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聞臉上出現了一絲短暫的迷茫, 他細細體會了一下鹿好彆扭的語氣，轉瞬嚴肅的神情泯然殆盡，話音裡染上些急着解釋的色彩：“我的意思是有人來了。”
鹿好踩着綠地的石階邊, 姜聞站在下面, 仍然比她高出很多, 鹿好要是想看他, 還是需要微微揚着頭。
有人從姜聞身後走過, 鹿好忽然有些羞怯，匆匆低下了頭，利用和姜聞的身高差避開別人審視的視線。
她覺得他們就真的像是學校裡早戀的小情侶, 躲在體育課的小樹林後面約會，因爲怕發現躲避着別人的注目。
羞澀又曖昧。
但這種情緒很快被鹿好壓下去, 她想起徐佳佳的話, 轉而問姜聞：“你會覺得對她不公平嗎？”
“指什麼？”
“老師更喜歡我這件事。”鹿好歪頭想了一會兒, “雖然我也挺優秀的吧，但她確實也很努力。”
姜聞佯裝沒聽出她話裡話外的自賣自誇：“那你覺得老師爲什麼更喜歡你？”
鹿好搖頭晃腦道：“雖然我是個實力派, 但不可否認顏值也是一部分的原因。”
“嗯。”姜聞含笑道，“你確實很漂亮。”
姜聞說話時眼睛微眯，笑意順着眼羣流淌出來，藏都藏不住，鹿好被迷得神魂顛倒, 差點捂嘴尖叫。
要放在穿越前, 鹿好一定接着問一句“那有漂亮到讓你心動嗎”, 可惜現在人設所限, 鹿好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姜聞會接受她, 只能堪堪忍住。
於是她眨巴眨巴眼睛，什麼也沒說, 一副“我都懂你就是礙於人設”的樣子。
姜聞重重地長舒了口氣。
姜聞：最難擺脫的路，就是維持人設的套路。
不得不說姜聞的話還是有效果的，他的半開導式拒絕起了作用，接下來的幾天徐佳佳真的老實了，上課發言之類的也更加主動積極，得到了老師不少肯定。
麻煩不找上門，鹿好樂見其成，天天優哉遊哉混日子，做做任務聽聽課，寫寫作業逛貼吧，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好景不長，沒過兩天，周睿就找上門來了。
課間的走廊裡都是來來往往的老師和學生，周睿就明晃晃地站在他們班門口，也不避人，十分友好地叫住一名同學，說自己要找鹿好。
鹿好當時剛睡醒，坐直身子才緩了小一會兒，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姜聞若有所思地向門口看，迎上週睿笑眯眯的眼，心裡隱隱冒出些不爽來。
鹿好揉了揉臉上壓出的睡痕，腳步虛浮地往門口去。
姜聞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快上課了。”
“嗯？”鹿好懵懵懂懂地歪頭，試圖理解姜聞的意思。
姜聞抿着脣，手漸漸放開：“別聊太久，下節物理實驗。”
鹿好低低“唔”了聲算作迴應，仰頭看了眼掛在班級後牆的錶盤，努力回憶着幾點上課。
周睿就是來送瓶飲料，鹿好腦海逐漸清明，想的都是姜聞拉她這一下，根本沒聽周睿在說什麼。
直到周睿將飲料瓶遞過來，鹿好盯着瓶身上掛着的水珠，反應了半天，隨口說：“啊，我不愛喝這個口味。”
“那你愛喝什麼？”周睿垂下手臂，面色不動地問，“我下節課買給你。”
“不用。”鹿好胡謅道，“我不愛喝飲料。”
周睿意識到了鹿好話裡拒絕的含義，低頭想了想：“我看你那天點了奶茶，中午我去買？”
“真的不用。”鹿好強調着說，“我最近開始減肥了，這個理由可以吧？”
他們聊了太久，周圍偷偷圍觀竊竊私語的人越來越多，鹿好不想多做糾纏，直白道：“學長，你不用對我這麼上心。”
“杜天柔在追我，你知道嗎？”周睿突然說。
鹿好不喜歡一個人用這種半炫耀的語氣說起追求者，眉頭微微一皺，周睿卻錯誤解讀了，以爲是引起了鹿好的危機感。
他繼續說：“別的我沒體會到，但她是真的能堅持，所以對你，我不會放棄的。”
“哪怕註定沒有結果？”
“不試試怎麼知道。”
行吧。
鹿好要是個普通小姑娘，可能會被小小感動一下，可她在精神上已經是個看遍百態的成熟女人，對此小場面見怪不怪了。
跟她告白的人多了，說要認真追她的人也多了，沒見哪個堅持超過三個月的。
尤其像周睿，本質裡並沒有多尊重她，不然也不會在星巴克叫她當衆難堪。
這種人心高氣傲，基本不會多於一個月就會放棄了。
更別提他才高中，定力和決心又能高到哪裡去。
這麼一比，姜聞可真完美，高中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執着和優秀。
