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道說要走,走得也乾脆利落,打包好自己的東西招呼一聲後就離開了客棧。
荊不夜很自然地送了一段路,等衛道已經走遠纔打算回客棧,一回頭便看見傅笙。
“你怎麼來了?”荊不夜自然很意外,從傅笙的態度就看得出他絕不可能會來送衛道。
“我至少要看着他走了我才能放心。”
荊不夜輕嘆,“傅公子,你到底在懷疑衛兄什麼?”
傅笙冷着臉站到他面前,哼聲道,“你對他稱兄道弟,卻生疏地稱呼我爲公子,這是爲什麼?我好像比他先認識你。”
“傅……”荊不夜絲毫沒有好計策應對傅笙這個突然變化的話題,一出口發覺又覺得錯。
“你叫我傅笙吧。”傅笙忽然綻出一抹微笑。
“我……”荊不夜呆了一呆,未能從善如流。
“我叫你荊不夜,別想當我兄長,當我弟你也不願意吧。”雖然經過昨夜的事情,傅笙隱約覺得,他自己很可能比荊不夜大不少。
“好。”荊不夜終於適應過來,很自然地答應了。傅笙對他而言有些特別,他是他第一個遇到的同齡人,而他的與衆不同也讓他頗好奇,所以他並不排斥和他關係更親近些。
傅笙先背過身去,荊不夜趕上來,兩人並行回走,傅笙先開口問話,“你爲什麼要去不夜門?”
“其實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他很想知道他的師父建立的這個門派的許多事,一如他其實很想知道關於他的師父的許多事。
“是你自己想去,不是那位長老讓你去的?”
“她是有說,但決定權還在我。”
“是爲了你的師父?”傅笙瞥了他一眼。
“傅……傅笙,你真的很容易就猜到我的心思。”荊不夜也奇怪自己真的有那麼容易被看穿?
“剛剛我確實是猜的。”傅笙調皮地笑了一下,“這麼說,你不那麼笨嘛。”
“你不是一直嫌棄我蠢嗎?”
“你許多時候是容易犯蠢啊。”傅笙笑開了。
荊不夜也跟着笑了,“以前師父也這麼說我。”
“對了,看你對你師父很看重,你師父是什麼樣的人?”
“師父她……”荊不夜一想起那人面上的笑就消失了。
“怎麼?你師父不好?”傅笙直白地問。他本猜想覺得,以荊不夜能養成如此單純溫和的個性,他的師父該對他愛護有加纔對,但荊不夜的反應卻有些不自然,所以他更好奇了。
“師父她很好,她待我很好,只是師父她自己……算了,還是不多說了。”
傅笙看了眼荊不夜就知道他是多餘的不願意說,也就沒追問下去,但還是接着道,“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還可以幫你點。”
“你幫我什麼?”荊不夜知道他或許是真心,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忍俊不禁。
“幫你打你師父。”
“千萬別。”荊不夜一瞬間幾乎急了。
傅笙微愣了一下後嘲弄道,“看你急得……你師父還真是你娘啊。”
“對我而言,師父便是如同孃親一般,雖然她也很嚴厲。”
傅笙停了一下,盯着荊不夜問,“你師父……是女人?”
聽他問出這麼一個自己覺得有些傻的問題,荊不夜幾乎想笑,但轉念一想自己確實沒提起過自己師父是女人,所以傅笙的反應很自然。“我沒說過她是男人。”荊不夜正經地解釋道。
覺得他話裡分明是取笑,傅笙狠狠地瞪了一眼,氣沖沖地走快了。
“等等,傅笙,別生氣。”荊不夜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
“放肆!”傅笙扭頭便要大聲斥責,用力一揮本想甩開手。
“傅笙。”可荊不夜抓得很穩很緊,“別生氣,是我不對。”
“放開我!”傅笙瞪着他,“先放開我的手!”
