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有些涼,南宮适關上車窗,窄狹的空間那股化不散的熱度瞬間形成一層黏稠的汗液附在皮膚上,感覺很不舒服。南宮适又搖開車窗,只開了一道縫,潮溼的晚風如清涼油似的,讓他混沌的思維撥開雲霧。目前的情況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他應該覺得高興,他們分手了。哈,沒費吹灰之力就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這不是很好嗎?可爲什麼心底還是覺得悶悶的,像墜着千斤的石塊似的沉甸甸的,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他得承認對楚尋他始終是有那麼點意思的,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情感,儘管那股怦然心動的感覺輕微,但也足夠讓他無法徹底忽視,尤其她變成了靳哲的女人,這讓原本就迷離的感覺更加撲朔迷離了。楚尋之於他來說就是一個結,這個結之前沒有解開,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個結越結越緊,最後生了根似的扎進了他的心底。
南宮适的手下意識地攥緊方向盤,手背上的青筋崩起,他在心裡暗下決定:“靳哲,你別怪兄弟不仗義,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搭訕我預訂的女人。”
楚尋最近很忙,忙得都沒閒工夫傷心難過了。有時靜下來想想和靳哲分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自從她和南宮适那個混蛋陰錯陽差地發生了那樣的事後,再面對靳哲的時候心口處總像是塞進了棉花似的悶得透不過去。其實她提出分手並不是一時衝動,這句話在心底已經醞釀了許久,只是缺一個理由而已。如今真的跟靳哲分了,心在痛的時候也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放下愧疚的包袱了。她寧願心存不能與靳哲長相廝守的遺憾,也不願意整天提心吊膽的面對靳哲,對她來說那簡直就是一種鑽心刺骨的折磨。而且她和靳哲之間雖說沒隔着萬水千山吧,但也總有一個王屋山,他們都不是愚公,誰也不會花一輩子的時間去移那座山。她的年紀也不算小了,是該考慮一下終生大事了。和她一起出道的姐妹們現在要麼就紅透了半邊天的資深巨星,要不就在自己最好的時候嫁爲人婦提前享清福。反觀她自己,在影視圈裡混得上不上上下不下的,戲了拍了不老少,都是戲紅得一塌糊塗,人依舊不溫不火的,和靳哲一年多的感情也走到了盡頭。楚尋覺得做人做的如此失敗也算是奇蹟了,她努力想要攥在手裡的東西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楚尋現在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電影《霸王別姬》上,下週就要進劇組準備試演了。雖說有盛澤的力薦,但投資方和製片人都各有內定的人選,所以主角到底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這個角色對她來說太重要,以後的演藝道路是一片星光還是默默無聞就在此一舉了。
爲此,紀姐給她推了不少通告和劇本,還特意蒐羅了一大堆獲過大獎的經典影片,其中有兩部就是盛澤導演的。楚尋一連一個星期就呆在公寓裡看影碟,觀摩前輩們的表演,大到一個動作,小到臉上的一個細微表情,她都看得仔細,邊看邊在心裡揣摩人物的性格特徵以及表演特點。有不理解的不明白的,她還特意向關係比較好的一些導演請教。雖然短短几天,不能說脫胎換骨吧,但也受益匪淺。
經過一系列的大力宣傳,《亂世情緣》終於上映了。她和南宮靜都出席了當天的首映禮,在臺上記者們免不了老生常談拿她們之間的姐妹情說事。以前她只覺得反感,現在就覺得無聊,倒是南宮靜依舊樂此不疲地訴說她們之間所謂的閨蜜情。
“有消息報道您和楚尋將參演由鬼才導演盛澤執導的史詩鉅作《霸王別姬》,對於你們二人即將到來的第四次,您有什麼想法?”這些記者平時看着如狼似虎的,對藝人一向都是窮追猛打恨不得將人家祖宗十八代都要刨出來問候個遍,對待南宮靜卻出奇的客氣。誰讓人家是南宮家的大小姐了,惹惱了她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南宮靜的臉上始終掛着萬年不變的招牌微笑,她對着話筒輕快地回答道:“當然很期待啦,我相信有過之前三次的合作默契,這次我們一定會做的更好。”
“今年您憑藉這部即將上映的《亂世情緣》接連斬獲三個影后的桂冠,又連續兩次爲國際時尚雜誌拍攝封面,除了準備參演盛導的《霸王別姬》,還有什麼其他的打算嗎?”