鹿好回頭瞄了眼姜聞，正對上姜聞關注的目光。
她想起姜聞“別聊太久”那句話，忽地有些心虛，連忙衝他嘿嘿一笑，回頭跟周睿說：“快上課了，學長，我先回班準備了。”
鹿好回到座位又看了一眼表，比剛剛過了五分鐘，還有兩分鐘打鈴。
什麼啊，聽姜聞的話她還以爲馬上就要上課了。
鹿好一邊翻着書包一邊問許珍宜：“實驗課不去實驗室嗎？怎麼還不排隊？”
“下節？”許珍宜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心理課啊，不是說要看電影？”
？
鹿好猛地回頭看向姜聞。
姜聞掩脣咳了聲：“記錯了。”
周睿的攻勢來勢洶洶。
飲料送不成就送零食，零食被回絕就買各種小玩具，簡直是討女孩歡心一把手。
不過正如鹿好所料，他堅持到十月底就有些泄氣了，杜天柔也是在這個時候再次和鹿好撞見的。
這個世界的分班是隨機的，杜天柔的班級在整個走廊的另一端盡頭，體育課也不和鹿好的班級一起上，平常都是遇不上的。
所以當在走廊裡看見杜天柔的身影越來越近時，鹿好就知道對方是來找自己的。
杜天柔約她在午休的樓梯間聊一聊。
周圍人很多，鹿好倒是不怕出事或者吵起來，只是簡單地覺得麻煩。
威脅或者談判，這種情節上演過太多遍，早在她初中時就有過這種經歷，然而談完通常還是什麼也解決不了。
就好比現在。
杜天柔提起周睿的名字，問鹿好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鹿好反問道，“我以爲我的態度很明顯了。”
她被樓梯口的陽光晃得難受，語氣不太好，杜天柔卻不甚在意地說：“你別誤會，我只是聽說周睿在追你，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那你應該也聽說了我拒絕過他很多次了吧。”鹿好話說得很衝，“我所表現的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你不考慮接受他？”杜天柔似乎不太相信，“他真的很喜歡你。”
“你不也很喜歡他嗎？”
杜天柔沒想到鹿好會這樣說，先是怔了一下，繼而流露出溫柔的笑意：“但他不喜歡我。”
末了她又說：“對我來說，他快樂與否比較重要。”
眼前的這個杜天柔果真和上個世界的不太一樣，不執拗，又通情達理，鹿好一愣，反覆回味了一下她的話，看杜天柔的感覺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驀然發覺了這個女孩別有魅力的一面。
她正想說點什麼，只聽遠遠的、熟悉的一聲“鹿好”，她擡頭看去，發現是來者是姜聞。
姜聞快步走近，不動聲色地將她和杜天柔隔開，說許珍宜有事找她。
鹿好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神色。
許珍宜不是知道她出來了嗎？能有什麼事啊這麼急？
杜天柔聽完理解地一笑：“既然有事，那你就先去忙吧，改天我們再聊。”
姜聞擡眼，十分堅決地說：“以後也不必聊了。”
杜天柔眉梢微微一動，不明白姜聞的態度爲何這麼差。
鹿好輕輕扯了他袖子一下，稍稍踮起腳湊近小聲說：“這麼兇幹嘛？”
姜聞回頭看她，眉峰微聚，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
“那杜同學，我們先走了哈。”鹿好說罷，扯着姜聞的袖口把他拽走了問，“許珍宜真找我？”
“沒有。”
“那你來幹嘛？”
姜聞略一沉吟：“樓梯間不安全。”
？
鹿好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姜聞的意思。
他是指許珍宜上次被推那件事？
鹿好一下就笑了，她用手肘碰了碰姜聞：“怎麼？怕我受傷？”
人來人往的走廊嘈雜吵鬧聲不斷，他們這一小塊天地卻彷彿被切割開來，與外面的熱鬧涇渭分明。
鹿好期待着他的回答，甚至聽見了自己如擂的心跳聲。
“嗯。”姜聞看過來，視線澄澈認真，“你受傷了，我會心疼。”
該死的人設！該死的系統！
鹿好第一時間在心裡罵道。
這要是姜聞真心實意說的話，恐怕她已經樂昇天了吧。
系統不合時宜地跑出來破壞氛圍，嘀嘀嘀地響個沒完：【警告，因玩家多次詆譭系統，現扣除一分積分，積分餘額：三十二分。】
姜聞不知系統這話從何而來，懵了一瞬才問：“……你？”
“啊。”鹿好被威脅着，不敢再罵系統，誠心誠意地向他道歉：“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