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大雪的緣故,街上根本沒有什麼人,也只有零星的幾戶人家還亮着燈,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找家客棧是何其困難,但是晏寒裳卻好像熟門熟路,沒幾下子就找到了一家客棧,裡面人影稀少,掌櫃的和店小二幾乎都縮成了一團。
見到客人上門,也是無精打采的。
蘇後傾一進到客棧裡,一下子就活了過來,湊到掌櫃烤着的火盆旁邊,不斷地搓着手,“你們都有什麼好吃的嗎?趕緊全部都上上來!”滿臉放光地望着人家……
他已經餓了兩天了,又累得不行,實在是很想吃啊吃……
“客官,不好意思,因爲雪天的緣故,我們客棧幾乎都停業了,各種牲畜死了一堆,時間久了便也爛了,於是……暫時沒有什麼好吃的,只有饅頭和一些米飯……”掌櫃的一臉愁苦。
聽完,蘇後傾差點昏厥過去。
“那先上點熱茶來吧,真是凍死了。”話語間,幾乎要把整個火盆給蓋住了,別人壓根沒能沾染到一點火氣。
掌櫃的聽言,倒是也很乾脆地叫人上茶。
但是晏寒裳卻道:“先給我們安排房間。”
“我要和你一個房間。”夜晴安摟住他的胳膊,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說道。
“……”蘇後傾一下子跳了起來,“你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和一個陌生男人住同一個房間呢?”說完,他已經衝到了夜晴安的面前,就差沒有臉紅脖子粗了。
“和你有什麼關係?”夜晴安冷冷地反駁。
蘇後傾聞言,張了張脣,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我負責照看你的,你別忘記了,你母親可是要我好好照顧你的,所以你要聽我的話!”
夜晴安哼了一聲,繼續摟緊晏寒裳的脖子,對蘇後傾不理不睬。
蘇後傾憋屈,跺跺腳,卻依然沒引來夜晴安的關注,“小晴安?!”他終於忍無可忍,也終於臉紅脖子粗,可惜這些夜晴安都看不到。
“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去和我的母親去說,反正你的權利在我這裡一點用處都沒有。”夜晴安道:“掌櫃的,勞煩快些安排屋子,我與他住一個房間,剩下的人你隨便安排就可以了。”
蘇後傾簡直氣得臉都綠了。
但是不管他是上躥下跳還是怎樣,都無法扭轉夜晴安的決心,而晏寒裳見夜晴安決心堅定,便也只能順着她了。
最後,蘇後傾與其中一名侍衛共用一個房間,另外兩名侍衛一個房間,再是晏寒裳與夜晴安同一個房間。
就在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洗得差不多之後,各自進了各自的房間,不過蘇後傾在離開之前,又很傲嬌地哼了一聲,並且表示與夜晴安勢不兩立。
不過,夜晴安並沒有理會他的打算,只是,當晏寒裳將她抱進房間裡,再將她放到牀上之後,他卻起身走開了。
“晏寒裳,難不成你要去外面睡覺不成?現在客棧裡已經沒有空房了。”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夜晴安很是不悅地說道。
“深夜寒冷,我去向掌櫃的多拿兩條被子。”晏寒裳淡淡地說,說完就拉開門走了。
坐在牀上的夜晴安嘴角抽了抽,於是她用手狠狠地扯了扯自己的臉,爲什麼會這麼在乎他的離去呢?
驕傲的夜晴安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情,更不應該有這樣的心態啊!
但是她就是很在乎,這能怎麼改?
晏寒裳很快就回來了,將牀上的被子整理好,再幫她將枕頭放好,再看着她躺好,他幫他將被子掖好,然後說:“早點睡。”
聰明如夜晴安一下子就聽出了弦外之音,什麼叫做早點睡?“你不睡嗎?”她問。
“睡,不過我睡別處。”他說。
就算她還是個孩子,但是她是不一樣的孩子,男女總是授受不親的。
夜晴安皺眉,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也對,我畢竟是女孩子。”抿了抿脣後,她問:“那你有被子嗎?”
“剛剛去向掌櫃的拿了。”
“哦。”夜晴安閉上了眼睛,但是很快又睜開,不過依然是什麼也看不見。
“你不會趁我睡着的時候走了吧?”
“……”晏寒裳額頭滑下三條黑線,他若是不趁她睡着的時候,那什麼時候才走?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嗎?”夜晴安突然變得很平靜,她繼續道:“我也不攔着你,更不用繩子綁着你,我醒來之後你若是走了,那麼,晏寒裳,我真的會選擇去死的,我說的話從來都不是戲言,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了。
晏寒裳滿臉黑線,他到底是修了多少年,才能遇見這樣一個魔女?
