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趙栩心旌搖曳, 上前一步, 雙臂繞過九娘。

九娘言語雖大膽豪放, 見他不發一言就有所動作, 仍不禁臉上一紅, 長睫眨了眨, 流轉春-水的眼波落在了趙栩胸口, 不敢看他那雙奪人心魄的桃花眼。

趙栩忍着笑, 卻只將她背後掩了七分的窗關成了十分, 雙手虛搭在窗沿上,拇指輕輕點在九娘背上劃了劃。他垂眸看着被自己圈在窗邊的少女,低聲道:“阿妧想要我做什麼壞事?可我只會做好事怎麼辦?”

九娘只覺得他的氣息撲在自己眼睫上,低沉暗啞的聲音如蛛網蠶絲將自己在這逼仄空間中緊緊纏繞, 說不出的旖旎纏綿,從後背立刻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方纔那胸口偌大的一個“勇”字早不翼而飛,擡眸看了趙栩一眼,又垂下眼眸低聲呢喃道:“這會又變成君子了……”臉上早燒得發燙。

背後那有意無意划着的拇指忽地停在了她腰間, 趙栩雙手輕攏住她纖腰,將她壓向自己,在緊和鬆之間猶豫了一剎, 只鬆鬆將她擁入懷裡,湊在她耳邊戲諧道:“原來阿妧喜歡小人。不過你還小, 還是要過兩年再生孩子纔好。”

九娘伸手環住他, 原本要還他幾句的, 卻一句也不想說,只埋在他胸口悶悶地應了一聲:“好。”

她真心實意心甘情願地什麼都願意,什麼都好。

趙栩卻不滿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嘟囔道:“不要抱腰。”

九娘一怔,雙臂已被趙栩放到他肩頭,整個人被緊緊壓在了他身上,險些一頭撞在趙栩下頜上,來不及回過神,又被一股大力撞在了身後窗沿上,只來得及閉上眼。

趙栩的親吻熱烈又粗魯,恨不得把她吞下去一般。九娘想起他見到陳青夫妻那幕後看着自己的眼神,心化成了水,婉轉相就間不覺得疼,也不覺得壓在自己身上的他壓得那麼重。似乎世間一切都化作了虛無,只有他是真實存在的,而脣上時而傳來的刺痛,加深了他的真實,加深了那種快活和滿足。

是的,什麼都好。

許久,趙栩才退開半分,輾轉在她脣間流連不捨,輕啄輕含,似乎感覺到她腫起的脣瓣十分可憐,時不時舌尖溫柔輕掃撫慰。紅暈滿臉的人兒羽睫輕顫,杏眼微微開了一線,少了那份痛楚,似乎連他都變得有些不真實了。她想看一看他。

九娘忍不住輕輕咬了咬那在自己脣上來回溫存的舌尖,不知道他會不會也有那種又痛又麻又酥的奇妙感覺。趙栩整個人一僵。九娘見他忽地停了下來還睜開了眼,實在難爲情,趕緊閉上眼微微向後仰了仰頭想退開來。

心花怒放的趙栩立刻壓緊了她纏了上去,脣齒間溢出一聲暗啞的嘆息,又像呻-吟。

“還要。”

日頭緩緩晃過西牆,北窗外假山陰暗處的青苔有一些沐浴在光亮下,綠得透明,似乎也有些難爲情。一旁的修竹隨風輕輕搖擺起來,翠綠竹葉輕輕掃過北窗的窗櫺,窸窸窣窣的。窗櫺輕輕震了幾下,好像怪它們不識趣討嫌。

真正不識趣的鄧雍走到廊下,高聲稟報道:“陛下,樞密院有大名府急報,請陛下起駕。”

窗下那細微的聲響靜了下來,有人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應了聲:“回宮”。

高似悄聲無息地從廊柱後繞了出來,指揮帶御器械和御前親衛們佈防。看到喜不自勝的孟建,輕輕點了點頭算打了招呼,又隱身在廊下的暗處。孟建猶豫了片刻,見一衆官員們都各自整理衣冠準備回城,便大步走上前,深深對着高似一揖:“高兄萬安。”

高似抱了抱拳,心想這位不着調的孟御史若要問他方纔廣知堂內小兩口的呢喃之語,他雖不如方紹樸毒舌,但也是萬萬不會吐露一個字的。

孟建擡起頭來,一臉誠懇:“皇帝這次御駕親征,還請高兄千萬護衛好陛下。自從陛下壺口失蹤以來,我家阿妧瘦了整整一大圈,她人前什麼都不露,肯定揹着人哭。”這是阿林和慈姑背後唸叨的,肯定不會錯。

高似一怔,沉聲道:“好。”

廣知堂北面的木櫺窗又被緩緩推了開來,秋日暖風立刻趁隙鑽了進去,在少女火燙的臉頰上輕輕盤繞。

“明日一早制誥,午後即行納采、問名禮。後日我出征前行納吉、納成、告期禮。”趙栩輕輕啄了啄九孃的脣角:“我這次出征,少則三四個月,多則半年。將婚期定在來年三月可好?”

