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駕?車禍?
每一個字符都透着事情的嚴重性。
我的心不由一緊,“爸爸,怎麼回事?”
“小璦,你先來醫院看着你媽,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現在回去看看。”
“好。”
掛斷電話後,我喊着左霄啓,“老公,我們回去,有事。”
左霄啓抱着抱着左瑾晗回頭,清亮的嗓音透着抹難言的疲累,“什麼事?”
我吸了一口氣,“小貝出事了,毒駕,車禍,爸爸要回去,我得去醫院。”
左霄啓沒有說什麼,星空下,他俊朗的五官浸潤在月色裡,愈發的迷離,也愈發的倦怠,他低頭吻了吻左瑾晗的小臉,又擡頭凝望着天上的繁星點點,本來是偷了一點點時間想要放鬆那麼一下下,結果又被不堪的俗事打擾。
我勉強勾了勾嘴角,正欲說些什麼。
左霄啓舉步朝着我走來,“好,回去吧。”
到了車前,左霄啓將左瑾晗遞到我的懷裡,說:“媽媽抱,爸爸開車。”
我抱過左瑾晗,正準備轉身鑽進後座,我的身體落入一個寬厚的懷裡,左霄啓將我和左瑾晗一起摟着,他的肩膀浸潤了夏夜的涼風,帶着絲絲縷縷的涼意和青草氣息,他拍了拍我的後背,“老婆,都會好起來的。”
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安慰他自己,亦或者是在安慰我們這些時日的勞心勞力。
我點頭,“嗯,一定會的。”
到了醫院,爸爸已經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左霄啓想要開車送爸爸,爸爸堅持自己打車回去。
我抱着左瑾晗坐在病牀邊,媽媽已經睡着,看着他蒼老了許多的容顏,我一時感慨萬千,她寵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差點害得她丟了命不說,還處處惹事生非,饒是如此,阮貝在她的眼裡都是優秀的,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覺得她的兒子是優秀的。
第二日,傳來消息,阮貝吸食了冰毒,撞上了一輛寶來,阮貝的人倒沒有什麼事,可是對方卻連擋風玻璃都被撞了個稀爛,人渾身是血昏迷不醒住進了醫院,由於傷勢太重,已經連夜從縣醫院轉到了市醫院,警察勘察現場的時候,看着阮貝面色不對,一檢查,是毒駕。
副駕駛上坐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小寧,小寧何許人也,某個村子裡的小太妹,ktv的坐檯小姐,至於懷孕一說,兩個人能同時吸毒,看來也是假的了,爸爸賣了房子留着給媽媽看病的錢,就被阮貝用這樣的方式坑去了八萬塊。
什麼叫坑爹,這纔是實打實的坑爹。
阮貝被警察帶走了,爸爸沒有見到阮貝,他去醫院給傷者墊付了醫藥費,又迫不及待地趕回了媽媽的病房。
見到爸爸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飯時分,左霄啓趕緊給爸爸買來飯菜,看着爸爸一夜之間佝僂了很多的腰身,我的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心疼,一抽一抽地疼着。
飯後,我打發爸爸趕緊去另一個房間睡一覺,爸爸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病牀上的媽媽,點滴晶瑩順着他的臉頰無聲的滑落,聲音乾啞的模糊不清,“我睡不着啊。”
我走過去,擡手搭上爸爸的肩膀,“爸,眼前你先顧着傷者那邊吧,這裡有護工,他們會好好的照顧我媽,我也會過來,好歹我媽也算是穩定了,接下來的費用您就不要再操心了。”
說起錢,爸爸老淚縱橫,“都怪我,怪我太由着你媽,沒有管教好小貝,連家裡賣房子的錢都敢騙。”
