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姑娘, 我昨天回去找寨子裡最好的木匠師傅問了,他說他會試着幫我做一把琵琶……就是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借我琵琶, 拿去給他去當模板使使?”黃寶兒着一身鵝黃水靠, 露出了一截纖細修長的腰肢, 分外妖嬈。
樹爾點頭應允:“儘管拿去吧。要是木匠師傅一時半會做不出來, 你就乾脆拿了我這一把就是。”樹爾大方的說, 開心的看到寶兒欣喜地燦開笑臉。
“楊姑娘……聽寶兒說,你也有一把好嗓子,給我們也唱一首吧!”惠靜和朔月跟在另一艘船上, 這時雙手圍在嘴邊,向這邊船上喚着, 爽朗的笑聲託着她的呼喚清晰地傳到了樹爾耳裡。
“呵呵呵, 我家姐姐又開始起鬨……”寶兒在樹爾邊上也笑個不停, “楊姑娘,你可別介意啊!”
“哪裡。”樹爾笑着搖搖頭, “不過,真的要唱嗎?”
“姑娘要是不方便,就不用搭理她!”寶兒擺擺手,仍是呵呵笑着,“她呀, 一會就消停了。”
其實樹爾今天也實在是不方便, 出門前才發現竟然月事來了。雖然自己一直沒有什麼太多的狀況, 不過要是這麼唱起來, 勢必會扯得肚子疼。所以, 只好託寶兒爲自己打個圓場,免了唱歌這一樁。
說起來, 對樹爾來說,穿越以來最大的問題應該就是月事了。以前在一些書上讀到過,古代女子是怎樣度過那幾天的,還以爲也就是不方便一些,沒想到真的到了自己身上會那麼狼狽……第一次,是還在平沙里長家的時候,居然是在和里長家小兒子一起收拾院子的時候……可把樹爾尷尬到不行,幸虧里長夫人一下就發覺了樹爾的狀況,給了樹爾一個“古代衛生用品”。當時,樹爾從里長夫人黝黑的手上接過那疊灰灰黃黃的布片,心裡只恨不得立馬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一次用上兩大片……再後來,樹爾漸漸習慣了這種實在沒有太多吸力的原始“衛生用品”,身邊也開始有了人伺候,布片換成了細帛。樹爾有時想起來都不禁想笑,自己一個現代人居然這麼就給退化了……離開胤宮之後,又開始了自己照顧自己的日子,有了心理準備,每次都會準備好大量的布帛——這也是走之前向金步日要了塊牌子的原因?因爲需要銀錢嘛……想到這裡,樹爾發覺,自己其實是在仗着金步日對自己的特別,有些肆無忌憚呢……
“原來,我挺過分的……”樹爾細若無聲地自語道,坐在她前面的路瑕卻像是聽到了似的,咧了咧嘴角。
船劃到了捕魚的地點,十幾艘小船圍成了一個圈。一直坐在各船船頭的漁工互相吆喝着,一個個站起身脫去上衣,赤着膀子的漢子們一聲清嘯魚躍而下!
“你們這裡,捕魚是要跳下去的嗎?”樹爾驚異地問寶兒,“這樣要多久才能補到足夠的量啊?”
“姑娘莫急,只管看吧,一會便見分曉了。”寶兒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微笑,旋即卻又大笑起來,倒把樹爾也逗笑了。
只見跳下水的漁工們繞着船隻圍成的圈遊動着,同船上的幫手說着什麼,因爲用的都是沂島的古話,樹爾一句也聽不明白。但是,船上的幫手們都開始了動作,他們走到船沿,不知放下了什麼以後,又對船下的漁工們招呼一聲,漁工們齊齊一個翻身,扎進了水下。感覺到船身有一些細微的震動,樹爾好奇的想往水下看看,卻什麼也看不清楚。
“譁——”的一聲,漁工們又都游到了水面上,各自招呼一聲,卻向着外邊游出去,然後又再次潛入了水下,不過這一次不再是齊刷刷的浮上來了,而是上上下下的足有幾十次,直等到樹爾都有些疲乏了,漁工們才停止了上下。這時唯一一個還留在船上的漁工打扮的輕壯男子,一個側身魚躍跳入了水。不一會,他手裡不知提着什麼飛也似的躍出水面,穩穩落到了船上!等到被他帶起的一片水霧散去,樹爾纔看清楚他手裡的物事——一提漁網,而這漁網一直伸到了水裡。
“魚呢?”樹爾好奇地問,也不知那最後下水的漁工是不是聽得懂華語,衝樹爾露牙一笑,開始狠狠拉手裡的漁網,只見被他拉上來的漁網越來越多,卻還是沒有見着魚,樹爾愈加的奇怪……但是,漸漸的,小船圍成的那個圈裡的水面開始不那麼平靜,波紋陣陣……還沒等樹爾想清楚怎麼回事,樹爾就看到了——數不盡的、大大小小的、各種各樣的魚被一張巨大無比的漁網託了起來,在那個圈裡徒勞的拍打着尾鰭,好大一片“啪啪”聲衝向耳朵,樹爾不自覺的向另一側傾斜了身子,避開那些有些腥味的水花:“天哪!真的好多魚啊!”
“真是太厲害了!”朔月站了起來,像是終於恢復了元氣,“一下子就能抓到這麼多啊!”
“惠靜姑娘,你們這捕魚的方法倒也實在有趣!”路瑕笑着對對面船上的惠靜道。
“就知道客人們一定沒有見過這樣的捕魚方法,姐姐才帶着大家來看看的!呵呵呵……”寶兒起身,撈起一條額頂有一線紅痕的魚,側頭對樹爾說,“楊姑娘,這個是我們沂島獨一無二的衝眉魚!今天就拿它來給姑娘燒道菜吧!”
