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打聽好了, 情況和青龍幫的人說的差不多,應該不會有危險。上山採摘玲瓏火花的大多都是普通人,稍微有點功夫的人要討口飯吃還不容易, 他們不幹這個。”唐妙坐下來, 往四周看了看, 和穆參商四目相接也沒打招呼, 只是問有沒有水。
茅小飛倒了杯水給他, 問:“找到帶路的人了嗎?”
“還沒有。”唐妙喝了口水,眼神有點訥訥,看上去很困, “我託了個命師去找,倖存的桀林人不多, 這座城不小, 要找人沒有那麼快, 與其我去找,不如打發個熟悉的人去。”
茅小飛點點頭:“你想得很周到。”
唐妙聳聳肩, 一仰脖子,把水喝乾了。
“還要嗎?”茅小飛問。
“嗯,再來點。”唐妙轉而看了一眼穆參商,“他是你朋友?”
“這是穆參商。”茅小飛簡單介紹了一下,穆參商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後面就沒說什麼。讓唐妙喝完水, 就把人打發了, 唐妙走得很急, 顯然也有別的安排, 畢竟才入夜,離睡覺還有好些時候。
關了門回來, 穆參商盤腿坐在牀上,沉着臉不說話。
茅小飛洗了把臉,一邊想怎麼告訴穆參商明天要去山裡的事,早知道剛纔在樓下就輕描淡寫地說了,現在被別人捅出來,頗有點欲蓋彌彰。
“困不困?”茅小飛拖了上衣擦身,沒回頭就問。
“你們明天要去哪?”
沒想到穆參商說話全然不拐彎抹角,唐妙在的時候他就想問,憋到現在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毛巾在茅小飛上臂上停頓了一下,又自如地擦乾淨手臂上的水,帕子浸在水裡,提起來,擰乾。
“去附近山上。”
“去幹什麼?”穆參商接着又問。
茅小飛蹬掉鞋,往牀上一躺,側着頭,明亮的眼睛毫不避諱地直視穆參商,“這一路我都在想,葉霸江讓葉錦添找玲瓏火花,不會是無的放矢,後來也證實了,玲瓏火花本身就是玲瓏火花的解藥,只是使人中毒靠氣味,解毒卻要把它吃下去。葉錦添把舒筒抓在身邊也不過才兩個月,他爹要的禮單到他手裡是一個月前,也就是說,舒筒剛和葉錦添遇上,他爹幾乎同時就得到了消息。明天我們去山裡,就是爲了找玲瓏火花,找到以後,立刻按照葉霸江的要求,送回青龍幫在上齊的總部。基本上就沒我什麼事兒了,解了毒,我就跟你回慶細。”最後一句茅小飛說得堅定中暗含了一絲遲疑。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是不是上山有危險?”
“你剛纔不是聽見唐妙帶來的消息了嗎?不會有危險,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都能上山採摘這種花,何況我們都有武功傍身。而且我們不上去。”
“不上去?”
“對,只有葉錦添和金粟上去,他們倆武功很高,江湖經驗豐富,人少不用彼此拖累,反而要快些。”茅小飛眼神有些閃爍。
穆參商摸了摸他的眼角,“那你爲什麼猶豫?你在擔心什麼?”
茅小飛失笑了一下。
面前這是什麼人?穆參商審過的俘虜沒有一千也有一百,茅小飛本來也不太會掩藏心事。既然都被看穿了,茅小飛輕聲道:“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哪裡不對。”
“但是你不知道哪裡不對?”
