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看到這一幕,豆花早已嚇破了膽子,賀老闆的屍體狗一樣犬縮在那裡,鮮血從槍窟窿眼裡汩汩地流出。她雙腿瑟縮着,身上冒出一身冷汗,哪裡還再敢找馬營長評理呢,就一步一步後退,也打算溜走。

剛剛走出沒有幾步,馬營長後面一聲大喝:“站住!”

豆花哆嗦了一哆嗦,忙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眼裡噙上了淚花,耷拉着個眼皮,雙手捻着辮梢,做出一副心有餘悸,可憐巴巴的模樣。

馬營長過來,用命令的口吻說:“跟我來!”

苟營副們都不知道馬營長葫蘆裡賣的甚麼藥,這個時候了,還要和這個婆姨去調情嗎?

馬營長在前,豆花在後,到了辦公室,馬營長四平八穩地坐下,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說:“說吧,你和那些人是甚麼關係。”

豆花越發委屈了,她開始哭上了,連鼻涕都下來了,她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說:“哥哥,我不明白你在說甚,我一個婆姨女子,哪裡有那麼大的膽量呢,你就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

馬營長越發威嚴起來,說:“別哥哥弟弟的,整那一套,不老實說,你是要吃老虎凳嗎?”

豆花就嚇得癱軟在了地上,越發抽抽噎噎起來。她雙手捂着臉說:“你讓我說甚呢?”然後從手指縫裡,偷偷觀看馬營長的表情。

豆花此時是又緊張又害怕,難道姓馬的真的掌握到了她的確鑿證據?就觀言察色,腦袋裡邊快速旋轉起來,分析着姓馬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看看自己哪一個環節出了紕漏,讓姓馬的給抓住了蛛絲馬跡。

經過仔細的觀察,她發現馬連長是在咋唬她,他也許有點懷疑,並沒有掌握住她的真憑實據,心裡就踏實下來,但仍然裝出了一副委屈害怕的樣子,在姓馬的面前裝可憐,裝無辜。

剛纔她確實是手裡拿槍,一身夜行打扮,在賀老闆的面前出現過,目的就是要讓他看見自己的行蹤。

賀老闆那個蠢貨果然上了她的當,以爲老天眷顧自己,給了他一個機會,就跑去和姓苟的彙報,沒想到上了豆花的當,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現在賀老闆死了,勤務兵死了,伍班長死了,她的幾個見證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她再來個死不認帳,她還怕甚麼呢?姓馬的無憑無據,能把她怎麼樣呢?

兩人在那裡僵持着,苟營副來了,他右手持槍,左手拿着一個沾滿血跡的東西,他把那個東西扔到馬營長辦公桌上,氣急敗壞,還有點洋洋得意,說:“馬營長,這個東西您認識嗎?”

馬營長有點不明就裡,拿起來那個東西,仔細辨認。

苟營副就說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把匕首是您的吧?”

這正是豆花偷偷扔進牢房的那把匕首,是在勤務兵的身上發現的。

馬營長拿着匕首,看了又看,說:“沒錯,這確實是我的。這能說明甚麼問題嗎?”

苟營副說:“是在勤務兵身體裡發現的,就是這個東西,一刀斃命,刺死勤務兵的。”

馬營長“啊”了一聲,說:“怎麼可能呢?我的匕首能到了牢房?”

苟營副不懷好意,說話陰陽怪氣,說:“這就要問您自己了,河防隊長官的匕首出現在牢房裡頭,上峰要是知道了,馬營長您怎麼解釋呢?”

馬營長終於明白了姓苟的的來意,知道他來者不善,也沒有好聲氣,說:“姓苟的,你說清楚了,甚麼意思?你是在懷疑我嗎?”

苟營副“哼哼”冷笑一聲,突然拿槍指着馬營長的腦袋,說:“甚麼意思,這不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事嗎?還在裝糊塗呢。你通共,老子現在就正法了你。”

別看姓馬的平時威風八面,在生死麪前,也是一個慫包。他知道姓苟的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軍統駐大峪口站站長,他平時最看不慣的就是軍統這幫人的做派,綁架盯梢,跟蹤暗殺,全是一些偷雞摸狗的套路。可是此時,姓苟的佔據了上風,完全不用理由,就可以置他於死地。

姓馬的真的害怕上了,他乞求姓苟的聽他解釋。苟營副得意忘形,根本沒把姓馬的放在眼裡,他恨他恨得牙癢癢,平時沒有機會,今天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了,他怎能輕易放過呢?他內心裡也其實知道,這姓馬的可是一個鐵桿**分子,是不可能會通共的,但這是扳倒姓馬的的一個機會,他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苟營副冷笑着說:“你不是牛嗎?說吧,你是選擇怎麼個了斷法?是去找閻長官討要說法呢,還是就地正法你呢?老子要讓你爲剛纔的兩個大巴掌付出生命的代價。”

