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2章
雖然文志鴻對於目前所取得的階段性成果十分滿意，但使團對談判前景的看法卻沒有他那麼樂觀。海漢從頭至尾都沒有明確表示過會使用武力手段來解決貿易爭端，而文志鴻利用了其中的模糊空間來誤導宗雄太，對方的退讓只是出於對海漢武裝力量的忌憚，一旦之後發現海漢並不會真正動用武力，那麼談判進程很可能又會回到老路上。
爲今之計，便是趁着對馬藩還沒有真正回過味來的時候，先趁熱打鐵簽署一個新協議，條件可以不用太激進，只要朝日雙方各退一步就行。至於海漢，大可利用這個機會，將自家在朝日兩國間的貿易活動合法化，今後也就不會再被對馬藩指責爲“走私活動”，在朝鮮海峽自由來去也會方便得多。
文志鴻希望海漢使團能在釜山再待一段時間，確保專區劃定和貿易協議兩件事都能順利推進，但使團卻不打算再在釜山耽擱下去了。
按照原本的日程安排，使團在釜山大約只會駐留五到七天時間，但實際上在抵達釜山之後，爲了推動海漢專屬經濟區的劃定，已經在這邊足足待了半個月，爲此不得不將一系列的後續安排全部推遲。
使團這二三十人倒也罷了，但同來釜山的龐大艦隊，其每日開支都是一個巨大的數目，而這超出原定日程的額外開支，釜山官府可沒有要爲海漢代爲承擔的意思。待使團完成任務回國之後，恐怕還得爲這些超額開支專門準備一份書面報告才行。
而使團中最爲着急的莫過於王安國了。他今年回國的任務是要帶着一支滿載物資和移民的艦隊回到北美駐地，但爲了招募移民和等待新船交付，他就已經在浙江耽擱了數月之久，出使朝鮮期間的日程也是一改再改，一拖再拖。
王安國擔心北美那邊會有物資短缺的狀況出現，所以中間也是催促了好幾次，希望能夠儘量避免再出現臨時增加任務的狀況，早點完事早點出發前往下一站。
有關海漢專區的事務，大的框架已經搭建完畢，接下來就交給符國慶和張鳳雛來負責了。
十月底的某日一早，海漢艦隊緩緩駛離了釜山港，南下前往對馬島。按照此前與宗雄太會談的結果，海漢艦隊將前往對馬島阿須灣，在當地作一個短暫的訪問。
這次訪問的目的性很明確，就是要推進三方貿易協議的簽署工作。所以作爲朝方代表，文志鴻也跟隨海漢艦隊一同前往對馬島。
從釜山港南下百餘里便是對馬島，天氣晴好時，在對馬島上的高處便可看到釜山海岸。這個狹長的島嶼海岸線曲折蜿蜒，但因爲全島都是山地，海岸線多是懸崖峭壁和怪石嶙峋的地形，適合作爲港口的區域並不多，僅在島嶼西南一邊有那麼兩三個小海灣地勢稍平，可以作爲城區來建設。
以島上地形條件而論，對馬島遠不及面積比其小好幾倍的平戶島，如果不是具備先天地理優勢，大概根本沒有機會成爲朝日兩國間的海上貿易樞紐。
上次有龐大武裝艦隊抵達對馬島，大概還得追溯到1592年的壬辰倭亂時期，豐田秀吉以對馬島爲前線基地，集結了一萬七千餘人的部隊到島上，然後渡海攻打釜山。
儘管此次海漢艦隊的造訪並不是帶着戰爭目的而來，但還是不免會讓對馬藩十分緊張，所以爲了表明和平的態度，海漢艦隊並未一股腦地駛入對馬島的核心區域，而是在阿須灣外轉了兩圈之後，便讓大部隊留在了阿須灣以南二十餘里外的某處海岸，僅有舟山號帶着兩艘探索級戰艦，以及朝鮮使團的座船，一同駛入阿須灣停靠。
這樣一來，既達到了炫耀武力震懾對馬藩的目的，也不會讓對方過於緊張，出現擦槍走火的意外。
宗雄太在先前的會談結束之後，就已經趕回了對馬藩，此次使團造訪，他沒有再在島上的金石城裡等候，而是代表藩主來到港口迎接兩國使臣的到來。
石成武讓王安國率領艦隊，自己則是親率使團上岸，這樣萬一有突發情況，內外也好有個照應。他下船的時候注意觀察了一下這裡的地形，所謂的城區不過只是海灣周圍幾處地勢稍平的狹窄河谷，根本沒有多少連成片的開闊地。
而這樣的地形也嚴重限制了本地的發展，雖然港灣內停靠了不少船隻，但能用於港口的建設用地面積也極其有限。這裡的城區加上港口，也還是遠遠不及釜山港的港區面積大。像這樣的地方，貿易規模必然是有上限的，以海漢對海貿的標準來衡量，不可能將其作爲一處重要港口來經營。
據文志鴻所說，對馬島上適合種植農作物的土地也極其有限，糧食產量極低，能夠自產的食物主要以海產品爲主，所以不得不常年從日本國內和釜山進口糧食。
座落在阿須灣海岸附近的金石城便是對馬藩的主城。這座傳統日式城堡依山而建，城堡外有階梯狀的幾層城牆防禦工事，外圍還有一條小小的護城河繞城而過，規模可比影島倭館那座城堡大多了，看得出對馬藩在城池防禦方面倒是下了不少血本。
與在影島拜訪時一樣，這裡也爲來訪者準備了數輛馬車，而且毫無意外也全是海漢造。可見受到海漢影響的不僅僅只是釜山地區，就連尚未與海漢建立直接貿易關係的對馬島也無法避免。
當然這也從側面證明了海漢文化和工業品對傳統市場的衝擊力，有了這種更具舒適性，更爲時尚的交通工具，傳統的日式轎子和馬車都顯得太過寒酸，像對馬藩這種不差錢的地方豪強自然更願意選擇能夠彰顯身份地位的新玩具。
既然連馬車這種結構相對複雜的大型商品都買了，那恐怕早就有其他的海漢工業品出現在對馬島上了，這個時候就算日本人從懷裡摸出一包海漢出產的捲菸，應該也不足爲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