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鳳在兩個太監的引導下,前往了羽林衛機關所在。
夕陽西下,餘暉普照,一排鴻雁遠飛,曠古悠遠。
朱由校有些出神。
身後。
王承恩手執拂塵,默默站着。
“承恩啊……”
朱由校沉吟一聲。
“皇上有何吩咐?”
王承恩立刻上前。
“是不是很不能理解,朕竟會任命一個女人,還是來路不明的女人,當禁宮羽林衛副統領?”
朱由校轉身看着他。
“奴婢不敢猜測。”
他將頭壓得低低的。
朱由校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別緊張,隨便聊聊……從朕醒來那天,朕就不是以前的朱由校,你現在也成不了魏忠賢!朕有如此感受,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是朕這個皇帝當的憋屈,身邊沒幾個能值得信任的呀!”
“皇上,您是天下的共主,怎麼會沒人可用呢?”
王承恩擡頭不解道。
朱由校輕笑一聲,用手指向遠處天空:“別看天下好像是大明朱家的,其實如果朱家這皇帝當得不好,天下終究是老百姓的!之前那麼多年,朕這皇帝做得不盡責,失了不少朝野內外的人心民心,要想吸納人才做大事,也就只有從身邊做起了。”
“奴婢愚鈍,但是明白皇上說得極在理。”
吳承恩點點頭,笑得一臉稀爛。
“你這貨……三杆子打不出個屁來!得,叫御膳房提前備膳吧,朕餓了!”
說完。
朱由校看着遠處夕陽陷入沉思。
爲國不易。
雖說閹黨一派被剿滅不少,東林黨這些年來被閹黨也禍害得差不多了。
不過。
朝中勢力卻又重新回到了羣雄紛爭的狀態,不少人都想從閹黨空出來的職位上分一杯羹。
甚至。
有時都不知道某個朝臣具體的政治態度,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多多少少對皇帝還是有敬畏之心的。
小錯不斷,大錯不敢。
是這些人的真實寫照。
李康妃,信侯,閹黨餘孽,東林黨,齊楚浙黨……
大明末期的內部黨爭之患,還真讓人頭疼啊。
半個時辰後。
朱由校在乾清宮的側殿吃着晚餐。
等他再次看到周玉鳳時,對方已是身穿一身精神熠熠威風凜凜的金黃甲衣,看得朱由校愣了好半天。
果然。
帥!
美!
女人英姿颯爽起來,就沒有男人什麼事了。
瞧瞧這身段,瞧瞧這俊俏的臉龐……
誰敢相信半個時辰前,她還是信侯夫人呢?
“見過皇上。屬下甲衣在身,難以下跪,還請皇上莫怪!”
周玉鳳拱拱手。
她說起話來,模有樣,似乎就連聲音都變得渾厚了一些。
朱由校看着她發呆。
“皇上,屬下現在是你的羽林衛副統領,功夫您見過了,這甲衣在身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屬下現在可以先回府上?當然,最重要的是去找屬下哥哥,不能再讓他做傻事了。”
周玉鳳神情嚴肅。
“不急。”
朱由校隨意一擺手。
“可行刺之事傳遍京城,我哥哥一定很緊張,要是真參與了謀刺,心神不寧,再做出點傻事來……”
看得出來。
周玉鳳真的很擔心她的哥哥,甚至忍不住的急切的上前一步,想要讓朱由校放她回家。
“今晚你就陪朕吧,皇后回不了宮了。現在,先脫衣服!”
朱由校慢悠悠道,用手指着她那身金黃甲衣,又莫名的指了指飯菜。
“啊?”
周玉鳳身子一僵,臉浮怒色,將手放到了佩劍劍柄上。
“傻着幹什麼呀?你又不是沒穿內襯,忙活了這麼久,一定也餓了,脫去甲衣,陪朕吃飯!”
說着。
朱由校拿起一塊水果,嘎吱嘎吱的吃了起來。
“這……不好吧?”
周玉鳳猶豫道。
“脫!坐!”
朱由校目光一凝,皇者之氣,霸氣側漏。
“是!”
