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孩與調料

太陽升到了蘭燼城的正上方,這預示着蘭燼城冬季最溫暖時刻的到來。由於地理位置偏南的關係,蘭燼城並沒有像北方城市那樣下雪,但溫度也是低得不行,守城的士卒每天都要穿着三四件獸皮外衣,再憑藉他們良好的身體素質,以及豔陽時不時傳遞過來的溫暖才能度過冬季的每一天。

現在是正午,正是士卒們餓得肚子咕咕叫的時候,但是沒有人擅離職守,所有士卒都身子筆挺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因爲他們知道里面的人很快就會吃完並帶來換班的指令。重點就在於這個帶着指令的人,也許是他們熟悉的兄弟之一,也許是城主本人——上週城主就親自來了,並且誇獎了一個站姿非常好的兄弟,讓他到裡面升任了一個油水豐富的職位。

想到這裡,所有人全都擺出了自己最筆挺的站姿,期待得到城主的讚賞。

城門口除了這些士卒之外,一個人都沒有,過往商客此刻停在客棧裡休息,普通的市民需要在家裡烹煮今天的正餐,就連那些不懂規矩,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冒險者此刻也集體人間蒸發。陽光灑在城門內外的淺土道路上,透露出些許寂寥的滋味。

今天的換班時間有點蹊蹺,不知是不是裡面的兄弟吃壞肚子了去上廁所,竟然比起平時還要推遲了五分鐘,雖然站在太陽下曬着暖洋洋的,但士卒們畢竟沒有太陽能電池的能力,不能通過曬太陽就能得到充分能量。飢餓開始折磨着士卒們的神經,唾液分泌加劇,肚子的空虛感變得明顯。

忽然有一個士卒轉過頭,警覺的看着一望無際的草原。前一分鐘還什麼都沒有的草原上此刻忽然多了一個人影,快速的跨開大步調急速前進,碾過一根根密集的青草,正迅速逼近蘭燼城的南城門,渾身黑色的鎧甲在陽光下微微反光,背上一把黑色的鐵劍尤爲顯眼。

入侵者?敵襲?

士卒們集體交換了一個眼神,紛紛戒備。從後背或腰間拔出自己的兵刃,這是蘭燼城士兵的標準配備兵刃,名曰“玄鋒斬狼刀”,雖然這柄兵刃被鑄造出來後沒有一個人拿它來斬過狼,但這並不妨礙蘭燼城將它配發給普通士兵,作爲基本的配備。

人影速度極快,幾個呼吸之間,原本模糊縮小的人影就放大了許多倍。可以看得出是一個大概20歲上下的男子,身材微瘦,一人高,大概也有一人重,帶着一身的風塵出現在蘭燼城南城門的門口,腳下疾走的大步調忽然停滯,不是那種慢慢減速,而是戛然而止,就像一隻飛翔的鳥兒一頭撞在一隻飛機上一樣。

士卒們迅速圍了上去,臉上露出不友好的神色,手中明晃晃的“玄鋒斬狼刀”指着偏離甦醒前方半米的位置。一個士卒從衆人中出列,上下打量甦醒一眼,有些疑惑的問道,“冒險者?”

對於NPC來說,他們有種天生的能力,即區分原住民和冒險者,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推斷出對方的身份。NPC們將這稱爲“靈魂的凝視”,玩家們將這稱爲“NPC的外掛”。而玩家也一樣,能一眼分辨出NPC和玩家,玩家們稱之爲“系統的凝視”,NPC們則稱之爲“shabi”。

——開玩笑的,NPC們覺得玩家們會區分很正常,和他們沒什麼區別,都是“靈魂的凝視”。

“等等。”甦醒在揹包中翻找兩下,把一張有些泛黃的信紙拋給那個士卒,“暗夜之子,菜花鎮舉薦上來的冒險者。”

士卒接過信紙,看了一眼信紙邊緣燙着的金色花邊,還有那顯眼的鎮長印章,再看一眼甦醒,目光在兩者之間徘徊良久,最終士卒帶着有些不太相信的神色點了點頭,將信紙交還給了甦醒,和其他士卒一齊敬禮,收起兵刃併爲甦醒讓開了一條路。

“說起來。”甦醒原本擡起來的腳步頓了頓,“之前沒有別的冒險者比我先到嗎?”

