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炎瞬間回頭,見到滿頭大汗的蘇後傾出現在大殿門口,他眉頭一皺,這樣大大咧咧的像什麼樣子?高臺之上還有皇上和皇后呢!正想到這裡,他驀然發現他身後似乎還揹着一個人,蘇炎幾乎要背過氣去,他大大咧咧地跑來也就算了,居然還揹着一、個、人!
“爹,我找了你很久呢!”小男孩蘇後傾並沒有注意到大殿上奇怪的氛圍,揹着夜晴安便向蘇炎走來,絲毫沒有將夜晴安放下的意思,甚至還將她的腿抓得更緊了。
夜晴安很想叫他將自己放下來,但是她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高臺之上的沈瑟兒的夜離憂……驚呆了,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大將軍蘇炎的兒子會和他們的女兒一起進來?一起進來也就算了,居然還是他揹着她進來!
由於夜晴安被蘇後傾背在身後,臉被擋住了,所以蘇炎並沒有發現被自家兒子背在背上的是慶安公主,他還在想着要不要向大家解釋蘇後傾揹着的其實是他的的妹妹……
“傾兒,還不快將……”你妹妹放下來!蘇炎正要“呵斥”他,卻聽到大殿之上忽然傳來奶孃以及她身後人的行禮聲:“參見皇上、皇后娘娘。”恰好打斷了蘇炎的話語。
而且好在蘇後傾在聽到他的半句話之後便將夜晴安放下來了,蘇炎還沒來得及去看夜晴安的臉,便見夜晴安往大殿中間走了兩步,微微彎腰,“參見父皇母后。”
“……”噗……蘇炎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裡,身體完全僵硬了。
蘇後傾驚呼:“你是慶安公主?”話語間,還向着夜晴安走來,“我聽說慶安公主是個瞎子啊!”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卻清清脆脆的,帶着一股子驚訝。
所有人都聽到了。夜離憂的臉色立即沉了下去。
“……”蘇炎覺得自己快要站立不住了,要是他知道今晚帶兒子進宮來,發惹出這麼大的禍事,他是怎麼也不會帶來的,此時此刻,他腦門子完全是汗,但他還沒忘記朝蘇後傾走來。
“逆子,還不快跪下,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請罪!”他將蘇後傾壓下來的時候,自己也跪了下去。
“皇上,皇后娘娘,是微臣教子無妨,求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蘇後傾純澈的大眼睛四處亂瞟,“爹,我們犯了什麼罪?”
蘇炎連忙將他的腦袋給按下來,明明在家裡就已經教過他宮中的規矩了,怎麼現在又忘記得一乾二淨了?這孩子平時倒是很聰明,怎麼現在腦子這麼不靈光?如果可以的話,蘇炎真想將蘇後傾給狠狠揍一頓。
沈瑟兒望着底下跪着的蘇家父子,再看看旁邊的夜離憂,只見他的臉色黑得不行,於是只得夜離憂這是生氣了。
沈瑟兒抿了抿脣,她很理解夜離憂生氣的原因,誰也不喜歡自己的孩子被別人說是瞎子,哪怕是這是事實,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有一根刺刺中了心窩,十分難受。
“安安,到母后身邊來。”平復了一下心情,沈瑟兒從高臺上走下來,而夜晴安也正在向她走來,到中途的時候,沈瑟兒彎腰將她一把抱起,往高臺上而去,而此時蘇家父子還跪在地上。
誰也沒敢多說一句話,甚至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皇上,是微臣教子無方,才讓這個逆子衝撞了公主殿下,求皇上恕罪。”蘇炎又重複了一遍。
雖然帝王從來不殺無辜的人,但是若是誰有罪了,他下手也是相當狠戾的。
坐在沈瑟兒旁邊的夜晴安很安靜,沒有說話,她對蘇後傾沒有多大的感覺,所以他是死是活,是被饒恕還是被懲罰,都和她沒有關係。
沈瑟兒則看了夜晴安一眼,見她面無表情,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如果她不是看不見,也許她就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夜離憂的薄脣幾乎抿成了一條線,冷冽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蘇家父子,就連蘇後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也不禁感受到泰山般壓頂的窒息感。
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難道對方強,他就要弱嗎?這樣想着,他忽然拿開父親放在他腦袋上的手,直起身來,望向高臺上的夜離憂道:“皇上,難道後傾說錯什麼了嗎?難道慶安公主不是什麼都看不到嗎?外面的人都是這樣說的,後傾並沒有說錯啊!”