來年阿妧就十五歲了,及笄之年。三月露桃芳意早,嫩麴羅裙勝碧草。鴛鴦繡字春衫好,水調聲長隔未了。

九娘卻緊緊抱住了趙栩,只低低應了一聲嗯。算起來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最安穩的反而是離京北上的那一路,雖然有刺客有阮玉郎有心懷不軌的官員,可朝夕相處,同餐同宿,心裡踏實得很。自從他失蹤於壺口後,九娘心底總有一絲不安,明明知道他就要出征,可從他口裡說出來,她還是一萬個捨不得。

趙栩手臂收了收,輕輕蹭了蹭她的鬢邊,笑道:“七年前的春日,我遇着了你,那時候我就知道要將你這個小糉子綁得牢牢的。我真是佩服我自己。還好如今終於要將你綁住一輩子了。”

懷中的人埋首在他心房上頭,低低應了一聲:“好”。

***

到了黃昏時分,新酸棗門和封丘門損毀的城門口,四五千禁軍和義勇正在搬運破碎的城磚,一旁空地上,工部、營造運來的新城磚碼得整整齊齊,太平車、牛車和馬車還在源源不斷地往這兩個城門口運送工料。全城的工匠都被調集過來重修城門。外城內城的士紳和世家豪族們,均派管事送來許多吃食茶點,也有許多身強力壯的漢子前往一旁的工部營帳,應徵做工。

城門外兩邊挖出來許多深坑,正在鍛燒石灰。熱氣蒸騰的石灰坑邊,除了堆積如山的木柴,還另外架了不少一人高的粥鍋,裡頭汩汩冒泡,粥香飄散。還有許多人正在鐵鍋中不斷搗爛新採摘的楝樹葉。

趙栩一身便服,從封丘門的城樓上快步走了下來,一旁的工部郎中滿心疑惑,按官家的吩咐,用糯米粥和楝樹葉混合了石灰糊牆磚,真能讓城牆牢不可破麼?疑惑歸疑惑,卻不敢開口質疑。畢竟這位陛下,似乎除了生孩子什麼都懂,什麼都精通。

張子厚匆匆尋了過來,見到趙栩躬身一禮,輕聲道:“章叔夜已救出了孟六娘,正從小路趕回汴京。今夜應該能到鄭州附近。”

趙栩顛了顛手中的一塊舊的碎城磚,用竹勺撈起那混合了糯米粥和楝樹葉汁的液體滴入碎磚上的裂縫之中,朝上擱在了一旁:“阿妧信得過的人,總不會負她所託。你派人去翰林巷知會一聲,好讓她和老夫人放心,再從大理寺調一些人手去鄭州接應。”

“叔夜說離開洛陽後,恐怕就無法用飛奴傳信了,鄭州還是趙棣所佔——”張子厚擔心找不到章叔夜。

趙栩負手走到那滾滾煙氣的石灰池邊:“叔夜精通兵法,又對各地局勢瞭如指掌,想必會棄馬改舟,避開趙棣亂兵,你派人暗地裡沿河尋訪。章叔夜一回京,便派他帶上京畿路一萬人馬,速去大名府增援。”

張子厚沉默了片刻道:“女真和契丹掘黃河堤壩不成,鐵騎兩面圍攻大名府,已切斷了鶴壁糧倉之路,可否請太尉先行馳援大名府?”

趙栩笑了笑,撿起一塊碎磚投入石灰池中:“不。當務之急,先徹底擊破最弱的一處。”

張子厚看着他修長的背影,輕輕點了點頭。

***

趙栩所料不錯,章叔夜救了六娘,一干手下在洛陽糧倉和府衙周圍連連縱火,洛陽城中亂作一團,宮中太皇太后大發雷霆,內廷之中,衆目睽睽之下,皇后竟然能被劫走,若是衝着她來的,豈不是時時刻刻都有性命之危。宮中宿衛連夜增加人手,將那休沐的禁軍悉數調回輪值,又派出兩千人馬往各城門處戒嚴盤查。

章叔夜送走了飛奴,便帶着還暈着的六娘及一衆手下藏身於運糧的糧草船中,翌日一早便順利出城,雖也經過數道盤查,卻沒人想到皇后會被藏於軍馬糧草之中。

黃河水滾滾東下,糧船巨大,雖不會像小船那般顛簸搖盪,卻也上下隨波緩緩搖晃。六娘悠悠醒轉過來,只覺得昏昏暗暗的,還未張口,被一隻大手捂住了嘴。一張近在咫尺的臉,沾着不少草屑,濃眉大眼,壓低聲音道:“噓——”

