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下雪，乾冷乾冷的，程千昭放下手中的筆搓了搓手，趴在桌子上定定的看着窗外。
雖然是重要的考試，但是這個教室的監考老師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怎麼的，兩個人走來走去卻沒有一個記得開空調，程千昭腦袋歪了一下，周圍的同學都在奮筆疾書，難道他們不冷嗎？他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早上壓着點兒起來的，沒來得及吃早飯，四級考試又不能提前交卷，意味着他還要在這個教室挨餓受凍將近一個小時。
今年冬天幾乎沒有陽光，這個城市每天都能看到霧霾，程千昭想起來徐嘉譽說的話，“今年的霧霾簡直就是在諷刺我們這屆畢業生的未來！”
還挺有道理的。
鈴聲一響起來，程千昭條件反射就站起來想往外走。
“同學們都不要動！把卷子和答題卡分開，放在桌子上，等我們收完了你們再走。”其中一個監考走到第一個同學桌子前，突然說道，程千昭都站起來了，覺得坐下太慫，走出去吧，太不給監考老師面子，正在猶豫，另外一個監考過來了，看着年紀不大，應該是院裡的學生，說不定，還比他小几屆，程千昭知道，幾乎考試的兩個監考，都是一個老師帶着一個學生，“喂喂喂，說你呢，剛纔就東張西望的，就不能等一等啊！”這個學生態度很不好。
程千昭原本打算要不要慫一次好了，反正也是最後一次考試，但聽了這話以後非常不樂意，把桌子上的耳機和筆拿了就往外走，那個監考一愣，估計沒想到這個學生這麼橫，他覺得很沒面子，上手就去抓程千昭的胳膊，程千昭看着抓住自己的手，皺了眉，“幹嘛？”
那個監考有些懵，但還是壯着膽子，“監考老師說的話你沒聽到啊？！聾啊！”
“聽到了。”程千昭輕輕笑了一下，監考看他沒那麼橫了，就把手鬆開了，程千昭看了另一個監考一眼，這個看起來確實比較像是老師，也在看着他，他知道，現在肯定全教室的人都在看他，但是他沒打算把每個人都關切的看上一眼，他把目光放到那個監考老師身上，“老師，我餓了，能先去吃飯了嗎？”
監考老師沒說話，把身子轉過去，收着其他人的卷子，程千昭笑了笑，最後挑釁的看了一眼剛纔拽住他的學生，大搖大擺走出了教室。
“我剛纔在門口看見你了，鬧什麼呢？”徐嘉譽看見他出來了過來搭上他的肩膀，冬天兩個人都穿的很厚，程千昭被壓着很不舒服，甩開了他，望樓外走，“能鬧什麼啊？不讓提前交卷也就算了，收卷鈴都打了還不讓走，都快餓死我了，將近三個小時連空調都不開，又冷又餓，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你們教室不給開空調啊？”徐嘉譽追上他的腳步，笑了一下，“那齁冷的。”
“可不是！”程千昭想起來那個抓着他的監考就心裡不舒服，把胳膊上剛纔被抓住的部位拍了兩下，“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啊？”
“哎喲！”徐嘉譽喊起來，“你這問題都問了我四年了，能不能最後做回主啊！”
程千昭摸着鼻子笑了笑，“再過四十年也不知道該吃什麼啊。”
最後兩個人還是去吃了餐飲大廈二樓酸菜魚米線家的擔擔麪，冬天吃麪，熱乎，這家店最主要也就是賣面，不曉得爲什麼非要叫酸菜魚米線，可能是希望名字裡有肉買的人多點兒，這家店之前關過，程千昭挺喜歡吃他家面的，知道關了之後唏噓了幾次，誰能想到，中間停了一年又開起來了，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味道，時日不多的大學生活，程千昭覺得，每頓飯都要吃得舒心。
兩人呼啦啦吃麪，徐嘉譽擡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樣啊？”
程千昭沒看他，“什麼怎麼樣啊？”
“考試唄！”徐嘉譽吹了口面，呼啦啦吸進去，聲音很大，程千昭瞅了他一眼，皺了皺眉，“能講究一點兒嗎？”
徐嘉譽沒理他。
“也不能怎麼樣啊，後面閱讀題都是蒙的，上次還讀題了呢，這次直接照口訣寫。”程千昭提起考試就心煩。
徐嘉譽笑了，“口訣啊，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