很純真的眼神,也無邪的聲音,很疑惑的語氣,疑惑他自己犯了什麼錯。
蘇炎渾身顫抖,恨不得立刻昏厥過去。
而夜離憂臉上的陰沉又攀升到了另外一個高度。
就在所有人都爲蘇家父子憂心不已的時候,夜晴安突然說話了。
“你沒有說錯。”夜晴安說:“本宮的確是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如果本宮願意的話,可以將你的眼珠子給摳出來,讓你與本宮一樣看不見!”第一次,她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比上次她的父皇對她說的話更加讓她覺得憤怒和羞恥。
蘇炎滿腦門子都是汗,若是蘇後傾的眼睛真被挖出來的話,他這輩子就毀了,但是現在面對這樣的情況,他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沈瑟兒能夠感受到夜晴安因爲憤怒而顫抖的身體,她伸出手去,抓住她的小手,緊緊地握着,“安安,母后在這裡。”
夜晴安的小手冰冰涼涼,沈瑟兒發現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將她溫暖。
而下面的蘇後傾聽到夜晴安的話,也着實愣了一下,轉而濃濃的恐懼佔據了他的內心,他害怕自己看不見……
“公主殿下,求您饒了微臣的兒子吧,他年齡還小,什麼都不懂才得罪了公主殿下,求您饒了他!”說着,蘇炎不住地磕起頭來。
而蘇後傾此時則安靜了下來,相比剛纔倒是有些木訥了。
“本宮也沒說要殺了他,只是說要將他的眼珠子挖出來而已。”夜晴安的聲音依舊冰冷。
打扮得如此可愛的她、生得如此美麗的她,現在在除了她的父母之外的所有人看來,都像是一個小惡魔。
“本宮的話沒有人聽見嗎?”夜晴安忽然拿開沈瑟兒的手,站了起來,“如果沒有人動手的話,那本宮就親自動手了。”話音落下,作勢朝高臺之下走來。
夜離憂抿脣不語,沈瑟兒的目光則落在夜晴安的身上。
底下的蘇炎渾身一震,聽着夜晴安的腳步聲緩緩的從不遠處傳來,她的身子輕巧,腳步也很輕很輕,甚至輕到根本聽不見,但是對於蘇炎來說,那微不足道的跫音卻像是響在他心底的魔音。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得他突然鼓起勇氣直起腰來,擋在蘇後傾的身前。而此時,夜晴安距離他們只有五步的距離了,她的手中拿着一支簪子,大概是從她的髮髻上拔下來的。
“公主殿下,犬子得罪了您,是微臣教導無方,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所以若是公主殿下要想懲罰的話,那麼就挖微臣的眼珠子吧。”說完,他渴求地看着夜晴安。
但是當他對上夜晴安那雙空洞的眼睛的時候,他絕望了,因爲空洞的眼睛裡傳來的滿滿的都是冷漠。
“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的,哪怕你是他的父親,也不需要承擔他犯下的錯。”夜晴安冷冷地說:“將這個老男人拉下去。”她所指的是蘇炎。
很快,蘇炎就被拉到了一邊,但是他仍然不忘記吶喊,於是夜晴安只好命人將他的嘴巴堵住。
蘇後傾依舊跪在原地,望着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夜晴安,對上她空洞的眼神時,他愣了一下。
不久前,他還揹着她快樂地往前跑,但是現在她卻拿着銳利的簪子朝他走來,說要挖掉她的眼珠子。
因爲害怕,所以他的臉色變得慘白,也因爲害怕,他竟然忘記了後退,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而已。
夜晴安感受着他的氣息,便知道他此時在哪個地方,於是她在他的面前蹲下來,緩緩地擡起了手中的簪子……
高臺上的沈瑟兒無聲地望着眼前這一幕,她的女兒不會真的狠毒到將別人的眼睛挖下來吧?她沒有阻止,只是因爲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那麼陰暗……
相較於沈瑟兒,夜離憂淡然多了,他只是微微眯眼,望着底下的情況,深邃的眼眸讓人看不出來他此刻在想什麼。
“……你……真的要挖掉我的眼珠子麼?”終於,蘇後傾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嗯。”夜晴安點頭。
“一定要麼?”
“一定。”
“挖掉我的眼珠子,能讓你得到什麼?”聽到夜晴安的聲音,蘇後傾竟然沒有那麼緊張了,連話都說得乾脆利落了。
挖掉他的眼珠子,她能得到什麼?“這樣你以後遇見瞎子的時候,就不會嘲笑他們了!”
“我沒有嘲笑你。”
“是嗎?”
“我只是有些驚訝而已。”
“那又怎樣?”
聽言,蘇後傾翕合着嘴脣,竟說不出話來。
“沒話說的話,我動手了。”
蘇後傾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她有一張精緻的臉,一雙大大的眼睛,只是眼神空洞無比,可也是這樣的空洞,讓人對她莫名的感到心疼。
他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因爲突然不想說話了,還是因爲感到無比的害怕。
夜晴安也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見他沒說話,便擡起了手,摸上他的下巴,將他的下巴捏住,之後拿着簪子對準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