南宮靜想了想,才說:“還沒有想好,我這個人比較懶,很少計劃以後的事,通常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過有好的作品還是希望可以參與的。”
楚尋聽着這千篇一律的一問一答有些心煩,翻來覆去總是這麼幾句,真不知道這樣的頭條新聞有多少人會真的關注。不過比起其他的主演和導演,她沾了南宮靜的光還沒被忽略的徹底。楚尋覺得相當乏味,若不是合同裡有那麼一條,藝人要配合參演影片的宣傳活動,她寧願在公寓裡研究下部戲的角色也不來這裡自討沒趣。可能是那些記者也意識到他們的訪問實在有失水準,沒有一點創新,於是在大家都蔫頭耷腦準備着找各種理由撤的時候,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彈,炸得他們都防不勝防。因爲一直零緋聞的南宮靜在日前出席的商業活動中與一名男子互動親密,而這個男子據考證正是《霸王別姬》開機儀式上與其漫步紅毯的那位先生。這無疑是一個娛樂噱頭,他們沒理由不挖下去。
“南宮小姐近來事業如日中天,那麼是否會花些時間填補感情方面的空缺呢?我們都希望您能事業愛情雙豐收,粉絲們也很關心您未來的另一半。可以說說您的擇偶標準嗎?”記者們問的小心翼翼,比照那天對盛澤言辭犀利的窮追猛打,這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南宮靜好脾氣地回答:“其實也沒有明確的標準啦,主要還是要看緣分。”
“那現在緣分到了嗎?”這話雖然帶着一絲調侃揣測的意味,不過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這問句裡的胸有成竹。
南宮靜似被問的措手不及,臉上難掩慌亂之色,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大串話,回答的驢脣不對馬嘴。不過那嬌羞的小女孩姿態已經透露了某種信息,大家都心照不宣誰也不願意捅破這層曖昧的窗戶紙。
記者不忍心再問下去了,就把矛頭轉向了一直“冷眼旁觀”的楚尋身上,“楚小姐是南宮小姐的閨蜜一定知道很多細節,能否透露一些,滿足媒體和粉絲們的好奇心。”
楚尋像是沒有聽到記者的問話半天沒作聲,心底卻禁不住地苦笑,真是可悲,這些記者一直把她當成隱形人,在南宮靜那裡刨不出他們想要的新聞,這纔想到她。不管在媒體的眼裡還是在導演製片人的心裡,好像她的存在只是南宮靜的附屬品,什麼都要撿南宮靜剩下的。明明是自己努力得來的角色和地位,南宮靜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搶去,然後把她不要的瞧不上的施捨給自己,她還要對人家感恩戴德。
楚尋一直不敢這樣去想南宮靜,儘管身邊的人早就看出了眉目,勸告她不要跟南宮靜走的太近,對她沒好處。那時她寧願忠言逆耳也不願違揹她們之間的姐妹情。然而許多事不堪回首,許多情也時過境遷了。至於這裂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楚尋可以想到的源頭就是這部《亂世情緣》。正如她戲中的角色一步錯步步錯,一生就因爲一個細節而改變了。如果不是南宮靜突然插上一槓子搶走了《亂世情緣》的角色,她就不會因爲心情差就與同樣心情不好的靳哲發生爭執,那她也不會因此買醉,更不會遇上南宮适那個混蛋,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一系列的遭遇就猶如多米諾骨牌一觸即發。她不能把罪魁禍首的帽子扣在南宮靜的頭上,可這又與南宮靜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不管是羨慕嫉妒恨也好,還是隻是想找個發泄的渠道,她悄悄地把這些怨連同南宮适的那筆帳都算在了南宮靜的頭上。她知道這不公平,可他們對她又何來公平而言呢?
就在記者以爲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或者根本就沒有聽見,打算繼續圍攻南宮靜。這時楚尋突然出聲了,“我不知道,她沒跟我說過這事。”
楚尋這回答表面上聽着無懈可擊,實際上卻是在打南宮靜的臉。南宮靜上一刻還在炫耀她們閨蜜情深,下一刻楚尋就以不知道南宮靜私事爲由撇清她們之間的關係。
南宮靜有些尷尬,趕緊打圓場,“我有什麼事都不瞞尋尋的,可什麼都沒有怎麼說呀?”
記者的思緒還在迴轉,聽她這麼一說似乎也順理成章也就沒有多想,接過話頭問,“早前拍到您與商圈新貴靳家二公子來往親密,還一起出席了《霸王別姬》的開機儀式,請問你們現在是在交往嗎?”
南宮靜語帶曖昧地回道:“他是我哥的朋友,我們有交集也不奇怪呀。”
記者又問了一些其他的問題,反正左右都離不開靳哲。南宮靜的回答都是模棱兩可,只管跟他們打太極。明天的娛樂頭條楚尋已經可想而知了,在這方面南宮靜比專業的策劃團隊還要有頭腦。即使這些起不到作用,還有南宮家那個大靠山,什麼雜誌報紙敢不給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