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殘月如鉤.天幕上象徵性的散播着幾顆星星.稀稀疏疏的.還沒有地上的燈籠盛多.
京城裡的窮人漢子.一回到家都把全身的銅板.包底朝天的摸給了自己的娘們兒.幾兩老黃酒下肚.苦累了一天他們就都呼呼大睡了.
那兜裡錢多的官商痞子.家裡沒有老婆的.家裡老婆懦弱的.看膩了黃臉婆子的陋顏的.都會花上幾兩或者上百兩.去青樓窯子裡買些新鮮的樂子.醉倒在妓女娼伶的熱胸火裙裡.沉沉浮浮的.也一樣過完一天.
京城后街.合歡樓內.翠媽媽站在最大的木質樓梯上.妖聲妖氣地呼喚一聲:“姑娘們.下來伺候老爺們啦.”
“來啦.媽媽.”
衆女齊聲迴應.嬌聲鶯語.彩裙翻飛.惹得樓下等候多時的色鬼們.伸長了脖子滿面淫笑地拍掌.一雙雙賊眼滴溜溜的圍着人家姑娘的胸脯和翹臀打轉.
翠媽媽見狀.笑得掉粉的老臉頓時變成了一朵明燦燦的菊花.“哎呀.今天真是財源滾滾啊.剛剛送走了一個姑娘.賺了沉甸甸的一大袋金子.這個只是一筆意外的驚喜;這麼大的合歡樓.還是要靠長期的飯票.這些搖錢樹可都是老孃我的寶貝兒”
那些等候多時.胃口早被吊的.十分足的大老爺們.急不可耐地撲上去.抱着對眼的姑娘就是一陣狂親.
翠媽媽忙不迭地跟上去.這個錢不到手.休想把姑娘帶回房間.
翠媽媽這一點的原則.那是從這麼多年的紅塵裡打滾中總結來的.
門口一陣騷動.翠媽媽眉頭微微一皺.剛想是哪個不開眼的.居然來這裡鬧事.她探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姑娘.帶着一隊人馬創了進來.
只見來人十四五歲.一頭烏黑的青絲梳着兩個雙丫髻.髮髻上還戴着粉紅色的桃花;圓嫩的小臉上.一對大眼睛極其靈動可人.俏挺的鼻子.小嘴兒緊抿.顯然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她的身後左右.跟着一個青山布袍的老人.老人的鬍鬚齊整地拖在胸前.眯起的眼眸中都是精明的利光.
另一個是相貌醜陋的小丫頭.土黃色的臉上.還點着幾滴難看的雀斑.畏畏縮縮地樣子好像很不願意來這個地方.
然後就是一隊江湖打扮的漢子.都是粗布衣服.腰間繫着黑色的布帶.大冷的天氣.都微微地敞着胸口.露出黝黑結實的肌肉.
一看這羣人不像是合歡樓的客人.翠媽媽也不希望是鬧事兒的.做生意嘛.哪怕是皮肉生意.也希望和氣生財.翠媽媽嚥下一口唾沫.整理一下不悅的心情.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什麼事兒啊.各位客人來我這合歡樓.請問有什麼是我翠媽媽可以幫上的地方.”
阮安安帶來的一衆人被妓院的打手攔住.幾番詢問之下都沒有結果.心裡不免一陣焦急.剛要發火時.就忽然聽到了一個妖嬈的老女人聲音.
她插着雙腰.幾個大跨步就昂首走了上去.脆響地問道:“我問你.有沒有一個生了病的姑娘.被一夥強盜賣到青樓來.”
翠媽媽掩口笑道:“這位姑娘.你當老媽子這裡是難民收容所嗎.什麼貨色的人都能進來.明知道來的人生病了.我還買來做什麼.一個病秧子能接客嗎.媽媽我可沒那麼多閒錢養廢人啊.”
“大膽.”一個大漢跳出來罵道:“我家小姐問你話.你老實回答就是了.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翠媽媽斜睨了他一下.撇撇嘴.毫不在意地說道:“你們不信.就自己找嘍.不過不要打擾到我的客人.”
阮安安單手一擺.制止了那個漢子.沉着臉說道:“一定有.就是這幾天送來的.我聽鴦兒說過.是賣到你合歡樓來了.”
鴦兒.這個名字讓老鴇子的心頭一跳.如果說想隨便打個馬虎眼.就把她們轟出去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人家居然能說出賣家的名字.而且她和鴦兒做了不止一次的生意.
自己摸不透對方的底.不知道別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圓滑老成的翠媽媽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翠媽媽認真打量了一番這羣人.不像是朝廷來的暗探.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跑出來捉拿逃奴.
反正人都送出後院.翠媽媽把腰桿一挺.高聲道:“不知道你們說什麼.老孃我很忙.你丟了人.自己找去吧.老孃不奉陪了.”
阮安安一聽勃然大怒.焦急中的她剛要出手.可是她畢竟在李侍郎的府上用過阮家的內功.不能再費力氣了.
