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先回來,一聲沒吭。而對於後到的荊不夜帶了兩個人回來這件事,就衛道多說了幾句。
“兄弟,你運氣真好,飯前出門都能撿到兩個女人,我怎麼沒這麼好桃花?”
知道他是有意打趣,荊不夜也就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任何話。
這一夜星冷月清,再無其他多餘的事情打擾這個已經人疏聲寂的村子,一宿到天明。
天剛一亮,傅笙就提說要趕緊離開。
“爲什麼這麼急?”雖然荊不夜也這樣想,但這話是被還一臉睏意的衛道搶先問出口的。
“沒有理由,我就是要馬上走。”傅笙話是如此蠻橫,但臉上分明一臉不屑於說的表情,實際上他也確實不屑於給衛道解釋。
“少門主,我們不是還要等長老嗎?”昨夜被荊不夜帶回來的兩名女子半夜就醒了,但到剛剛爲止都表現得很本分,沒有說過任何話做出任何多餘舉動。
“我什麼時候說要等他?”
“少門主你明明……”
“我說等他出現可不是我要等在這兒到他出現爲止。”
“……”那兩名女子很是失望,但沉思了片刻後,又擡頭堅定道,“既然是少門主的決定,那麼我們沒有異議。”
傅笙冷笑,“我有讓你們有有異議的資格嗎?”
兩名女子垂下頭,“沒有。奴婢知錯!”
“哼!”傅笙只留了一聲冷哼給兩人。
看了這情形,荊不夜此刻倒是有些信了這兩名女子了,因爲看傅笙的做派,絕對是人上人的身份,如果他是某個門派的少主人,那麼有這樣的個性也就不奇怪了。
荊不夜正如此想着,突然被人戳了戳手臂,跟着被人拖手臂拉到一邊,遠離了之前位置。
“怎麼了,衛兄?”荊不夜問。
衛道的表情有些莫測高深,“傅公子真的是那兩個女人的少門主?”
“這個……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剛剛他有些相信,但荊不夜想連傅笙自己只怕都不清楚。
“不夜門什麼時候有少門主了?以前從沒聽說過啊。”衛道摸着下巴斟酌着。
“什麼門派?”
“不夜門。”也不知是否因爲衛道有意壓低聲音而顯得有些沉重。
荊不夜有些迷茫,而且他好像聽到了和他名字似乎一樣的發音,“你怎麼認出來的?”
“我剛剛看到那個兩個女人腰間掛了雕有夜字月託形腰牌,那是不夜門的標誌。”
“原來如此。”荊不夜理解了。
“從今月如血,至此天不夜——”衛道輕念。
“什麼意思?”
衛道笑得有些許勉強道,“據說,自從有了不夜門,江湖就再也沒有夜晚了。不夜門的門主叫夜凌霄,據說他一共只出手過三次,每次都是夜裡,而那三次,有三個門派徹底消失。”
荊不夜也不禁凝重起來,他不難想象衛道簡單說出的這一件事有多大的重量。
“雖然那個三個門派行事也不端正,但夜凌霄一夜之間便屠絕他們滿門這樣的事情,也無人會稱道。尤其是這三個門派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許多名門正派三番五次都未能打敗,卻輕易被一個從沒聽說的人和從未聽說的門派徹底剿滅,一時間不可不謂之震驚武林。夜凌霄這個人就這樣被記住,而他的不夜門也自然一躍成了江湖上最爲人知的門派之一。”衛道說來此事倒是有些感慨的意味。
“如此說來,雖然不夜門做事極端了些,但也不算太過邪道。”
“不夜門亦正亦邪,難以掌控,所以正邪兩道都對他們十分警惕。夜凌霄最後一次出現已經是十八年前,這些年他再未出現,很多人揣測他已經死了,這讓不少人想打不夜門的主意,但這麼多年沒有一個人成功過,而且通常這些人再也沒出現過。”
“都死了?”
“對,都死了。”
荊不夜沉默了。如果傅笙真的是不夜門的少門主,那麼他應該和夜凌霄有深切關係,這也能解釋他那奇高的武功,但若如此,他又有不夜門少門主如此身份,爲什麼會受傷失憶?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傅笙身上的謎團似乎越來越多了。
“你小心些。”衛道輕拍他的肩說了這麼一句,就走開了。
荊不夜發了會兒呆,直到有人靠近驚覺,而那邊先恰好地開口問,“他和你說了什麼?”
荊不夜絲毫不意外是傅笙,笑了笑道,“哦,衛兄只是跟我說了些江湖往事。”
“是嗎?”