“有,很多。”剛剛出列的那個士卒簡短的回答道。

“你們都像剛剛對我這樣,全部圍起來?”甦醒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紫紅色的瞳孔如水面般反射着微光。

“並沒有。”士卒毫不避讓的看着甦醒的眼睛:“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是危險的。”

“有什麼不一樣?”甦醒問。

“他們像一羣斷了腦袋的蒼蠅,沒有規則,沒有意識般到處亂撞,而你看起來就像……”士卒打量着甦醒:“沉睡了很久,飢腸轆轆中醒來的野狼。”

甦醒忽然笑了。

“這個答案我喜歡。”甦醒說着,就要進城。

忽然甦醒感覺到自己前面有個人影,迎面吹來的風帶着些許沙粒,讓他一時之間睜不開眼睛,那個近在咫尺的身影也變得有些模糊起來,但依稀可以從玲瓏的身體曲線和隨風飄舞的長裙看出,這是一個大概18歲上下的女孩。

“父親說,辛苦各位了。”女孩雖然是正對着甦醒的,但她壓根就沒有在看甦醒,彷彿他是一團空氣,或者某種不可見的透明物體,她的目光追隨着一朵來自城中的蒲公英,慢慢飄出蘭燼城的上空,越飄越高,越飄越遠。

視線終於清晰,甦醒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女孩,如果僅僅用書面的語言來描寫的話,似乎很平淡無味:擁有和大部分女生一樣的可愛臉蛋,玲瓏身材,身體微微有發育的前兆……這樣的描述能命中當今75%和她處於相同年齡的女孩,但甦醒愕然發現她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像是一盒方便麪加調料和沒加調料的區別,雖然混合麪餅之後經過沖泡,看起來二者並沒有什麼差別,但是隻要一入口,二者的差別就會立刻顯現出來。甦醒覺得眼前這個女孩恰好有這種“調料”,剛好能達到“賞心悅目”的標準。

“說你呢。”不知什麼時候,女孩終於將目光落到甦醒身上,這讓甦醒多多少少感到一些榮幸,“回去吃飯了,還是說你不想吃飯,要在這裡堅持一天?”

剛準備進城的甦醒腦袋卡殼了半秒終於反應過來,原來她是把自己和那些守城的士卒給搞混了。那些解放了的真正士卒們早就發出一聲歡呼,毫無剛剛嚴肅形象的一路小跑進入城中。隨後一隊吃飽的士卒打着飽嗝,穿着歪歪斜斜的裝備,一邊整理自己的形象一邊靠近城門口。

“小姐,這個冒險者是?”一個士卒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城門口有些尷尬的兩人,慌慌張張扣住頭上的頭盔,邁開大幅的步伐跑過去詢問。其實兩人現在的確是很尷尬的,甦醒知道她認錯人了,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說“我不是NPC”嗎?女孩也是有點尷尬的,因爲對方沒有理會她,而是死死的盯着她看了半天。但這樣的氣氛瞬間被士卒有些明朗的聲音衝破。

“冒險者?”聞言,女孩一愣,擡起頭打量了甦醒一眼,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左手成掌右手成拳,如同拍賣會上成交商品時交易錘墜在桌上那樣用拳頭墜了左掌一下,“沒仔細看,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甦醒趕緊點頭回應道,半天沒有迴應,擡頭一看,女孩自顧自的已經走出了幾米遠。似乎在說完那句“不好意思”之後就直接走了。

看那些士卒的反應,這個女孩應該是個不小的人物吧,至少等級在一般的士卒之上,而她又怎麼會理會甦醒這種隨便一抓一大把的冒險者呢?

甦醒自嘲一笑,剛要進城,又被換班的士卒攔了下來,“冒險者,要進城就得先出示證件!”

又來一遍?甦醒一臉嫌麻煩的表情拋信紙,接信紙,和士卒扯了一會,終於得以進城。

從外面看上去,蘭燼城就像是一座大山,沉穩,威嚴,但卻死寂沉沉,沒有生氣。尤其是在甦醒進來的正午時候,陽光照在那高大的城牆上,照在蘭燼城前的大道上,溫暖着每一寸的土地和城牆,卻無法溫暖城牆上那些冰冷的金屬器械。

可是當甦醒進來之後,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向裡面走一里路,將那些冰冷的箭矢和火炮拋到腦後,甦醒才真正看到了這座城市的本來面貌,其實蘭燼城也是一個懷春的少女,將那些冰冷和嚴酷擺在表面,裡面卻充滿了溫馨的想象與甜美的景色。

銀色裂石鋪滿中央寬闊大道,大道的兩邊是各式各樣的小店鋪,木推車。小店鋪裡面賣一些原住民用的雜貨,偶爾也可以看見一些冒險者用的物品;至於小推車,則大多數擺放着蘭燼城的特色小吃,有些則是手工藝人的精巧小玩意兒,讓甦醒有種錯覺:自己似乎不是在玩一款聽起來就很熱血很青春的遊戲,而是進入了另一個現實,另一個平行的世界。

小店鋪和木推車的後面則是大型的建築,有些是富裕人家的民房,有些則是酒館驛站旅館之類的地方,還有些大建築是好幾十口人合住的院子,廡殿式的屋頂,屋檐下的斗拱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華夏味道。

走着走着,甦醒猛然想起鎮長的囑咐,得先找到城主,交出推薦信併成爲蘭燼城市民才行。

感謝看到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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