我和爸爸想到一處去了,幸好我嫁給了左霄啓,幸好我現在有錢,如果沒有遇到左霄啓,我還在公司做着月薪三兩千的工作,媽媽生病,阮貝賭博,騙錢,車禍,所有的善後工作都會是這個家庭的不能承受之重。
就算是現在,父母雙親,一個躺在病牀上,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一個殫精竭慮,爲這個家操碎了心愁白了頭。
左霄啓嘆了一口氣,嚴肅道,“爸爸,要不我去找找關係,看看阮貝那邊,能不能……”
“不許去!”我口氣堅決,“他犯了錯,就讓他自己承受代價,這次把他弄出來了,以後呢,小貝的事情,我們一分錢都不出,一點都不管,我只管我媽。”
前些日子我還興奮不已的想着等阮貝結婚我要送一份厚禮呢,還以爲他真的能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呢,我真真是自作多情了,轉眼間,人家就把這個家再次攪了個天翻地覆。
“小左。”爸爸如枯萎的乾草般毫無生氣的眼神看向左霄啓,“你看看,能不能把小貝那輛車賣掉,留着也沒有用了,就是個禍害。”
左霄啓點頭,“爸爸放心,明天我就去處理。”
第二日。
左霄啓以最快的速度把阮貝的路虎賣給了二手車市場,爸爸也不計較多少錢,能脫手就好。
阮貝被關在拘留所,反正也見不到人,爸爸也不用兩頭跑,只在醫院照顧着我媽,倒是傷者那邊,時不時有人來鬧事,要錢,爸爸滿臉無奈,“你們也看到了,我媳婦也在醫院躺着。”
可是對方也傷的很重,需要大半年左右的康復期,也是一大筆錢,爸爸決定把家裡另外一套房子也賣掉。
如此一來,我媽引以爲豪的四套房子,也就只剩下他們自己住的那一套了。我卻沒有阻止爸爸賣房子的決定,家裡但凡有一點家底,阮貝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媽就愈發覺得自己條件優渥,可以給阮貝撐腰。
阮貝早晚會出來,到那時,一無所有的他,不知道會不會爲了自己以後的人生去打拼。
左霄啓還是聽從醫生的建議在給左立強治療,我知道,他的心裡也是矛盾的,一面是親生父親,一面是多年的心結。
左立強也在慢慢的恢復中,只是醫生說,這輩子也只能在牀上躺着了,不過,他現在生活不能自理不說,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和左霄啓隔一兩天會去醫院看看他,每次去我都會抱着左瑾晗,把左瑾晗放在左立強的枕邊,左霄啓則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
看着左立強眸子裡像暗夜裡浮起的微弱光亮,我知道,他也是高興我們會去的。
畢竟,結婚以來,左立強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將心比心,我知道他是愛左霄啓的,只是愛的方式不同,或許是他們之間的父子情份很難溝通。
每次我在左立強身邊逗着左瑾晗,說:“叫爺爺。”的時候,左立強總會似有似無地脣瓣微展,他可能是有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輕舟還是會時不時的找左霄啓鬧一鬧,或者在左立強的病房外吵鬧,左霄啓煩躁不已的同時,也在想着把左立強的所有財產過到自己和左一喏名下的辦法。
左霄啓也打發走了魏薇,還給了魏薇一點錢,說是謝謝她照顧爸爸,並讓她帶走了左立強買給她的所有的衣服首飾,如今算來,魏薇也是一枚小富婆了。
這日,從醫院看望左立強回來後,左霄啓的車子駛向了左立強的別墅。
他拉着我的手,穿過客廳,朝着樓上走去,我到過這裡很多次,可是每次的活動範圍都是客廳和餐廳,上樓,還是第一次。
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他按了一組密碼進去,門開了,我們擡步走進去,偌大的書房足足有五六十個平方,一整排書架上是滿滿的書籍,暗紅色的實木書桌威風凜凜地立在那裡。
左霄啓越過書桌,裡面有個保險箱,他擰眉瞅着保險箱,撥弄了幾下,眼角一點點蔓延上冰冷的氣息。