“是。”荊不夜這話說來也是真,所以很鎮定。
傅笙微勾了一下脣,似是笑得勉強,“好了,該走了,別耽擱。”傅笙果斷地扭頭便走。他知道荊不夜說的話並不完全是真話,不問理由,他就是知道。其實這種感覺傅笙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好像很瞭解荊不夜,可他們才認識三天而已。
“傅公子,你真的不等那位長老來嗎?或許他能幫助你找回記憶也不一定。”
傅笙停下腳步,“也或許他會來要我的命。那兩個丫頭的話,你這麼容易就信了?”傅笙回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她們是不是騙你,等那位長老來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我沒習慣等人。”他有些懷疑,他的此舉是別有深意。
“那你也不必急着走。”荊不夜以爲,傅笙那樣高的武功傍身,絕對不會是怕。
傅笙沉默了半晌,轉過身來面對荊不夜,“我現在誰都不信,我只信你一個。”
荊不夜怔了怔,實在不知道該喜該憂,他絲毫沒預料到傅笙竟然會對他有如此寄託,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迴應這句話。
“因爲你太蠢,你要是騙我我都會知道。”
“我……”荊不夜這下子真是哭笑不得。
最終幾人還是很早便離開了木石村,但好歹是吃了早飯後才匆匆忙忙地走的。畢竟是安步當車,又有珠兒這個孩子在其中,再就是因爲傅笙那日打殺時候那樣兇猛,可一走路又回到了氣虛狀態,爲了照顧這兩個人,一行人走得實在一點不算快。
從日出到日落,終於是到了一座城鎮,一行人找了客棧住宿。分房下來,傅笙在最中間,左右是荊不夜和不夜門的兩名女子,荊不夜隔壁是衛道,而珠兒在相對的另一邊。
傅笙最早進房,丟下句,“別打攪我,否則死。”就關門去睡覺了。
因爲傅笙那聲招呼,晚飯時候也沒人敢去叫他,而夜半過後,荊不夜警覺地聽到了隔壁有聲響,而且他能確定那不是傅笙的腳步聲,這落腳比傅笙的重。
原本傅笙是不需要讓人替他擔心的,荊不夜這麼認爲。但過了好一陣再無聲響,荊不夜不禁擔心他該不會睡得太死?荊不夜如此一想立刻起了身,輕巧地出了自己的房間,到了傅笙房門前,他正要推門而入,門突然被拉開,而他立刻被人拉進了門。
“誒……”荊不夜正要問。
“那兩個丫頭出門了。”傅笙先說了話。
“你是說?”這是不夜門那兩個女子的名字,。
“不然還有誰?”傅笙會安排他們住自己隔壁就爲了好監視而已。
“那剛剛你屋裡……”荊不夜擔憂的心還沒及時放下。
“那是我。”
“那聲音和你平常的腳步聲不一樣。”荊不夜絕對不認爲自己聽錯。
“我故意引你過來的。看起來你沒辜負我的期望。”
荊不夜輕舒了一口氣,“反正你沒事就好。”
“跟我出去。”
“好。”荊不夜沒有遲疑。
他的快速回應讓傅笙反而多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
兩人沒再多猶豫,從後面翻窗而出,而後繞到前面,就看到客棧門外,不夜門的兩名女子對一個包頭紗的素衣女人屈膝。
“見過長老。”
“我是一路憑着自己分析揣測找來的,你們這一路連標誌也不會留一個?”話雖批評,但女子的語氣並不強烈,倒還是很平和。
女人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年輕,並不是傅笙和荊不夜都以爲的是個老人。
“是少門主似乎不信任我們,我們怕做了多餘的事情被他察覺而惹他不快,所以……”
“少門主不信任你們?”
“是。”
“門主說少門主是個很容易相信人的人才對。”女人頓了一下,又轉口問到,“你們真的是找到少門主了?”
“是。應該沒錯。”
“不過少門主他身邊還有兩男一童,和當初您說的並不一樣。”
“有人故意把少門主帶到木石村,木石村就恰巧地發生了那樣的大事,只怕是早有人在那兒安排了人等着少門主了。”
荊不夜聽了這話自然是看傅笙,傅笙一點不像個容易相信人的人,但後面這席話讓荊不夜有些相信,因爲傅笙如今失憶,或許正是如那人所說是被引到木石村後被設計導致。
“什麼人?偷偷摸摸不敢現身?”長老突然喝斥。
荊不夜還猶豫了一下,哪知傅笙先已經出去了,站在了那位長老面前,瞥了一眼後背過身去張望。荊不夜自然立刻隨後跟了過來,和傅笙並列而立,一時也不好開口。
那長老似乎微愣了半晌,而後低頭道,“虛悟見過少門主。”
荊不夜不禁眼皮一跳,他懷疑自己是否有看錯聽錯——眼前這位長老好像是對他如此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