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塵偏瘦,看着有點骨感.上寬下窄的臉形,身體修長,大約一米七五的個頭,人顯得很乾練,玉樹臨風的樣子。他長得有兩個特點,一個是白:那種白是自然的,他一年四季不用任何護膚品,真正的美來自天然;二是他那雙眼睛:他有些近視,面無表情時鏡片後那兩隻杏核眼讓人感覺有些犀利;但是如果他心情好,碰到的又是熟悉投緣的人,那兩隻眼睛會迷得像月牙兒似的,似笑非笑的。如果你是個女人,他看你時你如果理解成他在向你示愛那就錯了!那雙眼也是天生如此。那張嘴有時不怎麼討人喜歡,對你有好感時說起話來嘴上像抹了蜜,討厭你時又刻薄的像一把刀。一頭黑髮天生的自然捲兒,但是卷而不亂,理成三七分的那種樣式。他上身常穿的是一件墨綠色的夾克衫,平時喜歡敞着懷兒;裡面是一件白襯衣,白襯衣下襬紮在寶石藍色的牛仔褲裡。褲子是作過舊的那種,兩條長腿上故意地弄破幾個洞。他上身看上去像個學者,下身看上去像個流氓,從前我們一起在毛巾廠工作時,曾經共同做過兼職,一起爲一家報社做過簽約撰稿人。

由於共同的愛好,從前我們隔三差五的常泡在一起。有時兩個人會找家便宜的小飯館,喝點酒;談談心;喝到眼朦朧醉朦朧時,會相互拍拍馬屁,搞得彼此心裡都很舒服,有種惺惺相惜地感覺。天長日久,這種密切的關係想一般都不可能了;日久生情,如果是一男一女的話,就是不結婚,我想:一定也會不止一次地上過牀了。

二零一六年的秋天,聊塵和莫小羊之間發生的那些破事,當時在浮雲縣曾引起過轟動,經過一年多那場風波纔算平息。事情平息後,當時心如死灰的聊塵,就把工作辭掉了。但是我們在一個縣城住着,兩家相隔並不是很遠,雖然不在一起上班了,有時還會約在一起坐一坐,談談心。他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像變了個人似的,偶爾坐在一起,他也只是喝酒買醉,不再像從前那樣,在我面前海闊天空地講他的文學夢想,大部分時間只是低頭沉默着。坐在一起時我有去語他沒來言,心裡對他就有些冷漠。兩個人見面少了,關係逐漸疏遠。

二零一九年四月二十三號那天,當時我正在單位上班,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我收到了聊塵用手機發來的一個短信:“琳哥,請你下班後馬上來紅房子一趟,讓我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

我和他平時已很少見面,近段時間也沒怎麼聯繫,猛然間收到他的信息,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事要找我,忙用手機聯繫他,可手機撥了四五次仍然打不通,手機裡有個女人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說:“對方已關機,請稍後再拔。”

打不通心裡發急,我對着手機喊:“去你媽的!”

平時聊塵的手機是從不關的,即是深更半夜也是一拔就通,我猜不透這小子在搞什麼鬼,心裡想:有事打個電話不就完了,發什麼破信息呀!

我上的是三班倒的班,平時白班四點鐘就下班。下午四點左右下班後,我急忙去更衣室換了衣服。聊塵說的那個天大地驚喜吸引着我的好奇心,跑着去看車處,風風火火地推出摩托車,出了車棚急着跨上去向廠外騎;出了廠門來到大街上後,我加快了速度,向着聊塵的住處,往西一路狂奔。

來到城西邊的順河路,天已近黃昏,往西看:遠處麥田裡的紅房子靜謐的矗立在陽光裡。溫暖的景色感染着我,急着想見到聊塵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不由地放慢了摩托車的速度。

圓圓的夕陽紅的似要滴出血來,一副戀戀不捨的姿態向下落。落日的餘輝染紅了周圍那些錯綜交疊的晚霞。紅的色彩在夕陽的周圍潑灑開去,由濃及淡,直到遠處消失。不經意間晚霞慢慢變換着形狀和色彩——有地分離,有地聚合;似山川,似河流;像拄杖的老翁,如少女的笑靨;如果當前的景色碰到了你心靈的柔軟處,你可以在這千變萬化的晚霞中:尋你深愛的女人的脣,尋你慈祥的母親那佈滿皺紋的笑臉,尋你的老父親在你兒時曾馱你玩耍的古銅色的背。

