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西嶺月表示受教。
高夫人卻執着於那神秘人的身份,不停追問:“你告訴我那人到底是誰?”
西嶺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即便知道我也不會說。”
高夫人開始環顧屋內衆人。除李錡之外,李徽是高氏的庶子,裴行立問高氏喊舅母,李忘真則是高氏的侄女……這三人都與高氏極其親近。而她自從頂替高氏的身份後,每年九月都要大辦壽宴,生辰幾何更是人人皆知。
究竟是誰早早勘破了她的秘密,卻又佯作不知,眼睜睜看她殺死了李衡,自此坐收漁翁之利?是平庸的李徽,還是出色的裴行立?
她難以忍受自己被窺視的感覺,突然大叫起來:“是誰?是誰有如此心機?是誰壞了我的好事?!”此刻她已瘋狂失態,輪番指着屋內每個人追問,“是不是你?是你?還是你?”
待她指向李忘真時,後者冷漠地掃了她一眼,轉頭看向李錡:“李僕射,家父三日前已派人來接忘真回去,今日福王也在此,忘真恰好一併辭行。”她話語微頓,刻意強調,“不過忘真體弱,又受了些驚嚇,萬一路上遇到什麼差池,恐怕家父會與僕射心生嫌隙。因而忘真斗膽,還請僕射賜下一枚腰牌,能保忘真平安離開鎮海。”
她這話的意思十分明顯,是在暗示李錡可能會殺她滅口,索性便說了出來,讓福王做個見證。
此時此刻,李錡根本顧不得李忘真返程之事。再加上他與李忘真的父親有數十年的交情,淄青又比鎮海的實力強上一倍,他自然不敢對李忘真動手。見她去意已決,李錡索性將腰間一枚令牌摘下,扔到她手中,道:“此事是我對不住令尊,還請侄女轉告,待此間事畢,我會親自去淄青負荊請罪。”
“忘真定當轉達。”李忘真的語氣仍舊很冷,又看向李成軒,再道,“還請王爺恕罪,此事太過複雜,忘真必須即刻回去向家父稟報,這便先行告辭了。”
李成軒自然不會攔她,客氣地回道:“請代本王向令尊令堂問好。”
李忘真輕聲稱“是”,朝他斂衽行禮,待經過西嶺月身邊之時,她又停下腳步問道:“既明會送我回淄青,你可有話要對他說?”
既明正是蕭憶的表字。
西嶺月面無表情:“沒有。”
李忘真遂不再多言,徑直走到屋門前。裴行立替她打開房門,衆人這才發現,時間已過了整整一夜,外頭已然曙光微明瞭。
而在鎮海的這一段旅程,也即將結束。
李成軒望着門外的朝霞,擡手掐滅手邊燭火,長嘆一聲:“好了,一切終於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敢問李僕射,本王是否能帶西嶺一併返京了?”
李錡哪裡還有臉阻撓,況且寺外的兩萬義軍也不是吃素的,他只得有氣無力地伸手:“王爺請便。”
李成軒遂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袍下襬,正待說句什麼,只見高夫人突然急切稟道:“王爺且慢!我之所以選這個時機殺掉李衡,是因爲李錡他要——”
“刺”的一聲,不待她將話說完,李徽突然拿起女刺客留下的那把bǐ shǒu,捅入了她的心口。
高夫人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心口,隨即露出憤恨之色。她緩慢地擡起頭來,迫切地想要訴說什麼,然而那目光卻漸漸變得渙散,嘴脣也是翕動艱難,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便倒下了身軀。
“夫人!”奶孃劉氏哭着跑過去將她扶起,就見她抽搐了幾下,雙眼不甘地睜大,再也沒了氣息。
此情此景,竟然與蔣韻儀、李衡的死狀分外相似,像是冥冥之中有天道輪迴,萬分詭異。
“噹噹噹——”金山寺的晨鐘恰在此時敲響,預示着新的一天已經到來,朝陽初升,萬物寧靜。
方丈室內,李錡不忍去看高夫人的死狀,握緊雙拳壓抑着萬般情緒,有憤怒,有恨意,亦有傷心。
小郭方纔沒來得及阻止李徽行兇,十分暴躁,拔劍指向他:“當着王爺的面,你竟敢下手滅口?”
李徽立即跪下磕頭,亦是嚇得渾身顫抖:“王……王爺恕罪,小人……小人一時衝動……”
“畜生!”李錡呵斥他一句,連忙跪下賠罪,“王爺,都是下官無能,管教無方,讓您受驚……”
李成軒假裝沒看見剛纔那一幕,只道:“此事說大可大,說小也小,依本王看來算是僕射的家事。皇太后壽誕在即,僕射又奉上一批珍玩,想必她老人家和聖上開懷之下,也不會多有怪罪。”
李錡聽聞此言,明顯鬆了口氣,忙朝李成軒拜道:“多謝王爺寬宥!”
“不必,”李成軒伸手攬住西嶺月的腰身,笑道,“就當本王爲這腹中孩兒積福吧!告辭。”
言罷他攜美而去,小郭擡腳跟上,只留節度使府衆人在廳內各自嘆息。生離死別、情仇恩怨,充斥着佛光普照的金山寺……
半個時辰後,五百人的神策軍隊伍抵達了潤州江南河畔。當先一百人打頭陣護衛,其後是一輛由四匹駿馬所駕的華麗馬車,馬車後頭是三百人護送的三十個箱子,另一百人殿後。
五百神策軍侍衛行走水路,壓力可想而知,雖然刺史早已得到消息,提前準備了船隻,然而登船還是耗費了極大功夫。前頭一百侍衛上船之後,開始運送三十隻箱籠,纔剛擡上去七八隻,遠方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似是有大批人馬朝碼頭趕來。
遠遠看去,足有兩三千人!神策軍如臨大敵,紛紛跳下船隻抽刀備戰,而馬車裡的那位主子只是撩起車簾看了一眼,再無任何反應,冷靜至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