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漓只是一掌,霎時間激的天地齊齊晃動,四周揚起風沙滾塵,地面彷彿在那一刻下陷了,地動山搖間,整片雪原好似就要傾塌。
天地呼號,山河破碎,蒼茫的大地,涌動着無盡的風塵,風聲鶴唳,戰火綿延。
四周如同掀起滔天巨浪,陸君漓大手一揮,一掌朝着陸冽寒劈過去,劈江斬浪之間,空氣恍如刀鋒。
“啊!”陸冽寒驚恐的瞪大雙眼,劍下意識的擋在身前,可根本起不了作用,抵抗不了陸君漓洶涌的攻勢。
“投降吧,你打不過我。”陸君漓深眸一眯,眼前的男子單膝跪地,氣喘吁吁的晃動着身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倒地。
陸冽寒打不過他的,宛墨染心裡清楚,突然,她腳下一蹬,竟然跳上了黑甲戰車,站在陸冽寒身前。
“住手!”她毫不猶豫的站在陸冽寒的身前,與陸君漓遙遙對視着,她凝視着他深邃的瞳孔,眉眼間滿是深沉。
風捲起宛墨染的衣裙,隨風飄起的髮絲纏繞着,她站在距離他不遠處的位置,凝着眉頭道,“夠了,住手吧。”
她不想看到這場無休止的戰爭繼續下去了,宛墨染毅然決然的擋在陸冽寒的身前。
“你要救他?”陸君漓眯起鳳眸,笑的極爲諷刺,“他要利用你威脅我,你還要救他?”
“他沒有這麼做,不是嗎?”宛墨染面容平靜,說不出心裡究竟是怎樣一種複雜的情緒,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他是你的兄弟。”
“宛墨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天真了?”陸君漓冷嗤一聲,“在皇室還有兄弟之情可言嗎?他把朕當兄弟了嗎?”
陸君漓字字雪亮,眼中不經意的劃過一絲狠辣,宛墨染覺得自己確實天真,可是,她又不忍心看着陸冽寒死,畢竟,他對她真心相待,雖然逼不得已,可最終也沒狠心傷害她。
宛墨染看了陸冽寒一眼,他一口鮮血吐在黑甲戰車上,戰車還在前行,將士們依舊奮勇向前,城樓上的顧祈雲,遙望着黑甲戰車上的女子,女子的背影依舊堅強剛毅,她擋在陸冽寒的面前,堅定的如一尊雕像。
“還不動手?”一個飄渺而溫柔的聲音從顧祈雲的身後響起,他回頭看去,只見蘇瑾楓站在他的身後,脣邊漾着淺薄的笑。
顧祈雲感到自己的心臟很疼,面上顯得雲淡風輕,讓人看不出一點情緒。
“宛墨染居然來了,”蘇瑾楓笑的更深了,“這場仗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你怎麼回來了?”顧祈雲回頭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不是偷襲錦都了嗎?”
“何必這麼麻煩,”蘇瑾楓溫潤的面孔上浮動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突然,他抽出身後弓箭手手裡的長弓,箭頭透過城牆的堡壘,正對着未穿盔甲的陸君漓。
“你做什麼?”顧祈雲瞪大雙眼,回頭看去,蘇瑾楓猛一拉弓,羽箭如同脫繮的野馬,呼嘯而去,只聽嗖的一聲,劃破長空的冷箭正
對陸君漓。
他未穿盔甲,目光緊緊的落在宛墨染身上,突然,夏侯元厲吼一聲,“陛下,小心!”
“顧祈雲,居然暗箭傷人!”
眼見羽箭就要落下了,千鈞一髮之間,他幾乎是沒意識的朝宛墨染飛奔而去,那一箭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肩頭。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宛墨染的裙裾上,那一瞬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措手不及。
這……這究竟怎麼了?
“陸君漓!”她不顧一切的朝着他飛奔而去,突然,身後一隻手把她死死抱住,眼眶不由溼潤了一片,顧雲澈拖拽着她朝後奔去,“墨染!”
洶涌奔騰而來的北楚將士們,衝過了層層險阻,登上了黑甲戰車,不知從哪裡涌來一羣兇猛的士兵,整齊有序的方陣裡,一個個鎧甲士兵士氣高傲,昂天長嘯,高呼北楚萬歲。
一聲聲震天撼地的嘶鳴怒吼,一句句豪言壯語,壯士豪氣萬丈,揮劍廝殺,千軍萬馬混沌而至,漫天飛舞的風暴掀起一浪又一浪的廝殺聲,滾滾風塵中,宛墨染距離他越來越遠,她從沒覺得時間這麼難熬,哪怕一眼,就看他一眼,都是奢侈。
時間彷彿定格在那一刻,她身體裡的血脈彷彿被抽乾了,她好想自己的靈魂能脫離身體,能夠守在他的身邊。
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傻了,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了。
明明纔不過幾年而已,這樣的場景,一次又一次的發生,一次又一次的鞭笞着她的心臟,她感到自己的血都要凝固了,結痂的傷口又被狠狠的撕開了。
“放開我!”宛墨染髮了瘋似的推開顧雲澈,任憑她怎麼捶打他,他都不肯放手,“你放開我!聽見沒有!你放開我啊!”