楊無暇單手按住她的肩膀.對她搖了搖頭.然後上前笑道:“這位媽媽.我們家小姐沒有見過世面.被府上老爺夫人寵溺慣了.我們找尋的是她的結拜姐妹.如果真的在你的樓裡.還請你行個方便.請她出來.至於銀兩問題.你付出去了多少.我們雙倍給你賠償回來.”
翠媽媽一聽.如果是平時.遇到兩邊贖銀的買賣.如果這個姑娘不是很出衆.有人要買.她倒是樂意賣.下午嫁出去的那個姑娘.如果不是看到她生病了.那一包金燦燦的金子.說不定都難打動她.
“哼.兩倍銀子.你當媽媽我是愛錢的人嗎.隨隨便便地就把自己的女兒賣了.”
翠媽媽這句話說得極爲氣勢.好像她做的就不是賣女兒的買賣.
阮安安嬌斥道:“楊叔.別和她廢話.今天要是不交出人來.姑娘我就拆了她這個合歡樓.”
翠媽媽黛眉一立.寒下臉來怒道:“小姑娘人小小的.口氣倒不小.你當媽媽我開這個樓.就只是賣笑臉子的麼.”
其餘的酒客.聽到這邊的動靜.這喝酒的忘記了倒酒.親嘴兒的忘記了親嘴兒.都八卦地伸出好奇的腦袋.朝門口這邊望了過來.
有那膽大的.摸着老臉上的褶子.眼睛色迷迷地望着阮安安.心裡想着:“這姑娘俊啊.要是讓老子嘗上一口.就是死也值了.”
阮安安怒目而視.幾步上前.順手扯下一旁垂下柱子的紅綢帶子.然後靈蛇吐信般地就揮舞出去.一下子就纏住了老鴇子的脖子.
“說.芊芊姐在哪裡.”
翠媽媽大駭.手舞足蹈地望向周圍的打手們.可是她的脖子被人勒住.只能痛苦地“嗚嗚”.
那些本來彎腰打雜的小夥子.一下都圍攏了過來.見翠媽媽被人制住.也不敢上前.生怕激怒了這個小丫頭.讓翠媽媽一命嗚呼了.
月桂正在二樓陪着一名朝廷大官.此時聽到了樓下的動靜.三言兩語地撒個嬌.找了個由頭就閃身出來.想探個究竟.
只見翠媽媽的脖子上像被一條紅蛇纏住.她的臉色也青白的變幻了幾下.
“姑娘手下留情.”月桂大聲喚道.
她提起冗長的裙裾.一雙秀美的小腳.在木質的樓梯間發出噔噔噔的響聲.髮釵亂顫地跑下來.
“這有話好好說.不要傷了和氣.”月桂陪着小心.苦笑着說道.
阮安安眉梢一挑.冷哼道:“你這個惡毒的老潑婦.把這些姑娘的青春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居然還是有人給你出頭.”
她轉頭盯着月桂.問道:“我只想知道.有一個特別漂亮的姑娘.生了病被賣進了合歡樓.現在她在哪裡.是一個長得還算不錯的小姑娘賣過來的.”
月桂眼見着翠媽媽越來越青的臉色.斟酌再三.支吾地說道:“我……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姑娘長什麼樣子.可是……今天下午.我們樓裡嫁出去了一個生病的姑娘.這幾天就這一個姑娘是生了病賣進來的.”
阮安安一聽.更加緊張起來.雙手不免用力幾分.直拉得那麼翠媽媽都快翻白眼兒了.
“她在哪裡.”
月桂連忙說道:“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得問翠媽媽.我只是負責給她梳妝打扮的.”
阮安安盯着她的臉看了半晌.這才把手鬆了許多.讓翠媽媽有喘息的機會.
翠媽媽不斷地咳嗽起來.被這一嚇.頓時去了半條命.她生怕那條靈活的綢帶又纏上來.立馬說道:“那個買家向北城的方向去了.具體是哪一家.你去問問誰做喜事兒的人家就知道了.我也不清楚.”
阮安安看向月桂.月桂連忙贊同地點點頭.她這才真的相信了.
那覬覦阮安安美色的老傢伙們.看到這個情景.都紛紛把伸出來的嘴臉.都趕緊縮了回去.
“此女美則美矣.可是太暴躁啦.一不小心.小命都玩兒沒有了.還是懷裡抱着的女子好.知情識趣.溫柔可人.”
阮安安一行人得到了消息.立馬就從合歡樓裡出來.
街道上張燈結綵.偶爾還有拿着焰火跑跳而過的孩子.估計也是青樓裡做雜役的小孩兒.
忽然.一束藍色的煙火.在後院的牆角內沖天散開.小孩子拍手大笑着跑去.
寒風呼嘯.衆人的嘴裡都呼出如雲般的白霧.把各自臉上的神色都隱藏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