姓馬的哆嗦上了,他一邊向姓苟的求饒,一邊想着對策,可是他的佩槍在槍架上掛着,離他有一步之遙,這姓苟的是不會等他拿到槍的,他就說:“兄弟,別衝動,匕首的事我真不知道,只要你能放我一馬,這營長的位置,還有我那麼些財富都是你的。”

姓苟的冷笑一聲,說:“別耍花招了,你死了,這些還不都是老子的?”

兩個男人在那裡拿生命在討價還價,忽略了豆花的存在。眼前這一幕變化太血腥,太戲劇化了。豆花沒有被嚇傻,反到冷靜下來。她審時度勢,沉着冷靜,心裡產生了一個念頭,在姓馬的和姓苟的之間,姓苟的對她威脅最大,而此時正是除掉姓苟的的大好機會。

豆花仍然裝出了一副害怕的樣子,假裝站立不穩,打了一個趔趄,人一下子倒向了辦公桌上,趁勢把那把小匕首拿到手裡,瑟縮在一邊,上下牙齒磕的“得得”發響,目的就是要麻痹這兩個人。

姓苟的念她是一個婆姨女子,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只是警告她,老實呆着,等一會了再收拾你這個**。

這句話更激怒了豆花,她強壓住內心的怒火,尋找着機會。

姓苟的和豆花說着話,心思全在姓馬的這頭,這個姓馬的,纔是他真正的對手,今天這這麼好的機會,他可不想放過。

姓馬的已經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槍響,他絕望了,放棄了掙扎。念着自己英雄一世,卻落得了這麼一個下場,不由地悲從中來,長嘆一聲,流下了兩行淚水。

就在姓苟的要扣動扳機的這千鈞一髮之際,豆花手裡的匕首像一道利劍,閃着寒光,突然飛向了姓苟的太陽穴,姓苟的猝不及防,應聲倒地,到死都瞪大眼睛,看着豆花,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是這樣一個死法,所謂樂極生悲,死在了這個婆姨的手裡。

姓馬的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他聽到一聲慘叫,睜開眼睛,仍然心有餘悸,看着躺在地上的苟營副,又看着呆在一邊的豆花,突然拉着她的手,嗚嗚咽咽地哭泣起來,就像受委屈的娃娃見到親孃一樣。

豆花也爲自己的手段驚住了,但不管怎麼說,她是救了姓馬的一命,這個情,她不怕他不領。

豆花擦掉馬營長臉上的淚水,說:“大老爺們的,你還是一營之長,趕快收拾你這一副爛灘子吧。我也該回去了。”

回到客棧,豆花坐下來平復着自己的情緒,今天晚上遭遇的事情太多,太離奇,太刺激了,她得捋捋。

豆花舔了一下乾裂的嘴脣,心口頭還在“砰砰”亂跳,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情,自己該如何去應對。

豆花想着心事,連喜子來了也沒有發現,直到喜子叫了她一聲:“老闆”,纔回過神來。

豆花忙問:“他們人呢?”

喜子指了指地下,看着豆花寡白的臉色,給她倒下一碗白開水,問:“老闆,你怎麼了?”

豆花告訴喜子,又彷彿自言自語,說:“太可怕,太驚險了。”

就吩咐喜子把門望風,自己下得暗道裡邊,見到了大二姑舅,把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告訴他倆,雖然除了姓苟的,但姓馬的也不是甚麼好東西,他已經懷疑上了自己,怕夜長夢多,他倆不能繼續呆在這裡了,要做好轉移的準備。

大姑舅就說:“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今天晚上就走。多虧了豆花老闆,真謝謝你了!爲民同志說的沒錯,豆花老闆是我們革命的堅強後盾!”

豆花有點擔憂,說:“二姑舅受傷了,他能行嗎?”

二姑舅笑了笑,說:“放心吧,我們的同志遍天下。”

二姑舅頓了頓,又問:“牢房裡的那把匕首是你放進去的嗎?”

豆花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而不語,說:“我去過牢房那邊,就是你被馬營長提審的那個空隙。”

聽二姑舅那樣說,豆花就說:“那我就放心了,回去了給貨郎哥帶個好。”

此時已是半夜,已有一聲雄雞打鳴,天邊出現了一抹魚肚子白,一個新的明天將要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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