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堂。
房門被黎涇陽幾乎踹碎。
黎涇意和關河正在屋子裡面下棋,棋盤上分佈均勻的黑白子被震得掉落,他不快的轉過頭去,露出一絲意料之中的神情。
“涇陽?你這是做什麼?”他悠哉道。
黎涇陽佇立在門口,木屑灰飛間,露出那張怒意滿盈的俊臉,他疾步上前,眸間溢出的盛火也撲面而來,勢必要將那兩人燃燒殆盡。
黑袍下的關河奸邪一笑,左肘撐着木椅的把手想要起身,卻見黎涇陽右手一擡,那淨白的掌心不知蘊了多少蠻橫之力,幾乎是颳着勁風強壓而下,觸在身上,彷彿泰山扛肩,竟硬生生的把他給按了回去!
同時,那股力怎麼也卸不掉,順着手臂迅速蔓延至盆骨!
關河疼的悶哼,臉上的傷疤微微一顫,只聽清晰一聲碎裂,屁股下的那張木椅面居然裂開了,四條木腿一起折斷,他轟的跌坐在地,嘔了口血出來。
望着那灘殷紅的鮮血,關河呆愣的忘記起身。
他沒想到,黎涇陽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自己連半招都抵不過!
對面坐着的黎涇意也一瞬收攏了笑容,看着自己二弟的表情也多有凝滯,他漆黑的眼珠上下一骨碌,不安的嚥了咽口水,道:“老二!你這是做什麼!”
說着,還挪着椅子往後兩下。
他也沒料到這麼多年,黎涇陽竟是一直在掩飾,本以爲不過是些三腳貓的功夫傍身,現下看來,他的武功根本不亞於賀子沉!
黎涇意想着,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原來父親這麼多年也並未對他完全置之不理,這身好功夫可不像是隨意一個師父就能教的。
難不成,父親是真的在用他來作爲自己的替代品,以防自己一直無所建樹嗎?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黎涇陽已經近在咫尺,他眸底溢冷,一把將那其棋盤掀翻,無數棋子打在臉上,黎涇意不住的眨眼。
“你把穆雎弄哪兒去了?”他問道。
黎涇意不知道這小子在衝動之下會不會對自己動手,也沒敢多兜彎子,瞟了一眼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關河,竊笑道:“穆雎丟了,你該問他,你問他把你的寶貝未婚妻給弄到哪裡去了。”
關河還沒反應過來,領子便已經被黎涇陽拽在手中,往前一帶,他頭上的黑袍帽子落下,在清冷的月光映襯下露出那半張被滾油澆過的臉頰,猙獰道:“二公子別急啊,她死不了。”
黎涇陽的臉因着升騰的怒意而變得通紅,手指也越來越用力:“果真是你們!”
關河攥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腕,幸災樂禍道:“就是我們,二公子想把我們怎麼樣?”
黎涇陽的眼角好像有銀光掠過,拽着他領口的手一鬆,一翻,把住他的腦袋順勢按在那棋子散落的桌上!
‘咣’的一聲,那桌面裂出一道細縫,有滾熱的血蜿蜒而出,滴答滴答的往下淌,濺在地上開出一朵朵可怖的花來。
關河眼前一黑,耳邊刺鳴不斷。
黎涇陽並未罷手,騰出的左手把住那個茶蓋子用力一扣,拾起一片碎片抵在他的脖頸之下,不斷用力:“說,把她藏哪兒了?”
關河本身就是要報那夜的仇,再加上他知道黎涇陽在自己說出穆雎藏身地之前是絕對不會動手的,遂開始嘴硬起來:“我就不說,你能拿我怎麼樣?”
話音落了,下巴掠過一陣涼意,有血濺在眼裡。
關河一聲不吭,兩隻眼睛瞪着他,看樣子是死活不肯鬆口了。
就在黎涇陽再要動手的時候,一旁的黎涇意覺得差不多了,握住他的手腕,道:“老二,我告訴你她在哪兒。”
黎涇陽斜睨着他:“在哪兒?”
“已經被我賣去花樓了!”
掌下的關河突然放肆大笑,那尖利的聲音像是把刺刀,一下一下的割銼着黎涇陽的神經,他微低了低頭,聲音變得沙啞:“你說什麼?”
關河絲毫不肯收斂,下巴的傷口一顫一顫的,隱露白骨:“被我賣了!現在怕是不知在誰的胯下承歡呢!啊哈哈哈――”
“找死!”
黎涇陽眼底腥紅,一拳打在他的後脊上,直叫他又嘔出幾口血來,因臉是按在桌上的,那涌出來的血又嗆回鼻腔。
“老二!”
黎涇意說着,眼底滲笑:“她在城東貧民區的妓館裡,你要是再不去,她一個小小女子,怕是真的……”
話沒說完,那人已經如暴風般捲了出去。
桌上的關河無力的躺倒在地,一邊笑着一邊往外吐着血水,黎涇意斜瞟着他,淡淡道:“還能挺得住嗎?”
關河從袖子裡抖出一顆藥丸來塞進嘴裡,不過十秒,渾身彷彿又注滿了力氣,他在一片狼藉中坐起身,伸手捂住下巴上的傷口,含糊笑道:“當然扛得住。”
黎涇意挺了挺胸口,望着那晃得嘎吱嘎吱的房門,道:“那就走吧。”
關河盯着自己的腳下沾着的那片葉子,片刻,取下來在掌中碾碎,道:“走吧。”
――――――
剛推開奉天府的門,黎涇陽還沒奔出兩步,便和趕來的江淮並郭凜碰上,他咬牙,將方纔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包括穆雎被賣到貧民區妓館的事。
郭凜聽完之後,恨不得直接把黎涇意和關河千刀萬剮,遂道:“那裡肯定埋伏了不少人,還是趕快聯繫陸顏冬,叫她調禁軍過去救靈兒。”
“不行。”
江淮卻攔住他,眼中閃爍着理智的光芒:“這件事情不能鬧大了,要是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穆家二小姐被賣到了貧民區的妓館裡,便是她未失身,又有幾人能信呢?況且陸顏冬又怎會派軍。”
郭凜眉間緊皺:“那怎麼辦?”
“現在通知師父或是獸王樓的人是肯定來不及了。”江淮眼珠一轉,恍然擡頭,指着黎涇陽說道,“他們若是真的想至靈兒於死地,不可能告訴你她藏在哪兒了,對靈兒動手,相當於與穆家結樑子,他們不會那麼愚蠢。”
黎涇陽渾身一抖,有冷汗自後脊滑落,呢喃道:“對,對。”
江淮喊道:“還不快走!”
黎涇陽咬牙點頭,飛快從府裡提出三匹馬來,翻身而上,閃電般的向城東的方向奔去!
郭凜也轉過腦筋來,望着他的背影,眸中多了一絲異樣的厭惡。
江淮喝了一聲,也騎馬跟上。
郭凜攥着那馬繮,胸口起伏的厲害,片刻上馬,奔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