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寧容左是親王,所以馬車最後停在了僅通皇親的天武門下,車伕掀開簾子,那隻死狐狸不緊不慢的笑道:“大人先請。”
江淮眼中盡是鄙夷,按照規矩,自己還得走去僅通官員的佛門,那爲什麼要同意讓他一起擠自己的馬車呢,真是讓人搬石頭活該砸腳了。
她身形靈巧的下了馬車,回頭恭敬行了一禮:“那微臣先行告退。”
說着,腳步快似火燒屁股一般,匆匆兩下就已經跑的老遠了。
但說回來,她即便迅如閃電,卻還是被身後那人給追上了。
“大人留步。”
寧容左輕鬆的抄過她的手,笑眼溫存:“大人這麼着急做什麼,上御司可有什麼要緊事?”
江淮武功難以敵他,又怕點穴,只得回以假笑:“是,是有要事要忙。”
寧容左鬆開她的手,哦了一聲。
就在江淮以爲他要就此作罷的時候,卻見那人厚着臉皮,負手向自己的上御司的方向走去:“既如此,本王且同大人一起去,也好瞧瞧到底是什麼要緊事,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受累是不是。”
“殿下。”
江淮在身後冷淡的喚了一聲。
那人假裝聽不見,但腳步卻是逐漸慢了下來,不知是在等她還是什麼。
“寧容左。”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冷,“夠了。”
眼瞧着那人還不肯罷休,江淮怒意微漾,三兩步輕易的跟上了他,用力的拽住他的袖子,輕聲斥道:“寧容左,你有完沒完!”
話音剛落,不遠處響起一聲河東獅吼。
“江淮!”
佇立的原地的兩人都被這劈了叉的聲音嚇了一跳,江淮無奈的側過頭去,果然不出所料,不遠處,一襲白衣的慕容清正怒意沸騰的盯着這裡,且步步逼近。
寧容左側眼,微微蹙眉。
慕容清疾步走來,幾乎是以競走的方式,他盯着江淮那拽着某狐狸衣袖的纖手,眼中幾乎冒出火來,湊近時,又是那個居高臨下的樣子,冷漠道:“鬆手。”
江淮整個人無語到死,只得把手鬆開。
將落未落,卻又被寧容左利落的抄住。
兩人兩手,十指正好交叉相扣。
她一愣,擡頭瞧着那人,卻見他面容平靜,極美的嘴脣勾着一道得逞的弧度。
慕容清見勢,一瞬間熄了火,好像是有人在他的頭上澆了一盆冷水,渾身都泛着寒意,那感覺,彷彿掉進了冰窟窿裡,連着眼底的光都暗了下去。
他停了幾秒,又聲音冷靜的說道:“君幸,還不快鬆手,四殿下的手是你能碰的嗎?我不是說過了,女孩子家要學會檢點,你雖是大湯的掌外女官,但也要時刻謹記,男女授受不親。”
江淮也沒想到這隻狐狸的臉皮居然厚到這種程度,若是被人看見了那還得了,連忙往回抽手,可不管怎麼用力,都沒辦法撼動分毫。
當然,她沒用斷骨大法。
慕容清的視線逐漸往高爬,最後對上寧容左那雙猶如滴墨的黑眸,他往前一步,伸手抄住那兩人交扣的十根手指,微一用力。
疼痛鑽入皮膚刺進骨髓,那股無法消弭的力道震着左臂中的每一顆血紅細胞都在不停顫抖。
寧容左稍稍咬牙。
是慕容家嫡傳的二十四手,號稱中原僅次於斷骨大法的指法。
但這,不足以讓他任由江淮那冰冷的五指脫離自己的掌心。
現在不能。
以後也不能。
今生今世都不能。
慕容清眸光驁亮,手上的力道一瞬加重。
同時,清晰的骨骼移動聲傳入三人的耳朵。
如此疼痛,寧容左卻仍硬挺着,面無表情。
這兩人鬥法不要緊,主要是夾在中間的江淮遭了殃,她見這兩人莫名其妙的槓上,眼珠一轉,驚呼一聲:“好痛!”
那兩人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齊鬆了手。
寧容左着急,想去看,卻被慕容清搶了先。
他奪過江淮的右手仔細端瞧着,那嬌嫩的皮膚上隱有青淤,眉頭緊皺,心疼出口全化爲了責怪:“真是活該。”說完,嫌棄的一把甩開。
江淮被他甩的微一趔趄,道:“三表哥,你怎麼在這兒?”
慕容清漠視着她:“來禮部司給大哥送點東西,順便路過這裡,誰曾想,我才教訓完你多久,你怎麼一點記性都不長,是拿三表哥的話當耳旁風嗎?”
江淮嘖了兩聲,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淡淡道:“沒,三表哥說的話我都記着呢,要不然我背給你聽。”
慕容清打掉她的手,十分不快道:“別碰我。”說着,拂袖離去。
江淮微咬嘴脣,心道這人怎麼渾身長着刺,像長姐養的那隻波斯貓似的,喜怒無常,生氣起來摸不得碰不得的。
瞥了一眼寧容左這個始作俑者,她三兩步追了上去:“表哥!三表哥!”
“慕容清!你他孃的給我站住!”
“別扯我,我要回家!!!”
“我送你!”
“不用!!!”
“我就是要送!你能怎樣!”
“那就走吧。”
……
……
原地的寧容左眸光陰沉如砣,恨不得逼出一抹血來,他此刻被怒意填滿整個胸腔,連着血管裡的血液都被烤的沸騰,有氣泡碎裂聲傳出。
“三表哥?大師兄?怎麼我就沒個親暱的稱呼。”
他望着那兩人消失的方向,不緊不慢的往千秋閣的方向擡腿,每踏一步出去,都在那地磚上留下一抹久消不去的怒意。
賀子沉就夠礙眼了。
沒想到又來一個慕容清。
小小一個江淮,桃花還挺旺。
可這都不重要,最令他擔心的事,是江淮的態度。
面對賀子沉,她明顯是以親人之禮相待,親近卻有理距。
可到了慕容清這裡,怎麼這麼彆扭。
……
“四殿下!”
聽到有人喚自己,寧容左蹙眉擡頭,原是母后宮裡的蘭摯。
她行了膝禮,忙問道:“殿下昨夜宿在哪裡了?皇后娘娘可擔心了一整夜呢。”
“睡在二哥那裡了。”寧容左淡漠道,“你這是幹什麼去?”
蘭摯剛要回答,眼睛一瞟他身後,揚聲笑道:“二小姐!”
什麼二小姐?
寧容左瞧她跑去天武門的方向,眼睛一擡,瞧見那城門下停了一輛精緻的馬車,簾子掀開,從裡面下來一個娉婷多姿的嬌俏女子。
烏髮如流墨,藍衣似長空。
面容白淨而秀美。
體態妖嬈卻端靜。
她化開一抹得體的笑,對蘭摯道:“蘭姐姐。”
說完,瞧見寧容左也在,面上浮紅,恭敬行了一禮:“擇善給殿下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