“嗯。”程千昭看了看在食堂吃飯的學生，幾乎都拿着聽力耳機，都是剛剛結束考試的學生，但大多數年紀看起來都像是大二大三的，大四的，估計沒幾個，那麼多教室，他們院裡大四的也就分了兩個教室。
“拿不到學位證怎麼辦？想過沒有？”徐嘉譽專門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有，看命唄，反正學校也沒給幾次機會，每年就爲了過關率卡人，機會都不給，我怎麼創造奇蹟啊？”程千昭故作灑脫滿嘴的不在乎。
“也是。”徐嘉譽看着他，“看命咯。”
他們學校四級和學位證掛鉤，但是，學校在他們這一屆大一的時候不準報名參加考試，大二上學期的時候還不準，好不容易大二下學期準了吧，又只能讓期末英語八十分以上的人蔘加，程千昭和徐嘉譽這種學生就被卡着卡着，大四了，算上這次也就考了兩次。
生死由命。
兩人風捲殘雲般吃完飯，恨不得把碗舔乾淨了，才起身出了食堂。
“誒。”徐嘉譽走在程千昭右邊，“凌剛他們說今天下午吃散夥飯呢，在大自在，你去嗎？”
程千昭還真不知道這個消息，“什麼時候說的？”
“昨天你洗澡的時候說的，讓我告訴你一聲來着，我忘了。”程千昭瞪了他一眼，四年如一日的不靠譜，“那你去嗎？”徐嘉譽用胳膊捅了捅他。
“去唄。”程千昭把徐嘉譽推了一把，“反正也沒多長時間了。”
徐嘉譽笑笑。
“可是不是還有兩星期課呢麼？這個時候吃散夥飯啊？”程千昭有些好奇，不知道是誰的提議。
“下週把大作業一交，凌剛和李琦就準備訂票走了，他們想早點兒上崗。”
“他們什麼時候找着的工作啊？”程千昭摸了摸頭，有些沮喪，覺得自己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聽說都是家裡安排的，早就業早安心嘛。”徐嘉譽的聲音聽不出來情緒，但是程千昭忍不住情緒有些低落，所以說，宿舍四個人，就他們兩個現在還沒想好未來該幹什麼，沒心沒肺過了四年，還有可能沒有學位證，現在，同學都找到工作了，自己什麼都沒有好好想過。
凌剛和李琦四級早過了，不用參加最後的考試，兩人不知道先到哪兒溜了一圈，等程千昭和徐嘉譽下午到了大自在的時候兩人都吃上了，看見他們遠遠地就開始招手。
四個人大學四年擡頭不見低頭見，最後一頓飯頗有意義，把以前的小事都捋了一遍，捋着捋着就捋到別人頭上了，誰誰誰的女朋友被誰搶了啊，誰誰誰其實家裡特別有錢但是本人特別摳，聊到最後大家都有點兒感慨，四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還沒覺出味兒來呢，就被推到社會上了。
程千昭吃了沒多少就飽了，剛放下筷子發現自己手機響了，一看名字有點兒愣，半天沒想起來接，“誰啊？怎麼不接？”徐嘉譽湊過來看了一眼，瞬間也不說話了。
來電顯示是何媛，程千昭的高中同學，徐嘉譽雖然不是他的高中同學，但是也聽說過這個姑娘的英勇事蹟，對這姑娘沒什麼好印象。
程千昭想了一會兒，電話鈴聲就停了，兩個人明顯都鬆了一口氣，程千昭是肯定不會把電話回過去的，凌剛和李琦一頭霧水，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剛想問呢，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了，四個人都不說話，就看着程千昭手裡的手機。
程千昭嘆了口氣，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怎麼？看到是我的名字不敢接啊？”何媛在那邊一如既往的趾高氣昂。
“沒有，剛在吃飯，怎麼了？”程千昭不想在電話裡跟一個姑娘吵架，顯得特別沒肚量。
“喲，別吃了，過來，老同學聚聚。”何媛沒給他疑問句，和以前一樣，吩咐的口氣，程千昭特別煩她這一套，但是又得忍着，“我這邊都快吃完了，下次吧，今天也是我們宿舍聚餐呢，我走了不好。”
何媛在那邊笑了一下，“那行吧，你吃完晃一會兒直接到KTV吧，就高中的時候我們老去的那個，一會兒我們吃完把房間號發給你。”
“我不……”程千昭脫口而出就想拒絕。
“高中那麼多同學呢，你不想見我，也不想見別人了啊？”卻被何媛一句話打斷。
程千昭擰着眉毛，含糊了半天，“行吧。”
徐嘉譽看他掛了電話才湊過來，“叫你吃飯啊？幹嘛答應啊？”
程千昭拿着手機看着他苦笑了一下，“說不是她一個人，我們高中好多同學呢，我不去不好。”
徐嘉譽嘖了一聲，“壯士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