呆了。畫中,她垂拂在雙肩下的長髮黑如墨玉,細若輕緞,玉琢般的容顏清麗出塵,秀美脫俗。?
“你怎麼把我畫成這麼美啊?”青衣少女羞怯地低下頭,道:“畫中的人還是我嗎?”?
“畫中的人就是你。對了!我還忘記了提名。”?
張曉風提起筆,凝神地落下,寫下四個字“宇文清清”。?
“你看,清清。”?
青衣少女看見畫上的名字,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張畫送給你,清清。”?
“這?”?
“畫裡的人是你,這畫就是你的。”?
“哦。”?
宇文清清將畫卷起,放在胸前,感受納份幸福的美好。?
“啊!”?
“怎麼了?”?
“你看外面,好美的景色。”?
張曉風指着窗外的天空。?
原來,外面已是黃昏。?
今日的黃昏和平常的黃昏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張曉風的心情特別開心,心中把這黃昏美化了。?
“不好意思,我要走了,”宇文清清有點不情願地道:“再晚些的話,說不定家師會發現的。那樣的話,我心中會過意不去的。”?
張曉風依依不捨地看向她,輕聲道:“哦,要不我送你一程?”?
“不了,謝謝你。”?
“清清,那你路上要小心點。”?
“好的。”?
望着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莫名地,一種黯淡的無奈夾雜着期盼在張曉風他心中緩緩升騰蔓延。他對着門外的天空,大喊道:“五日後,清清,你一定要來看我最後一場比試。”?
他不知道她是否聽見了。但他堅信,她一定會來看自己的最後一場比試。?
接下來的五日裡,宇文清清沒有在出現過。張曉風帶着思念度過了一天又一天,他深深地感受到沒有她出現的日子裡,自己的一天彷彿一年般漫長。?
第五日的夜晚,張曉風看向窗外的圓月。?
月光下的他顯得失落,腦海裡浮現出長髮飄揚的她,婀娜多姿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