許久,他站起身,澟眉在書房的中央環視着四周,他的目光在整個書房逡巡着,他沒有去翻動一一本書,看來這裡他已經來過不止一次了。
“老公,你在找什麼?”我問。
“不知道。”他答。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着,我和左霄啓每天工作,醫院兩頭跑,而且是兩個醫院,我覺得肩膀沉沉的,剛剛二十五歲的我,已經過上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
想到自己的年齡,我才猛然想起,今年左霄啓沒有給我過生日,而我自己也忘記了,大概太多的事情積壓在他的心頭,他也和我一樣,忘記了吧。
左一喏畢業後,左霄啓建議她到自己家公司上班,左一喏擺手,“哥,公司有你就夠了,我也不是那塊料。”
左一喏每天穿着兩三百塊錢的衣服,揹着百八十的包包,買了一輛二手奧拓,開啓了她的職業生涯,目前她應聘到一家廣告公司做設計工作。
對此,左霄啓也沒有什麼意見,他倒是挺欣慰自己的妹妹能如此腳踏實地的工作,積累社會經驗。
左霄啓帶大的妹妹,家裡有錢,自己也身家不菲,卻能安心找一份三四千的工作,再想想阮貝,本來就沒有驕傲的資本,卻被我媽培養成了皇子,無奈,我媽給不了他皇權和皇位。
9月19號,我和左霄啓婚禮一週年的日子。
我和左霄啓都想好好慶祝一下,快六個月大的左瑾晗也開始調皮了,每天抱着她的時候,總是伸着小胳膊想要往外面去,也會自己拿着奶瓶喝水了。
我們一家三口,開車車子駛出別墅,一個人影猛然竄過來,攔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定睛一看,是輕舟。
左霄啓滑下車窗,聲音滿是不耐,“你到底想幹什麼,我爸爸還沒死呢。”
輕舟急切地小跑過來,她站在車前,一臉素顏的她愈發顯的憔悴了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沒有化妝的她,一雙毫無神采的眸子像城市的夜空,渾濁不堪。
“霄啓,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輕舟未開口淚先流。
“你兒子怎麼了,我憑什麼救他?”左霄啓的聲音毫無溫度,“我沒有下手弄死他就是好的。”
“他好歹是你弟弟,是立強的兒子啊,他現在躺在醫院裡,生死不定,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輕舟沙啞的聲音似是從喉嚨的最深處發出來,每一個字都是聲嘶力竭的哭喊。
“哦?”左霄啓倒是來了興趣,“他怎麼了,你好好的告訴我,我可能會考慮一下?”
“真的?”輕舟眸光一下。
左霄啓無所謂道,“你先說。”
輕舟擡起兩隻胳膊,抹了兩把眼淚,從她的講述中,還原了事實的經過。
沒有了左立強這個靠山,輕舟租住了一間民房,這麼多年,輕舟雖然在左立強身邊看似衣食無憂,還真就沒有攢下什麼錢,省吃儉用勉強夠生活開銷。
沒有錢花的左池,卻依然保留着十多年養成的太子爺的威風,到處牛逼哄哄的覺得自己高高在上,滿世界吹噓自己有個有錢的爸爸,只是現在生病了,等病好了就接他回家。
他很快糾集起了幾個同樣不好好學習,父母不在身邊,時常惹是生非的孩子,可是左池每天只是說的好聽,卻一分錢拿不出來,他爲了問輕舟要錢,經常和輕舟打架,別的孩子一看左池只是在許着空頭支票,也就沒有人再以他爲尊。
一次兩人的口角,最後引發了一場大戰,都是不甘示弱,不諳世事的孩子,你拿棍子,我就拿磚頭,他就敢動刀子,結果就是左池被圍攻,身中29刀,住進了醫院。
那些孩子的家長都是打工族,有的連工作都沒有,根本就拿不出來錢給左池就醫,如今只能在醫院裡,聽天由命。
我不由想起唯一一次聽到左立強訓斥左池的話,“打死人都沒有關係。”
這下好了,左池沒有打死人,倒是被別人打了個半死,最重要的,他現在沒有了任何倚仗。
聽輕舟講完,左霄啓輕笑,“還沒死呢?”