春天剛抽出新葉的小麥苗,在黃昏的陽光下綠得發亮,在晚風中翻騰。大片大片的麥田大片大片的綠延續着,紅房子在麥田裡紅得很耀眼。

過去這裡原是一片長期荒蕪着的,廢棄了多年的舊窯址。兩年前那場風波平息後,聊塵用他父親留給他的一大筆錢,買下了這片地方,建了這棟別墅。

南北走向的順河路西邊,已沒什麼建築物,是望不到邊的麥田。有一條彎曲着的小路穿過麥田,一路向西通往紅房子。也就一千多米的距離,那是過去曾在這裡磚窯上打工的民工們平時爲抄近路,自然踩踏而成的。其實沿着順河路再向北行駛五六百多米就到了東西走向的“309”國道,走上“309”國道後再向西行駛同樣五六百米的樣子,在路南邊有一條約兩米寬的小水泥路,順着這條小水泥路向南行,有三百多米的樣子也就到了紅房子。不過那樣要在順河路向北,到‘309’後再往西,然後再往南,要繞一個很大的彎兒,我不想捨近求遠,就從小路上一路走下來。

一年多前,紅房子在建設中時,我曾跟着聊塵來這裡玩過。當時的印象裡,別墅的北面是那座廢棄了多年的舊磚窯,是一個很大的土堆,有六七米高的樣子,由於風吹雨淋,有些地方早已經坍塌,上面是些煤查、泥土、碎磚塊等各種垃圾的混合物,有零星的雜草生長其間,不能完全把泥土覆蓋住,這裡露堆磚瓦,那裡露塊泥土,就像禿子頭上長滿了瘡一樣,顯得醜陋無比。

時間總能化腐朽爲神奇!紅房子建成後,聊塵搬了過來,經過他的精心治理,我後來再到這裡來,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色了:廢窯堆上長滿了綠色的小草,小草間零星點墜着些五顏六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兒,像個花的小山崗,在晚霞地照耀下,高低起伏間有各種蟲兒的不知疲倦地叫聲;有野兔子地出沒,這裡是它們的安樂窩,它們可以在這裡談情說愛,生兒育女。

邊走邊想,時間不長紅房子就在眼前了:別墅的西南邊十多米的地方,有一個好無規則的大水塘,那是當年製做磚坯時,不斷地取土,長年累月形成的。水面很寬闊,大約十多畝地的樣子,彎彎曲曲的岸上種滿了各種花草,平展如一面大鏡子。天上有個夕陽,水裡也一個夕陽;夕陽近處有彩雲,水裡便彩雲滿塘;天上一片紅,水裡也一片紅,偶爾有魚兒地跳躍,蕩起一圈圈水紋,波光磷磷,水裡的夕陽便不斷地抖動;水裡的那片紅就如一面大旗不停地飄蕩,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那樣的美好。

別墅前面大約有四百多平米的開闊地,用一米多高的冬青緊緊相連,修剪成一個個大小相同的蘑菇形,蘑菇形的冬青相連,從別墅兩側往前延長,圍成一個大大的橢圓形的院子;院子用淺綠色的瓷磚鋪了起來。在正廳房門的兩側,壘起兩個圓形的花壇,花壇裡種滿了各種木本的花;這個季節還不到花期,但鮮亮的葉子上面已舉起許多板栗似的花蕾。

在遠處看紅房子沒什麼特別,只是醒目的紅而已,來到跟前才能感受到它的別緻:別墅南北有十多米長,東西有十五米多,尖頂紅瓦,和紅色的牆一體的顏色。它的前面沒有牆體,用玻璃鑲嵌着,外面用的是無色玻璃,裡面一層爲咖啡色,兩層玻璃之間留有兩米的寬度,作爲前廊。那裡擺放着許多聊塵平時喜好的盆栽的花。因爲室內裝有空調,它們不受季節的影響茂盛地盛開着。玻璃外面裝有防盜的不鏽鋼管護欄,製作成奇巧的“卍”形,在夕陽下閃着光。

紅房子坐北朝南。我來到別墅前,把摩托車在院子裡停放好,見房門前有很大的一堆黑色的紙灰,心裡疑惑,細看感覺像是上墳用的燒紙,被風一吹,沒燃盡的大大小小紙的碎片,便像黑色的幽靈一般爭先恐後的漫天飛舞。一種不祥的預感讓我的心裡不禁顫抖起來。

我心驚膽顫的,輕手輕腳地來到門前,慢慢推開前廊的門。沒有任何的聲響,聽不到聊塵地問話聲。我小聲地呼喚着:“聊——塵、聊——塵。”擡起手來,慢慢的,把客廳紅木門推開……

我站在那裡,用手扶着門,努力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吃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