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補習這件事,鹿好其實是樂於壓榨姜聞的,但她從小什麼都比不過姜聞,被父母唸叨多了,就格外反感會在父母面前突顯姜聞優秀的一切事。
因此在學校補習她無所謂,反正學年第一誰也考不過,但是在家就不行。
鹿好試圖掙扎一下,可左思右想,又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沒準父母知道她用心學習主動求補習會高興呢。
鹿好默默接受了現狀,跑去跟父母報備,說想讓姜聞來幫忙補習,他們果真很高興,滿口在誇姜聞穩重什麼的,順利通過了。
於是兩人開始了一天十三個小時都要共處的艱難歷程。
早上七點進班自習,晚上排練之後去鹿好家獨處到八點,就差睡覺也躺一起了。
比起這些,最讓他們頭疼的還是每天的排練,簡直成了鹿好和姜聞的共同心病。
一個是因爲放棄了小提琴不愛練了,另一個則是因爲樂隊的人少,在排練時打卡情話成了最佳選擇。
但生活總要繼續,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兩個甚至都有點麻木了。
各個節目基本都要穿學校租借的服裝,只有校樂隊的大家不一樣,因爲學樂器多年,怎麼都有幾件演出服裝,馮楓乾脆和指導老師一商量,統一了黑白兩色,讓大家穿自己的衣服,省得租借的不合身或是不乾淨。
一週後的初次彩排趕上個週三下午,午飯後鹿好去換了衣服,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碰見同樣剛換好黑色西裝的姜聞。
她聽見周圍的人壓抑不住的感嘆聲。
不得不說姜聞性格無聊,人長得是真帥,雖然沒有長大後那種成熟魅力,但是眉眼間略帶的青澀也很吸引人,垂着眼簾整理領結時顯得認真又沉斂。
姜聞擡起頭看過來,鹿好眨巴眨巴眼睛,別開頭裝路過。
只聽嘈雜的議論聲中清晰的一句:“天啊,他們真的好般配!”
鹿好腳步一頓,險些絆住自己。
她倒是忘了,自己也是換了件漂亮裙子的。
鹿好低頭,理了理裙襬間綴滿鑽飾的紗,悶悶不樂地想:爲什麼就不能把他們分開誇呢?各自美麗不好嗎?
藝術節在禮堂舉辦,成陽是私立校,禮堂設備好,舞臺也大,參演學生集合在禮堂,先到的都有序地坐在座位上等通知。
鹿好進去的時候禮堂里正在試音響效果,叮叮咣咣震得她耳朵疼,她忙不迭拽着王薇躲去了後排。
馮楓是學生會的人,幫着老師跑前跑後查人頭,瞧見鹿好他們坐在最後,便叫校樂隊的都到後排去坐着。
參演人員陸續到齊,一旁的王薇膽小害羞,和鹿好前後桌那麼久說話也還是怯怯的,所以一直緘默着,這會子卻來了精神,正襟危坐地環視了一圈,忽然握住了鹿好的手腕。
王薇示意她往禮堂左側看:“好好你看,是杜天柔。”
鹿好聽坐在前排的幾個男生扯皮聽得正犯困,聞言懶懶地擡了擡眼皮,腦子慢半拍地:“嗯?”
“她今天也穿的白色裙子誒。”王薇完全沒注意鹿好有沒有在聽,自顧自地嘀咕,“這也太不巧了。”
“有什麼不巧的。”正好忙完一通的馮楓曲着手臂撐着王薇的椅背,衝她們眨眼睛,“我們好好怎麼都是最美的,別人都比不了。”
鹿好似乎有點懂她們在說什麼了,她坐直了些,很容易就找到了杜天柔,正好杜天柔也在往這邊看。
不愧是校花的有力競爭者,藉着燈光遠遠望過去,雖然看不清楚,但杜天柔清麗秀氣的美顯而易見,樣貌確實超羣。
然後就見遺憾落選了校花的杜天柔仰着頭轉開了眼。
還挺傲。
鹿好覺得挺有意思,湊到王薇耳邊問:“我跟她之前認識嗎?”
王薇仔細想了一會兒:“除了籃球賽啦啦隊你贏了她當了隊長,姜聞接了你的水沒接她的,每次考試排名你都在她前一個考場,校樂隊選了你沒選她之外——”王薇點頭慎重道,“應該就沒什麼了。”
好嘛,從前是她死活比不過姜聞,現在又來一個死活追不上她的。
鹿好還有點可憐起這個杜天柔。
彩排很快開始,校樂隊的節目靠後,鹿好睏得不行,想着反正也不是帶妝彩排,乾脆靠着王薇眯了一會兒。
節目一個接着一個地過,其實是有點吵的,再加上室內挺涼,鹿好其實根本就沒睡好,很快就醒了。
她穿的是條單肩及膝的小禮裙,上身還能披件校服上衣,腿就不好辦了,露着的小腿被穿梭在椅子下的風吹得冰涼。
“好冷啊。”鹿好裹了裹校服,縮着肩膀道。
王薇聞言就要脫外套:“你穿我的?”