“沒有,就等錢救命了。”輕舟滿眼希冀。
“沒死來找我幹嘛,等他死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可以送他一個骨灰盒。”左霄啓的聲音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
輕舟臉色驟變,她噗通一下跪倒在車前,“霄啓,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的兒子吧……”
左霄啓合上車窗,嘴角端着笑意,“老婆,這麼長的時間,我終於真正開心了一次。”
他說着笑出了聲,“我是不是太壞了。”
輕舟開始敲打着車窗,左霄啓索性靠在椅背上,從我的懷裡接過左瑾晗,“讓她鬧吧,我就這麼看着,我喜歡看熱鬧。”
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裡面牽扯的,是他媽媽的命,還有左霄啓心心念唸的股份家產。
輕舟在車外打滾撒潑咒罵,折騰了足足一個小時,左霄啓不住的逗哄着左瑾晗,好像眼前的一切和他沒有關係,也幸虧這地方就在別墅區外,來來往往的車輛很少,這要是在繁華的市區,早就因爲阻礙交通,警察出面干涉了。
輕舟走後,左霄啓將左瑾晗遞到我的懷裡,笑着,“今天是個好日子,走,慶祝去。”
西餐廳。
左霄啓抱着左瑾晗,左瑾晗坐在他的腿上,手裡拿着勺子不住地敲打着桌子,嘴裡咯咯樂着。
左霄啓怕影響到別人,就在面前左瑾晗敲打的地方撲上了一塊餐巾,這樣聲響就小了很多,不至於造成噪音。
看着他眉開眼笑的樣子,我不由揶揄道,“你是不是心裡特別痛快。”
左霄啓眸子裡的笑意愈發張揚,“本來想去吃養生餐的,不過今天心情好,就吃西餐吧。”
我暗暗鄙視自己,左池和我無冤無仇,我這樣幸災樂禍會不會有些不地道,不過這一切又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左霄啓造成的,我們只是袖手旁觀而已,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我們於他們,本就沒有情分。
左立強躺在醫院裡,生活不能自理,不能開口說話,不能拿筆寫字,他什麼也做不了。
想到這裡,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西餐,紅酒,小提琴手,悠揚的音樂,左霄啓的柔情,一家三口的快樂。
飯後,左霄啓直奔醫院,左立強的病牀前,左霄啓第一次展開笑顏,“爸爸,左池被人拿刀子捅了29刀,如今躺在醫院裡,生死不明,輕舟來找我了,不過我沒有幫他們,爸爸,你既然那麼喜歡左池,這麼久沒有見到他,你肯定也惦記他吧,我來告訴你他的消息,你怎麼感謝我?”
我扯了扯左霄啓的袖子說:“霄啓,你別這樣刺激爸爸。”
左立強雖然人不能動,口不能言,不過他也不至於神智不清,聽了左霄啓的話,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眼睛裡甚至浮起了似有似無的光亮,他張了張嘴,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左霄啓的腦袋湊到左立強嘴邊,嗓音含着一抹低低的笑意,“爸爸,你想說什麼?”
不知道左立強到底說了什麼,左霄啓擡頭的時候,眉眼凝重,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攬上我的腰,到了停車場,開上車,直奔左立強的別墅。
路上,看着左霄啓緊抿的脣瓣,焦急的神色,我不由問道,“爸爸說了什麼?”
左霄啓手指似有似無地敲擊了一下方向盤,聲線似琴絃般繃的緊緊的,“三個數字。”
“什麼數字?”
“我的生日。”
他的生日,也就是他媽媽的忌日。
那是什麼意思,我不由暗自思量着。
車子停在庭院,左霄啓飛快地打開車門,一路小跑着朝着樓上走去,我抱着左瑾晗走進書房的時候,我清晰的看到保險櫃的門是打開的,他手裡拿着一些a4紙,專注地看着。
見我進來,他拿着一張紙遞給我,我接過一看,是一張dna鑑定,時間是14年前,仔細一看,是左立強和左池的親子鑑定,他們不是父子關係。
我張大嘴巴,不可思議地看着一個個鉛字,這樣的結果出乎我的意料,這麼說來,左池不是左立強的兒子,而且左立強從一開始就知道,但是依然讓輕舟和左池在這裡住了14年,養了他們14年,寵了左池14年,打壓了左霄啓14年,讓自己的一雙兒女痛苦了14年。
左霄啓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他深潭般的眸子暗潮涌動,過了一會,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說:“孫律師,我爸爸有沒有放什麼東西在你那裡?”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只聽左霄啓說:“我爸爸現在中風在醫院,不能動,不能說話。”
左霄啓聽着電話,眉宇間慢慢舒展開來。