不過……女孩玩的那種一顆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他並不是沒有見過,當下不怎麼相信夜晴安所說的話。
見她睡着之後,他便走到長榻躺下。
先休息一個晚上,天亮之前離開就好。
只是,天亮之前他要走之時,卻不知道爲什麼,多看了夜晴安一眼,小小的人兒還在睡着,寧靜的臉彷彿在做着平靜的夢,夢裡面可能只有一條叮咚叮咚流淌的溪水,不激盪,卻很曼妙。
發現自己的想法時,晏寒裳頗爲自嘲地笑了笑,一個小孩子有這樣的夢是很應該的,不值得驚奇。
一念罷,他打開了房門,闊步離去。
然而,夜晴安卻在他出門的剎那睜開了雙眼,並且坐了起來。
他到底還是選擇走了,如果她沒有估算錯誤的話,現在天還沒亮,他出去肯定就是走了,而且他剛纔看了她,這算是最後的告別,她很知道那種目光的含義。
而她……會去死嗎?說過的話要當真嗎?
夜晴安苦笑!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說話不算話的人,既然她能說得出來,那就不是在玩鬧,而是心裡真的這麼想。
思及此,她將早些藏好的匕首拿了出來,什麼也沒有想,就割向了自己的脖子。
她並不是一個極端的動不動就說要自殺的人,她只是那種說了什麼,就一定會去做的人,這倒是和極端沒有什麼關係了。
只是……
當匕首已經貼近肌膚的時候,她卻感覺到手腕一疼,完全握不住手中的匕首,任其掉落到了被子上。
“你在做什麼?”是晏寒裳的聲音。
出去之時,他並沒有想着要回來,但是他弄丟了東西,所以折身回來尋找,卻沒有想到,真的見到她要自殺!
“我在做什麼,難道你看不見嗎?”聽到他的聲音,夜晴安內心一陣狂喜,但是下一刻她就想到,他回來一定是因爲忘記了什麼東西而已,肯定不是因爲她而來的,如此想着她便也淡定了。
“你真是可怕,夜晴安。”晏寒裳眯起眼眸,走到她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母后難道沒有告訴過你,用死亡威逼他人留在你身邊,是很愚蠢的行爲嗎?”他生氣了。
他最討厭被威脅了,哪怕威脅他的人是沈瑟兒的女兒也不例外!
聞言,夜晴安內心一陣糾疼與抓狂,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將匕首重新撿起來,往自己的脖子抹去,但是卻被晏寒裳一下子揮掉了。
“如果不是因爲你是沈瑟兒的女兒,我根本不會管你的死活。”晏寒裳道:“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見到了,這一招對我完全不管用!”
“還有,我很討厭別人威脅我,你要知道你的生命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如果你執意威脅我,那你隨便!”晏寒裳繼續道。
夜晴安不知道是因爲憤怒還是因爲傷心,她全身瑟瑟發抖,潔白的牙齒死死地咬住下脣,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半晌後,她才吐出一句話來,“既然不重要,那你就走。”
晏寒裳死死地盯着她,半晌後,轉身就走。
“如果母后問起你來,我爲什麼會死,那麼到時候傷心的那個人會是你,而不是我。”她稚嫩卻如魔鬼一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晏寒裳竟生生頓住了腳步。
他冷笑着轉身,依然是死死地盯着夜晴安,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怕是現在夜晴安已經死了,但是她卻微微昂起了下巴,用無神的眼睛迎接他銳利的眸子,絲毫不低頭,不害怕!
她知道,他正在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帶着可以殺人一般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甚至覺得他一定會將自己拎起來,要麼狠揍一頓,要麼將她摔到地上。
但是,當他在她的面前停下來,且站了很久之後,他卻沒有這麼做。
他只是說:“好,你既然想讓我留下來陪着你,那麼我就留下來陪你,但是你要知道,我之所以留下來,是爲了讓你不要死,而你不死,你的母后就不會傷心。我說的,你都明白了吧?”
“……”夜晴安抿脣,他的話語真的好殘忍!
她是應該抓起能抓的一切砸向他的,也應該大聲嚷着讓他滾,更應該罵他殘忍,但是這些她都沒有做,她只是安靜地坐着,因爲心裡的疼痛而僅僅地抓住被子,堅持着不讓自己崩潰,不讓自己做出那樣潑婦一般的行爲來。
於是,半晌後,她微微一笑道:“這樣最好了。”
晏寒裳幾乎要被她的笑容給刺傷了,她笑起來像是小精靈一樣,精緻的五官、精緻的笑容,微微泛白的臉色,都讓人很想憐惜她,只是她做出來的事情說出來的話語都像是惡魔一樣,讓他更爲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