六娘才發現自己藏身於許多麥秸之中,一旁有兩人高的竹蓆圍成的糧倉,濃濃的麥麩味薰得她胸悶欲嘔。

章叔夜不敢鬆開手,又靠近了她一些:“我們在叛軍糧船上,晚一些還要下船游上岸。”

六娘不敢動彈,看着眼前的一口白牙,只轉了轉眼珠,示意自己明白了。

兩根碎草屑從她額頭滑落下來,沾在她睫毛上,六娘癢得厲害,生怕自己一伸手發出響聲驚動船上的人,只能拼命眨眼。

章叔夜昏暗中看得依然十分清楚,見她難受得厲害,偏偏那草屑在她額頭上許是吸了汗,有些潮溼,怎麼也掉不下來,乾脆朝她眼睛輕輕吹了一口氣。

六娘嚇了一跳,霎了霎眼睛,草屑被章叔夜吹得落下一半,扎入她濃密的睫毛中,戳得她眼淚直流,六娘又疼又急,再眨了兩下,越發疼了,只好瞪大眼看着章叔夜。她長在祖母膝下,循規蹈矩十數年,從未和男子如此接近過。就算是嫁給趙棣的大婚之夜,趙棣也沒有任何越矩,可從昨夜趴在這人背上開始,似乎一切規矩都被碾碎了。

這是非常時刻,非常事,六娘瞪着眼前的男子,沒有羞惱,只有緊張,盼着他再吹口氣或是將捂着自己嘴的大手移上去摘開那草屑。

章叔夜沒想到一口氣吹過去,那草屑只晃了晃,還不肯掉落,見她眼淚直流,他頓時面紅耳赤起來,生怕被她誤解了自己是登徒子調戲於她,連着手掌心都發燙了。

想到昨夜自己不得已渡氣給她遊過水門,事後又怕她喝了水,好一頓擠壓,她醒過來就似乎就被自己的行爲嚇暈了過去,章叔夜猶豫了一下,沒鬆開手,低聲道:“娘子莫怕,叔夜並無不軌之圖,昨夜實乃情勢所逼纔有所冒犯,還望娘子見諒。”說完他又對着那草屑吹了一口氣。

這次草屑無能爲力地墜落下來。六娘眨了眨眼,纔想起來昨夜自己似乎醒過來一次,見到這人一雙手就壓在自己胸上,她便又暈了過去,想來他定是誤會了。

六娘努了努嘴,要章叔夜鬆開自己好讓她也說上兩句話。

章叔夜只覺得掌心被兩片柔軟頂了頂,癢癢的,一陣頭皮發麻。他轉開眼不敢再看六娘,鬆開了手。若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子,經過昨夜,無論如何他都會上門求娶她,只可惜她偏偏是趙棣的妻子,回到汴京也依然會是孟家的貴女,和他有云泥之別。

“章大哥,生死關頭,六娘並非死板之人,你莫放在心上。”六娘悄悄地道,她已是身敗名裂之人,萬萬不可累得他這樣的好人心存芥蒂,早些說清楚纔好。

昏暗的麥秸堆裡,六孃的聲音有些嘶啞,卻依然溫柔可親。章叔夜看向她,見她眼中誠懇,的確並無氣惱,便點了點頭。兩人默默都轉開了眼。六娘覺得那麥麩的味道已經不那麼難聞了,輕輕動了動手指,所幸也沒發出什麼聲音,可那發麻的雙腿她還是不敢動。這時才覺得肚子隱隱作痛起來。

章叔夜聽了六娘所言,安心了不少,也有一絲失落和自嘲。他稱她娘子,她卻稱他爲章大哥,可見她纔是心底磊落毫無他念之人。也許是大娘和弟弟催他娶親的次數多了些,也許是他還記得以前遇見她時她那溫和的笑容,還有魏娘子路祭時她的眼淚和那句“相見有期”。他從未近過女色,一時發昏,纔有了那麼點見不得人的骯髒心思。章叔夜斂目靜心吐納了幾下,想要把那柔弱如花瓣似的雙脣從自己腦海中排除出去,可聽到六娘強壓着的一聲痛呼後,又睜開了雙眼。

“你哪裡疼痛?”他一直擔心她昨夜或許哪裡受了傷,又不便也不曾仔細查看過。

六娘越憋越疼,這內急她卻說不出口,只強忍着搖了搖頭:“我沒事。”

章叔夜皺了皺眉,輕聲問道:“手腳麻得厲害?”

六娘勉強笑着點了點頭。刺痛得越來越厲害,她不禁屈了屈腰背。

“是腹痛麼?”章叔夜一驚,心就揪了起來。頭一個念頭就是萬一她已經懷了趙棣的孩子,昨夜在水裡那麼久,又被自己打暈了過去,還被好一陣擠壓,會不會出事了。全然沒想過六娘這才大婚了幾天。

六娘見他問及,又點了點頭,額頭上已經滲出汗來。

章叔夜全無章法,也急得滿頭大汗,半晌才極低聲地問了一句:“六娘,你會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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