“嗯,不知道。我讓唐妙去探聽,就是想知道金粟白天帶回來的信息對不對,如果不對,立刻就能發現。不過我沒發現什麼異常,也許真的是我多心了。這一路死了很多人,現在只剩了我們九個。你可以放心,我不上山。”茅小飛道。
“有一個人,讓你覺得可疑是嗎?金粟?”穆參商迅速根據茅小飛才說的話判斷出來。
“是,不過也可能是我的成見。”茅小飛覺得冷,把整個身體往被子裡縮,就露出一個腦袋。
“明天我跟你們去。”
果然聽見穆參商這麼說,茅小飛無奈笑了一下:“你不能去。”
穆參商剛要說什麼,茅小飛在被子裡握住了他的手,用誠懇的目光注視他。忍不住暗歎,這人真是太好看了啊,這麼好看的人怎麼就被他撞上了,他怎麼現在這麼迷戀男色。茅小飛不想剋制自己,很輕地親了一下穆參商,旋即垂下眼瞼,語氣淡淡的,手卻握緊穆參商的手:“我們就到山腳下,不上去,你去了也沒用。”
“那我也只到山腳下。”
“你現在最好不要出門,我已經問過大夫了,最好是靜養。等辦完這件事,很快我們要回去,到時候你不能上路,我會再把你留在這裡。”茅小飛的威脅一點力度都沒有,穆參商卻知道他會言出必行。
雖然穆參商很不情願,最後也只好妥協,茅小飛抱着他的腦袋親了好久,才讓他臉色稍微好一點,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穆參商還從來沒有這麼沉溺於一件事,他喜歡跟茅小飛接吻,不管那是一張柔軟溼潤的嘴脣,還是乾燥出血的,他都喜歡得不行,接吻就像喝醉酒一樣讓人渾身愜意,他也喜歡看茅小飛沉醉的表情,只有這樣的時刻,穆參商才覺得不會隨時被茅小飛拋下。
不過茅小飛還是沒讓穆參商給他上藥,不勝其煩地把藥膏帶回自己房間,趁別人還沒起來他就回房了,自己上了點藥,尷尬得不行。
天亮以後,唐妙找到命師找來個帶路人,是個四十多歲、身材消瘦的男人,眼睛很小,但足可稱精光四射。衣着有些窮酸,從金粟手裡接過一塊金子時,高興得快手舞足蹈起來了。
“他會說我們的話嗎?”茅小飛朝唐妙說,示意他問問命師。
“我會,我會,說得不好。”男人點頭哈腰一臉謙遜。
“你叫什麼?”荀癡問,順帶用審視的目光把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那人也不以爲冒犯,嘿嘿笑道:“叫我牛二就行。”
“這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很長,大人們就這麼稱呼他行了。”命師一臉嚴肅轉過去對男人叮囑:“好好帶路,活幹得好,回來城主大人也會賞你。”
那牛二來的時候就知道是個肥差,但才經了這麼大的事,再肥的差也沒法讓人高興起來。這趟不一樣,他上山下山好多回,可說完全不是什麼有挑戰的事,又一見面就見到了油花,精氣神頓時都上來了,整個人紅光換髮,接二連三跟命師保證會好好效力。
司寇祥兵身邊的隨侍親自送他們離開,茅小飛騎在馬上,看見樓上窗戶邊站着的穆參商,對他揮了揮手。
穆參商屋子裡,童一和時逸中都在。
“少將軍考慮得如何?此事須得您親自拿主意。”
穆參商在窗邊兀自站了一會,直到已經看不見那隊人馬。
“要是您有什麼顧慮,大可直言相告,我們都是您的手下,不會不服從命令。”童一大咧咧地嚷嚷。
時逸中阻止地按了一下他的手,把安靜思考的時間留給穆參商。
良久,穆參商轉過身來,誰也沒看,向外走去。
童一臉上一喜,接連拍了三下時逸中的手背,嘿嘿笑着湊上前去,時逸中也緊跟上去,門外候着的四個武功高強一身黑衣的手下緊隨其後,時刻準備着保護穆參商。
“還有多遠啊?到底哪座山纔是。”金沈一路走一路抱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半邊身子幾乎都掛在徐柒身上,把徐柒也扯得歪歪倒倒。