“墨染,別傻了,你現在衝過去,是送死嗎?”面對這麼多突如其來的北楚軍隊,若是宛墨染現在衝過去,他們毫無疑問會殺了她。
“放開我!”女子撕心裂肺的聲音被浩浩蕩蕩的馬蹄聲淹沒了,破碎而絕望的哭聲彷彿一根根尖銳的匕首刺在顧雲澈的心頭。
宛墨染,你真的這麼離不開他嗎?不顧性命也要留在他身邊?
此刻的她,頹然而無力的軟在地上,眼前朦朧了一片,她甚至看不清陸君漓的樣子,連他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宛墨染,你爲什麼這麼懦弱,連留在他身邊的勇氣都沒有,宛墨染,你就是個混賬!你就是個混蛋!
曾經高傲凌厲的女子,此刻哭得像個孩子,她蜷縮成一團嚎啕大哭着,心裡的絕望無盡的蔓延開,將她徹徹底底的淹沒。
陸君漓,你若有三長兩短,叫我如何活下去。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像你一樣了,陸君漓,你一定不要有事。
心彷彿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她如一個垂死掙扎的病人一樣,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喘着,原來,自己竟然這麼放不下,那爲什麼又要捨棄。
“顧祈雲!”
她錯愕的望着自己的雙手,發瘋似的回過頭,血紅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城牆上的冷厲男子,她距離他只有一堵城牆的高度,可是,女子的眼神卻又穿雲破霧的怨毒氣勢,直直的盯着他,是你!
看到她的眼神,蘇瑾楓笑了起來,方纔那一箭,在顧祈雲看來是正對陸君漓,可是,自己的箭術迷惑了他,他最後對準的人是宛墨染,他知道,陸君漓一定會奮不顧身的救這個女人,這一場賭局,他毫無意料的贏了。
暴露出他的弱點,陸君漓從一開始就輸了。
重重的一拳砸在蒼白的雪地上,一滴痛不欲生的眼淚被她強行忍了下去,她緊咬着壓根,止住顫抖的身體,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顧祈雲,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城樓上的男子,面對着女子淒厲的目光,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怕輸,不怕死,卻怕她恨透了他的眼神,怕她怨恨的目光。
“墨染!”顧祈雲幾乎是下意識的叫到她的名字,可又不知如何解釋,那一句蒼白無力的話提在嗓子眼,遲遲沒有說出口。
“不要叫我!”她抽出顧雲澈的佩劍,一劍狠狠的砸進了土地裡,頓時四周擴散開一陣狂風,如同圓心散開了的強大氣流。
“啊!”聲嘶力竭的叫聲,夾雜着多少淒厲和心痛,她終於再也抵不住,雙手緊握着拳頭,身後如同掀起了巨浪滔天,又如山河爆發,洪水鋪天蓋地的襲來,她的內力在這一刻突然猛增,雙目涌進了血,一揮手頓時震動天地,風雲變色。
“鬥靈七重天。”蘇瑾楓沉下了臉,難以置信的望着這一幕,在那一刻,她居然衝破了鬥靈七重天。
她蓬頭垢面的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前面破碎的戰車一步一步的走去,好似一個遊走的鬼魅,所到之處,沒有人敢靠近一步,甚至沒有人敢發出一聲。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周圍的一切如同慢動作回放一樣,無數的鮮血濺在她身上,她的臉上,無數的廝殺聲、厲吼聲,都離她好遠好遠了。
陸君漓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的,興許被救走了吧,空蕩蕩的黑甲戰車上,除了被人踐踏的他的盔甲,什麼都沒了。
陸君漓,你在哪裡?
你還好嗎?
女子單薄的身影跪在了偌大的鐵甲戰車前,顯得那麼渺小,原來,她的力量是這樣微不足道,渺小的連她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到頭來還連累了他。
陸君漓,若不是我貿貿然的前來,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你受傷,都是被我連累的。
宛墨染覺得自己就是個蠢貨,什麼僱傭兵,根本一點用沒有,若不是她不顧一切的前來這裡,什麼事都沒有了。
說到底她就是一個害人精,就是一個沒用的人。
“墨染!”顧雲澈從身後衝了過來,距離她只有一步之遙,他很想伸出手把她帶走,可是,就那麼近的距離,他的手僵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