王薇裡面穿的黑色長裙也是露着手臂的,她脫了外套肯定要冷,鹿好立時擺着手拒絕:“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前面悄然遞過來一件西裝外套,站起身的姜聞被白襯衫映襯得更清冷了,他把衣服輕輕放到鹿好腿上,一言不發地坐回去了。
王薇見狀老實地穿好自己的外套:“看來不需要我了。”
馮楓和一衆男生偷笑着,鹿好鎮定自若地將姜聞的西服搭在腿上,心生感慨。
姜聞的紳士品格關鍵時刻還是有點用的,至少他不會放任自己被凍死。
彩排主要是完整走一遍流程,姜聞要用的鋼琴又重又金貴,彩排只用了電子琴來簡單代替,但效果還不錯。
下了臺鹿好就急匆匆奔向後臺找校服,她怕冷,又沒選長裙,表面上神色如常地演奏着,實際上後槽牙咬得死緊,冷得不行,出了陰涼的禮堂照到陽光纔好些。
鹿好換好衣服前特意去校內小賣部買了一杯熱奶茶,回教室的路上捧着喝了一路。
結果半堂課過去該放學了,到底是感覺不太對。
許珍宜看她面色發紅,一摸她額頭嚇了一跳:“燒得有點厲害啊。”
週三下午初次彩排,週四下午二次聯排,週五下午就是藝術節,這個節骨眼上要是病倒了可不太好玩,鹿好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千防萬防還是發了燒。
她身上發軟,有點迷糊,手縮在袖子裡懨懨地趴在,露出一雙盈着水汽的眼:“沒事,回家吃點藥就好了。”
王薇擔心地說:“那你早點回家吧,樂隊那邊我幫你請假。”
鹿好不喜歡運動,畏寒,一着涼絕對發燒的可能性遠大於感冒,還不愛好,她怕耽誤了第二天的聯排和週五的藝術節正式演出,也沒多考慮,索性答應了。
收拾書包到一半,猛地想起來今天的任務還沒做。
她猶猶豫豫看了眼走過來的姜聞,王薇幫她解釋道:“好好發燒了。”
“知道了。”姜聞單肩揹着書包,手裡拿着夾着曲譜的夾子,問,“自己能回去麼?”
如果是別人發燒姜聞可能不會管那麼多,但是輪到鹿好發燒,他這話就問得十分必要。
想當年鹿好可是有過高燒暈倒的前科的。
要不有人說做冤家的都比自己想象中瞭解對方呢,鹿好自己都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搖搖頭說沒事。
鹿好燒得難受,直接打了車回家,結果付款的時候發現父母兩人不約而同地給她發了微信說今天不回來了。
她覺得不太對,兩個人不回來都只告訴她了麼?還是真就那麼放心她自己在家?
鹿好輸完密碼進了屋,發現家政阿姨提前做好的晚飯擺在桌子上,還是溫熱的。
她也沒什麼胃口吃,直接翻箱倒櫃吃了藥,洗漱完就爬上牀,睡了一個小時就醒了。
鹿好惦記着作業還沒寫完,硬撐着披了件衣服坐起來,昏昏沉沉地想,世界上大概再沒有比我更努力的人了。
姜聞的電話是在七點多撥過來的,鹿好寫物理作業寫得頭昏腦漲,接電話的時候有氣無力的:“有事?”
姜聞開門見山:“你自己在家?”
鹿好叼着跟塊餅乾,含混不清地:“你怎麼知道?”
姜聞沉默了幾秒,轉移話題問:“你吃藥了嗎?”
“吃了啊。”鹿好疑惑不解,姜聞什麼時候這麼閒,還跑來關心她了?她握着筆,筆尖在演草紙上隨意地點着,“就這事?”
姜聞似乎是被她問得語塞,好半天沒說話。
鹿好皺着眉頭:“到底怎麼了?”
那頭姜聞嘆息了一聲,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我看見你爸媽了。”
“嗯?我爸媽?”
“嗯。”姜聞的語氣嚴肅,“今天我媽生日,我們在外面吃的,碰巧遇見的。”
鹿好心頭一跳,意有所感地追問:“你看見什麼了?”
只是偶遇的話,他絕對沒必要特意給鹿好打個電話。
“……叔叔和阿姨大吵了一架。”姜聞說。
“然後呢?”
姜聞緩了半天也沒有繼續說,鹿好有點不耐煩,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我問你然後呢?”
“阿姨還打了另一個女人。”
另一個女人。
鹿好冷笑了聲,瞬間清楚姜聞說的大致是個什麼情況了。
姜聞還想說些什麼,卻聽鹿好說她那邊又來了電話,要掛斷一下。
他以爲是鹿好父母打去的,結果出了屋子倒個水的功夫就聽書房裡的媽媽吳墨說:“好好啊,一個人住太不安全,來我們家吧?”
她的聲音裡染着笑意和不難分辨的憐惜:“我跟你爸媽都說好了,你收拾收拾東西,我現在就開車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