周玉鳳深吸一口氣,在王承恩的幫助下,將甲衣和佩劍脫到了一邊,裡面穿着一套嶄新的羽林衛黑色制式短打內襯。
她忐忑坐下。
朱由校則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着天,所聊之事,不過是一些日常之事。
漸漸的。
周玉鳳放鬆下來,端起碗,時不時應和着,表情鬆緩了不少。
……
這天晚上。
宮中傳出流言。
當朝皇帝看上自己弟弟信侯的老婆,荒唐的讓她擔任了羽林衛副統領,滯留宮內,以作嬉戲,堪比無道商紂。
一時間。
無數貞烈臣子憤怒異常,紛紛揚言要以死進諫。
深夜。
五城兵馬司副都督周福海府內,燈火通明,卻又異常的安靜。
月光下。
不知。
後院演武場,火把圍場,火光搖曳。
“欺人太甚!”
哐!
周福海一拳將木人樁打成兩截,不遠處兩個和他關係極好的同伴抱手而立。
兩個同伴互相看了一眼,無奈嘆了一口氣。
周福海慢慢放下拳頭,鮮紅的血滴答滴答落地。
一個同伴走上前,拿過毛巾,遞到他面前。
周福海卻沒有絲毫擦拭鮮血的想法。
他通紅着臉,滿臉憤怒,唾沫橫飛:“這個皇帝實在欺人太甚!自己被行刺,不好好縮在宮裡,竟還打起了自己弟媳的主意,實在荒唐!那可是我妹妹呀,也不知道她現在究竟如何了?此事傳出,不說皇家顏面掃地,讓我兄妹二人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啊!”
說着。
他揮舞拳頭,又要一拳砸向旁邊一木人樁,卻被同伴死命拉住了。
同伴朝他搖搖頭:“周兄,事已至此,咱們就燒高香吧。”
“嗯?”
“你別激動!誰能想到,現在皇上竟心大致如此地步,都被刺殺了,還有心思搞女人!簡直聞所未聞……可是,他這麼做,不正好給咱們一條活路嗎?”
“哼!你們在瞎說什麼?拿我妹妹去換活路?這樣的活路我寧願不要!你知不知道,可能我妹妹,當今聖上的親弟媳,正被皇帝壓在身下了!如此不倫,不顧綱常,咱們這是攤上了一個什麼樣的皇帝呀!唉……”
周福海閉上眼睛,悲憤的嘆了口氣。
同伴和不遠處那人點點頭,兩人臉上卻露出了輕鬆神情。
“周兄,別的話也不多說了,是到了認清現實的時候了。”
同伴說道。
“什麼意思?”
周福海猛的睜開眼。
“我,決定和王兄離開京城。”
同伴回道。
“離開?你們不爲千歲報仇了嗎?你們不怕皇上之後追究嗎?”
周福海看向兩人。
“報仇?算了吧。”同伴嘆口氣道。“九千歲已死,雖然他之前有恩於我們,但我們藉助死士,賭上身家性命,拼死一搏,也算對得起他了!”
“是啊。”另一個同伴也走了過來。“就是擔心皇后追究,所以,下午,我們已向吏部遞了外派單子,反正正好朝中有些人看我們不順眼,東林黨那些人正在把他們的人往空位裡填,過不了幾天,我們就會去海南文昌和昌化兩地擔任縣令!魏公一派,真完了!”
“周兄,你也要早做打算纔是,尤其是信王現在變成了信侯,只怕玉鳳說話也沒啥分量了!”
“這個倒也不一定吧。宮裡傳出來的話,玉鳳不是和皇上在一起了嗎?總比跟着那個沒用的信侯要好吧!”
“你們……”
周福海無語看着兩人,知道他們去心已定,不再多話,閉上眼,失落無力的擺了擺手。
與此同時。
大明京城京郊的小太廟。
高屋建瓴,氣勢恢宏。
內裡光華通照。
祖宗牌位前。
朱由檢緊閉雙目,跪拜在地。
踏踏……
一小廝急匆匆跑了進來,在他耳邊低於幾句。
他聽完,眉毛一挑,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