過了一會,掛斷電話,左霄啓靠在椅背上,眉頭的“川”字又深深地刻了進去,許久,他睜開眼睛,幽幽地說:“小璦,你知道嗎,爸爸住院後,這個書房我進來過十幾次,翻遍了這裡的每一張紙,唯獨打不開這個保險櫃,可是,密碼居然是我的生日,是媽的忌日。”
他擡頭,深邃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哀樂,“爸爸14年前就立下了遺囑,左池不是他的兒子,沒有繼承權,這幾年,隨着他的股份和家產的變動,他又一次次修改遺囑,他名下的股份,70%給我,30%給一喏,他的其他房產存款,大部分給一喏,小部分給我。”
他悽然一笑,“我擔心了這麼多年,爭搶了這麼多年,我的敵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視線定格在保險箱,他的眸底滲出絲絲縷縷的疼痛,似是十幾年的煎熬和痛苦在抽絲剝繭般地釋放。
左瑾晗在我的懷裡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小手,嘴裡咿呀咿呀的發出我聽不懂的聲音,我尋着左瑾晗的視線,拿過左立強辦公桌上的相框,我一愣,這是左立強夫妻、左霄啓、左一喏,一家四口的照片。
照片有些發白,有些老舊,照片裡每一個人都笑的燦爛,左立強夫妻拉着手,左霄啓抱着幾歲的妹妹,那時的左立強很年輕,不像現在的大腹便便,左霄啓和左一喏只有現在的一個輪廓,青澀了好多好多。
上次來我沒有走到辦公桌的另一面,只恍惚記得那個位置確實放着個相框,左瑾晗伸出小手拿着相框,她又拿不穩,我索性一手幫她拿着,另一隻手指着相框,柔聲哄着,“這是爺爺,這是奶奶,這是爸爸,這是姑姑……”
不知道馬上滿6個月的左瑾晗能不能聽懂我的話,她只是咯咯的笑着,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
忽而,左霄啓站起身,從我們的手裡拿過相框又放在了原來的位置,不溫不火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走,我們回家。”
我擡頭,“不再去醫院看看爸爸嗎?”
左霄啓嘴角勾起輕嘲,“不去。”
我有些不解,既然他擔心的那些問題都不存在了,他是不是也可以有些釋懷了。
左霄啓一隻手勾上我的脖子,指腹在我的臉頰輕輕的摩挲着,摟着我向外走去。
他既然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
回到家的時候,左霄啓直奔左一喏的房間,想必兄妹兩個人肯定有話要說吧。
左瑾晗已經睡熟了,我把她放在嬰兒牀上,返回浴室洗澡,從浴室出來,看着空蕩蕩的臥室,似是有些煙味從哪裡飄來,我拉開臥室和陽臺間的窗簾,果然左霄啓正坐在沙發上吸着香菸。
雖然開着陽臺的窗戶,還是有些煙味隨風順着窗簾縫隙飄進了臥室。
左霄啓眉宇凝重,指尖的香菸似掉非掉,狹長幽遠的眸子定在不確定的某處,不知在想着什麼。
我不去打擾他的心事,靜靜的退出了陽臺。
時間不早了,我躺在牀上,不久便迷迷糊糊和周公約會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落入一個沁涼的懷抱,我渾身一個激靈,緊接着輕柔的吻落在我的額頭,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左霄啓的吻從額頭滑落到我的鼻尖,又轉移到耳垂,他平穩的呼吸聲落在我的耳畔,“老婆,我愛你,我們好好的,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如果你想生,過幾年我們再生一個,如果你不想生,我們就要小瑾瑾一個,以後,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不會做對不起家庭的事情,我要和我的老婆孩子幸福的生活。”
與其說這是他對我的承諾,不如說這是他情感的發泄,我終於明白,他母親的離世,結結實實是一道疤痕刻在了他靈魂的最深處,無論如何都抹不掉,撫不平,這一點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幾日後,左霄啓帶着我給左立強辦了出院手續,左霄啓請好了傭人保姆,把左立強安頓在了他的別墅的主臥室,牀正對着的那面牆上一張放大的他媽媽的照片顯眼張揚地掛在那裡,照片裡的女人笑靨如花。
兩個牀頭櫃上也都各擺着一個相框,相框裡都是同一個女人,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左霄啓的媽媽。
安頓好一切,左霄啓看着不能言語的左立強,俊臉陰沉,“爸爸,你對不起我媽,我媽是因爲你和輕舟去世的,我知道這麼多年你很想我媽,以後我媽會日日夜夜的陪着你,你不會孤單寂寞,既然你不能說話就不要說了,有什麼話在心裡和我媽說吧,我會養着你,時不時來看看你,你是我爸爸,做兒子的,會照顧好你的生活,這裡的保姆都是我花了大價錢請來的,都是專業的,會把你照顧的很好。”
我的視線定格在左立強微張的脣瓣上,他再也不會發怒,也不會罵人,他的口眼依然歪斜,雖然好了很多,還是做不來什麼太過明顯的面部表情。