“好。”荊不夜鬆開手,一瞬間才注意到剛剛自己抓住的手掌似乎比自己略小,而且整隻手都軟綿綿的,不似他自己的手那般粗糙乾硬。
“這樣的小事也值得我生氣?”傅笙說完就又快步走了。
沒生氣的話,走這麼快乾什麼?荊不夜心底這麼想卻沒說出來,腳下快步地追上了傅笙。
傅笙本來是走得很快,但等他追上來就放慢成之前的正常速度了,兩人又並排着走回了客棧。
雖然荊不夜已經和虛悟長老達成一致要前往距此處不遠的不夜門,但因爲不夜門還有部分分散出去的人沒趕到,所以還要多一日等候。
入夜,繁星滿天之下,一個黑影飛快地竄進了一戶窗。
一陣風進來,燈光幾乎跳離燈芯,茶杯溢出清香。
“今天看到你和少門主走回來客棧時候的光景,我彷彿回到了二十多年的那次,以爲這二十多年都不過是我一個人的幻夢。”
“那次?”傅笙隨開口出聲了,但冷冷的聲音透露着不願意搭理。
“當年的你和林楚在江湖上就是一對人人稱羨的金童玉女,可結局卻落得如此令人唏噓感嘆。”
“你要感嘆也不需要到我這屋子裡來。”傅笙十分冷淡道。
“你開着窗戶不是爲了讓我有機會來找你嗎?”
“我開窗只是透透氣,沒想到會有老鼠爬進來。”傅笙說得像是有九分認真。
靜默了半晌,那邊道,“若是在當年,你如此說,我必然要和你爭執一番,但今時今日你我皆已不同。”
“我始終是我。”傅笙並不願意評價她,怕出口就漏馬腳反而是次要原因。
“你除了容貌還依舊,還有什麼如初呢?”
“那你呢?”
“呵呵……”
“沒什麼事就走吧,別沒事就來煩我。”
“少門主就在隔壁,你怕被他發覺嗎?”
“你去告訴他一切也無所謂。”傅笙反而覺得她如果說出來他才簡單好辦了,他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來歷了。
再沉默了比之前更長的一陣,“你……到底是誰?”沉聲問。
“……”傅笙微訝,被發覺了?看起來玩不下去了,他略有遺憾。
“你是不是傅青竹?”
“我現在叫傅笙。”傅笙如此回答,其實既沒承認也沒有否認。
“那麼巧,你也姓傅?”
“天下姓傅多得是,這點事就值得你不夜門長老大驚小怪?”傅笙起初是不知道不夜門的,早上荊不夜對衛道說明身份他才知道了這個名字,而關於不夜門的厲害,傅笙在此地隨便找人打聽就知道了不少。因爲不夜門離在此地不遠,所以當地連普通百姓也對他們有耳聞。
“我卻只認識一個!”虛悟長老分明氣惱道。
傅笙卻淡淡一笑,“看你的意思,你說的應該不是你眼前的我。”
虛悟長老盯着傅笙又沉默了一下,這會兒時間極短,她一擡手就一串暗器飛出。
傅笙腳一踢,將桌子踢翻飛了起來,擋下了全部暗器,跟着一掌拍出,桌子飛出去將虛悟長老撞倒,碰的一聲巨響。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整個客棧,而最先趕到的自然是靠得近又身懷不錯武功的荊不夜。
“長老?傅笙?”荊不夜一進門就看不懂狀況。
也沒等荊不夜去想辦法弄明白,傅笙已經出了殺招向虛悟長老。
荊不夜立刻出手便要擋下傅笙,並問,“傅笙,你要幹什麼?”
“你……”傅笙的出招在他預料中荊不夜是不可能阻攔下來的,但荊不夜竟然成功了,這讓傅笙又氣又惱。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你閉嘴!”傅笙喝斥道,“我的事你少管。”
“今天的事我管定了!”荊不夜的態度難得一見地沒有絲毫後退餘地。是非兩邊都是和他有關的人,要他視而不見絕對不可能。
“你別逼我!”傅笙已經氣得用吼。
“你會殺我嗎?”荊不夜毫無思考地脫口而出。
“你……”傅笙氣得咬緊牙揚起了手掌。荊不夜的人頭就在他面前,他一掌下去可以瞬間讓他歸西,但他竟怎麼也沒能下得去手。“你滾!”說完這話,卻是傅笙轉身從窗戶飛了出去。
“長老,你先養傷!”荊不夜急忙飛窗追了上去。“傅笙——”荊不夜找了許久,一直沒發現傅笙的身影,繞了一圈又回到客棧後面,卻突然一擡頭就看見樹上站着熟悉的人影。
上面的人被發現也沒着急或惱怒,居高臨下地冷冷問到,“你還來找我幹什麼?”
“你不是讓我滾嗎,你跑什麼?”荊不夜微笑道。
“那你現在滾!”才稍稍平靜了的傅笙又怒上心來。
荊不夜沒走開,反而一縱身飛上了樹枝,和傅笙並立着,“那我滾到你身邊可以嗎?”
“你——”傅笙一時也不知是氣的還是驚的,瞪着荊不夜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