出城後近百里的坦途已過,後面的路都得一步步走上去。
“桃泉山是這片羣山裡的一座,光靠地圖不好找,有我老牛就不一樣啦。”一開始牛二還很緊張,話也不敢說,聽着金沈抱怨了一路,別人也都沒說什麼,才越來越多話,現在已經自顧自和他們聊上了。
“牛二,還有多遠?”這話是葉錦添問的。
牛二也知道那是頭兒,態度放得很恭敬:“沒多遠了。”
“沒多遠是多遠,說清楚一些。”金粟冷道。
“就在前面,拐個彎兒就是,這裡看不見。”牛二答道。
金沈已經一下子跳到徐柒的背上,撒嬌地貼着他的耳廓,聲音不低地說:“走不動了,你揹我。”
徐柒看了茅小飛一眼。
不管茅小飛什麼事,他扭過臉沒去看,不打算摻和。茅小飛在盯着金粟,一路都沒放鬆,到現在也沒看見他有什麼異常舉動,一路走來大家都有點累,不過比起想象中的危險,這一路平靜得讓人難以置信。
小半個時辰後,他們繞過眼前最後一座山,果然看到一座矮了一頭的山,山勢也不算陡峭。
葉錦添把舒筒交給茅小飛,也背了個包袱,他和金粟兩個都帶了地圖,繩索,鉤爪,外傷用的藥粉,幾張餅。
不過天色已經快黑了,他們早上出發,走到這裡,已經是傍晚。
“今天這麼晚了,不如明天再上山。”就在葉錦添和金粟已經準備好出發的時候,茅小飛還是沒憋住說了出來。
牛二也說天太晚,再過不久天黑以後,山上會很危險。
“我來過三次,都是夜裡出發,趕一晚上的路,到這裡正是天亮,趁太陽纔出來就登山,不到中午就能到山頂。運氣好的話,等不到攀上山頂,就能找到花了。”
葉錦添不以爲然:“能有什麼危險?就算天完全黑了,我和金粟也能夜視二十米,何況還有耳朵、鼻子,野獸只要出現,我們就能察覺。”
“野獸會發出聲音,沼澤不會,要是山上有坑洞,也不會有動靜。”
“挖坑不填的人多了,你們不急着下山,我還急着回去向姬先生回話。”唐妙還想說句別耽誤事,又怕葉錦添發作,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美人兒,別弄個大花臉,不好看的!”荀癡嬉笑道。
葉錦添不太高興,誰的意見他都可以不聽,對抱着他腿的舒筒卻冷不下臉,只好答應。
趕了一天路,所有人都累了,睡得很早。帳篷結實,山裡風也不算大,這一覺都睡得挺好,一早起來,衆人都精神飽滿地坐在那兒吃餅。
“我的包袱怎麼不在了?”葉錦添鬱悶道,睡一覺起來他的包袱就找不到了,裡面還有乾糧,他可以不吃,不能不給舒筒吃早飯。
金粟遞來兩張餅。
葉錦添將就着吃了,所有人都吃的餅,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上山之前,他的包袱又找到了,就在他的帳篷邊角壓着,居然扎帳篷的時候他沒發現。天色還早,山中剛起霧,葉錦添和金粟就不再耽擱,帶着各自的包袱往山上去了。
茅小飛他們則守在山下,約好等到日暮,如果傍晚還沒有人下山,他們就上山找人。
“不會耽擱到晚上啦,你們放心好啦。”本來茅小飛他們沒想讓牛二也跟着上山,但這個當地人很熱情,說收了他們的錢,不辦好事心裡過意不去,再三拍着胸脯保證,不讓他去也不好。
看着三個人的背影越來越遠,舒筒沒什麼精神地靠在茅小飛腿上,他閉起了眼睛,好像在睡覺。
茅小飛睡不着,把葉錦添給他的武功秘籍拿出來看,本來要問徐柒,看舒筒睡着了,就打算改日再問,只是默默地翻動書頁。
荀癡騎着胖郎神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說要找一樣胖郎神愛吃的東西,唐妙打主意要和荀癡學馴獸,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