於這個家而言,他就是一枚徹頭徹尾的渣男,因爲自己的出軌,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害得一雙兒女恨他一輩子,他自己也不得不用商場上那一套爾虞我詐的手段控制自己的兒子。
我似乎明白了他養着左池的原因,如果不是這個私生子夾在他們中間,他和左霄啓的父子關係早就徹底決裂了,左霄啓怎麼會對他恭恭敬敬這麼多年。
或許他的心裡是恨輕舟和左池的,至少輕舟懷了別人的孩子,騙他說是他的兒子,這一點,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容忍,可是他卻容忍了十四年,並很好的利用了輕舟和左池,難怪輕舟成不了左太太,難怪左池名下沒有財產,難怪左立強會當着左池的面,堂而皇之的和兩個女人同睡一張牀上,這樣的環境下培養和過渡溺愛的左池,遲早是要出問題的。
車子剛剛駛出別墅的大門,輕舟攔住了去路。
她的眼睛裡藏不住的悲愴,左霄啓二話不說打開車門下車,返回了別墅裡。
輕舟則把目標對準了我,“小璦,你幫幫我,左池還在昏迷不醒,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知道你有錢,你就可憐可憐我這個做媽媽的心吧……”
輕舟一聲聲淒厲的哭聲似是一把錐子,透過稀薄的空氣錐進了我的心裡,的確,我自己也是做母親的人,最見不得母親爲孩子那份寧願付出一切的赤誠。
“這不是我幫不幫你的問題,這是你和左霄啓之間的事情。”我定了定思緒說道。
“左池是立強的兒子,立強名下那麼多財產,救左池的命根本就不是問題,問題是立強現在被霄啓軟禁起來了,我見不到左池,你幫我給立強帶句話,就說左池現在生命垂危,求他想想辦法……”
因爲太過情緒激動,輕舟渾身都在哆嗦,她的眼睛像是天河的口子被打開一般,眼淚一層層地滾過臉頰。
我不由有些心疼眼前的女人,她所倚仗的男人,她自認爲隱藏的很好的事實,殊不知從一開始就被左立強攥在了掌心。
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貪戀左立強的家產,如果她沒有生下別人的孩子冒充左立強的孩子,或許,事情還不會演變到現在這一步。
終究是一個“錢”字害人不淺。
不多時,左霄啓出現在了別墅大門,他頎長的身姿闊步而來,手裡拿着一張a4紙,“夠了。”他厲喝一聲。
輕舟抹了抹眼淚,“霄啓,我求你……”
左霄啓薄脣輕挽着乖戾的弧度,眉目清冷,他將手裡的紙遞到輕舟面前,“自己看吧。”
輕舟睜大眼睛看着左霄啓,愣愣地從左霄啓的手裡接過紙,只一瞬,她的眸子似是要跳出眼眶一般,驚訝的渾身顫抖,“這,這……”
左霄啓冷笑,“我爸爸14年前就知道左池不是他的兒子,他騙了你,騙了我,騙了我們所有人,我爸爸早在14年前就立好了遺囑,他和左池沒有父子血緣關係,左池沒有繼承權。”
輕舟胸口劇烈起伏,她手裡的紙滑落,整個人似是散了架一般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她的眼睛死灰一般,不帶任何生機。
左霄啓倚靠着車門,雙臂環胸,“我爸爸溺愛了左池這麼多年,拿他當小祖宗供養了這麼多年,養了一身的臭毛病,你確定你的兒子好起來以後不是一個廢物嗎,傻女人,想想吧,我爸爸從一開始就刨了一個大坑,我們所有人都跳下去了,只是到頭來,損失慘重的不是別人,是你和你的兒子。”
Wшw ⊙тt kǎn ⊙¢O 左霄啓多年的恨意一朝得到宣泄,便收不住閘了,“當年你和我爸尋歡作樂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媽過的什麼日子,你心心念念依靠肚子裡的孩子在左家獲得一席之地的時候,我媽卻躺在了冰冷的墓地裡,你把左池捧在手心,想母以子貴做左太太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正在一步步的埋葬你們。”
“想騙我左家的錢,想玩弄我爸爸,你還嫩的多。”左霄啓說完鑽進駕駛室發動引擎,他的頭探出窗戶,輕笑,“告訴我左池住哪個醫院哪間病房,我明天去看望一下我的好弟弟,不然這輩子都不得見了。”
車子揚長而去,左霄啓握着方向盤的手卻在微微顫抖着。
“老公,我開吧。”我拽了拽他的衣角,低聲說。
左霄啓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沒事。”
從左立強家出來,我又去了醫院看望我媽,媽媽身體恢復的不錯,只是可能這輩子都不能完全生活自理了,也就是說,她一輩子都需要有人隨時在身邊照顧着。
我和左霄啓,他的爸爸,我的媽媽,這些日子我們輾轉在兩家醫院,經常是出了這家醫院,走進另一家醫院,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每天都充斥着我們的鼻尖。
從醫院出來,我直接去了店裡,辦公室裡,我蔫蔫地揉着眉心,一身的疲累得不到一絲緩解。
又到了要進貨的時候,左霄啓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笑了笑,只當他是在哄着我,“左總那麼忙,左教授那麼敬業,你肯捨得陪我出門好幾天?”