“‘衝眉’?名字還挺特別。”樹爾笑着回道,“那就等着嚐嚐黃家姐姐們的手藝咯!”
這日,付妃在正廳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沒能等到金步日的影子。空爲夕陽換上了新豔的衣裳,徒爲月色描畫了婉約的眉路,白與夜風共消解這孤寂長露……付仲春有些懷疑了,自己到底是不是曾經一心想要飛上枝頭,真的這樣執着的想要跳進這個籠子過?
“娘娘……”還是那個細眉細眼的丫頭,從外邊進來,支支吾吾的怯着不敢把話說完了,“婢子去平雲殿那邊問過了……值夜的公公說……說陛下本來是要來的,可是都到了景福宮門處……又得了普雲大師的上告……就,就回平雲殿召見國師大人去了……”
“……”付仲春默然不語,慢慢站起身,走到燭臺邊,深深看了一眼窗外的一輪明月,“罷了,阿細,你也早點下去休息吧……”
“娘娘——”阿細還要說什麼,被仲春擺擺手制止,“那婢子下去了。”阿細屈膝行禮後,離開了正廳。
付仲春走回自己的寢室,機械的脫下繁花錦繡的外袍,除下頭上搖曳的環扣釵飾,坐在梳妝鏡前,略顯粗魯的擦去臉上的脂粉嫣紅:“又畫給誰看……”
其實金步日本來是準備到付妃那裡去一趟的,卻沒曾想,在走到付妃的景福宮門口時,有人來報說普雲有要事求見,沒有多想就決定了……金步日連景福宮的門廳都沒有踏進就轉了方向。
“普雲,你進京也有一段時日了,七王叔沒有信來嗎?”金步日走進平雲殿,邊走向正座邊問垂首立在一旁的黑衣女子。
“有的,越王要我多留一段時日,確定陛下身體無礙再返回。”普雲依舊是一身黑衣黑裙黑色飄帶,若不是平雲殿裡燭火通明,真不定就能隱在暗影裡了。
“那你求見是爲了何事?”金步日坐在座上,接過張勝求遞上的一盞涼茶。
“下臣聽聞陛下曾命張公公尋找一顆紫白合身的琉璃珠?”普雲也不囉嗦,直入正題,“下臣年幼時恰好從下臣師尊處得到了這麼一顆珠子,既然陛下對此有好,下臣自當奉上。”說完,普雲呈上一隻紫檀木小盒,張勝求上前接過,遞到了金步日手中。
金步日打開木盒,取出那顆琉璃珠——紫色和白色無比和諧的融匯在了一起,說是珠子卻不像夢中那般光潔潤滑,而是有些嶙峋的不平,像是被人用銼刀狠狠劃傷過一般:“這珠子,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回稟陛下,這是一顆上古靈珠,下臣的師尊也未曾告知是從何處尋來,但尋來之時已經是此番模樣了。”普雲淡淡答道。
“那,就收下了。”金步日站起身,“普雲你還是儘快回宣昌去罷,免得王叔掛心,孤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說完,金步日拿着珠子,徑自往御書房去了,張勝求像是想起了景福宮的事,張張嘴卻又什麼也沒說。
“下臣告退……”普雲垂首告退,走到殿門邊時,停步回身向金步日消失的方向看了看,“看來,已經不遠了……”
這一夜,金步日在細細品玩了那顆琉璃“珠”之後,沉沉的睡去……又是一夜的長夢……
“阿琅!快!快換上仙衣!”紅衣的少女邊跑過來邊大聲的喊着,“星君和你爹就要到了!”
“什麼?怎麼會這麼快?”碧色衣裙的阿琅一邊忙着把長髮束上頭頂,一邊驚訝的問,“不是說晚間纔到嗎?”
“廣成子的仙玉宴被他門下的那隻臭老虎給攪了,你爹和你師父便都轉回來了,你再不快着些,定撞個正着!”紅衣的少女邊說邊上前幫着阿琅換衣服、整理長髮,卻猛然發現了一旁靜靜坐着的琉璃,“呀!你怎麼也還在這呢!”
“是了,呆子你先跟着這個丫頭去吧,我明日再去你那裡找你!”阿琅也顧不得許多,一股腦的推着琉璃和那個紅衣少女從後邊出了她自己的竹閣,“未來七嫂!幫我照顧好他……”
“知道了!你小心着點!”紅衣的少女原來是阿琅第七位兄長一早定下的妻子。
“呆子,回去以後記得拿好我送你的那顆珠子,如果有事的話,我會用那個告訴你的——”
“好了好了,別再耽擱了!我們先趕緊走了,你七哥會幫你再盡力拖一會的!”
被阿琅的未來七嫂拉着,飛行了好長一段,才重新又站在了實地上。
“多謝了仙子。”琉璃向身側的紅衣少女道謝。
“不用謝我,我也不過是幫阿琅而已。”紅衣少女像是猶豫了一會,終還是說了,“琉璃是吧?我是真把阿琅當自家姐妹,纔沒有諸多忌諱……我就明說吧,你自己也應該感覺到了,你如今,已經成了阿琅的負擔……她本來是月狐家這一代最爲出色的佛性子弟,將來很可能是要去佛祖那裡修行的,可是……如今莫說是修習佛訓,阿琅連她師父那裡都不怎麼去了……你們倆的事情遲早會被發現,我瞧着阿琅的父親和師傅都已經起了疑心了……雖然我也說不上究竟怎麼樣纔是最佳的結局……不過,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爲阿琅,也爲你自己……言盡在此,我這個做朋友的,也只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好自爲之……”說完,紅衣少女縱然而去,留下琉璃一人站在他的那間山中小屋前,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