左霄啓攬上我的肩膀,吸了一口氣,“你就讓我打着照顧老婆孩子的藉口,去散散心吧。”
我忙工作,倒成了他遊山玩水的理由。
左霄啓又加了一把火,“我們不用着急回來,等你挑完貨,我們玩兩天,這段時間你壓力也很大,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人就垮掉了。”
哎,這就是生活啊。
我一想,他的話也有道理,於是點頭同意了。
兩日後。
我媽在醫院,有爸爸照顧着,也放心。左立強那邊因爲都是保姆和傭人,我們還是過去看了一眼,左立強倒也渾身乾乾淨淨的,沒有被虐待的痕跡,我們也就放寬心,直奔機場。
不知道那日兄妹兩人的談話內容,只是從左立強住院以來,左一喏從來沒有到醫院看過左立強一次,就是左立強現在回了那邊的別墅,左一喏也一次都沒有去過,這個爸爸於她而言,似乎是一個透明的存在。
照看左立強的事情,左霄啓也自然不會交代給左一喏。
左一喏對左立強的冷淡我無法體會,畢竟媽媽去世的時候,她才9歲,10歲開始和哥哥相依爲命,她的生活裡和感情裡,爸爸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甚至這個角色的存在只會增加她的痛苦。
到了雲南,左霄啓就成了我的小跟班,保姆抱着左瑾晗,左霄啓抱着我的貨或者幫我拎包。
魯乙人看着我們夫唱婦隨的樣子,不由打趣,“阮總有一個得力的助手。”
“嗯哼。”我笑的幸福,“這個助手還免費。”
“最重要的是,這個助手還給你掙錢。”左霄啓眉梢挑着得意的笑。
挑了三天貨,左霄啓再也按捺不住,硬拉着我去了麗江。
玉泉公園的清澈泉水洗滌着我們多日來的疲累,湛藍的天空籠罩着我們舒心的笑容,清風拂過,左霄啓摟着我的肩膀,擡手撫着我的長髮,笑的溫柔,“等我們老了,我們就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看看日出日落,夕陽下散散步……”
最近左霄啓總是會感慨,總是會有意識的無意識的憧憬着未來的生活,我和他的,我們一家三口的……
我回頭勾上他的脖子,“好,不過那個時候,我就老了,你不許偷偷看別的小姑娘。”
左霄啓滿眼的柔情幾乎要流溢出來,“那個時候我也老了,你也不許看別的帥哥。”
“哈哈……”
左霄啓也勾上我的脖子,額頭相抵,他輕啄上我的脣瓣,“老婆,我愛你,愛我們的家。”
我心裡明白,還是左立強給他的觸動太大了,才讓他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
▪tt kan▪C O
回到豐雲市。
左霄啓先開車和我一同去醫院看了我媽,我媽恢復的很好,爸爸準備出院,回家慢慢康復,我也很欣慰,她終於可以回家了,就算生活不能完全自理,有一個寵着她的男人,她也是幸福的。
從醫院出來,我說:“我們去爸爸那邊看看吧。”
左霄啓輕嘆了口氣,“你去吧,把我送到檯球俱樂部,我有事。”
我也不好說什麼,左立強一直沒有虧待過我,我沒有親自照顧過他一下,只是有心去看一眼他過的好不好罷了。
我特意把車子停在了距離別墅一百米的位置,走路去了別墅,輕輕推開房間門,我看到了牀頭櫃上幾乎風乾的米飯。
ps:明日正文大結局。然後覃瑤和左立強每人一章番外,左霄啓1-2章番外,就全文大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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