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殘陽如血,一青衣男子端坐於地,懷抱着手中的寶劍,一口一口的喝着悶酒,一頭青絲隨風飛揚,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樑,薄薄卻緊抿的脣,一點兒淡然的清寂,一點兒峻冷的高貴,又有一種如山中勁竹般的孤傲。
此人正是十年前令芙曦公主魂牽夢縈的蒼冥王朝大內侍衛,當今青冥王朝的大皇子蕭冷宇。
楊執急匆匆的跑向他,伏在他耳邊輕聲嘀咕了一陣。
“白薇還活着?且那名紅衣女子竟然輕易的震斷了你的劍?”蕭冷宇不可置信的問道,聲音雖然清淡如舊,卻難隱震驚之情。
楊執在他身邊十多年,楊執的功夫在整個青冥王朝也是上等,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震斷他寶劍的人,放眼天下沒有幾個。
“是,屬下非常確定她就是白薇,那名紅衣女子功夫深不可測,遠遠在我之上,”楊執握緊拳頭,一拳捶到牆壁上,痛苦的說道。
“功夫在你之上的,除了我,放眼天下,就只有那四大公子了,分別是藥王谷谷主雲錦,楓國二皇子楓無涯,行蹤詭異的紅芙殤黑琅軒,素聞紅芙殤酷愛紅衣,難道襲擊你的是芙殤?四大公子之一的芙殤竟然是女人?”蕭冷宇沉思道。
其實當時蕭冷宇的才情和武功,與四大公子並列,合稱‘五公子’,只是後來江湖上有人提議說,能成爲天下‘五大公子,不僅才情和武功要出衆,品德也要過關,蕭冷宇鐵石心腸負心漢,不配與俠肝義膽清風霽月的四大公子並列’。於是‘五公子’變成了“四公子”
“紅綾在她手中尢若血鳳,武功深不可測,只是那攝人的氣魄,像極了一個人”
“誰?”
“前朝公主、、、蒼、、冥、、芙、、曦”楊執猶豫的看了蕭冷宇一眼,支支吾吾的說道。
蕭冷宇在聽完楊執的彙報後,雙臉雪白,全身顫抖,滿眼悲慟,雙手緊緊握住楊執的肩膀,哆嗦着問“你說、、、她、、、、像、、、像曦兒?、、這、、這不可能、、、我明明親眼看見、、、”說完蕭冷宇痛苦的捶向自己的頭。
看到蕭冷宇十年如一日的寒冰臉,如今卻滿含傷悲,痛苦不已,楊執深深的嘆了口氣,這世上怕也只有‘芙曦公主’能調動他的情緒了。
只可惜、、、、、唉,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屬下雖然沒有看清她的臉,但是那一身攝人的氣度,屬下至今只在芙曦公主一人身上看到過、、、、”
“畫眉山是嗎?馬上準備,我要去見她”蕭冷宇命令道。
畫眉山,那是令所有人聞風喪膽的地方,峰巒疊嶂,碧水如鏡,青山浮水,倒影翩翩,參差不齊的山腳下遍佈着神態各異的石頭,就是這些不起眼的石頭,卻暗藏機關術,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心智互相殘殺,五年前,當今皇上蕭弘毅帶兵攻打白國凱旋歸來,誤入畫眉山,踩中機關,士兵亂其心智,十萬大軍在山腳下互相殘殺,還好當時大皇子蕭冷宇精通機關術,速速帶領軍隊撤離,才減輕了損失。
後來蕭弘毅回到帝都後,曾放言要踏平畫眉山,然而派去大量的士兵卻無一生還,幾次失敗以後,加上畫眉山從不見人出來危害社會和附近百姓,蕭弘毅終於死心不再追究。
自此,畫眉山被稱爲妖山。
芙殤帶着白衣女子一路飛奔,黑絲飛揚,火紅的衣服隨風起舞,像一團燃燒的烈火,三個多時辰後,終於抵達畫眉山,卻是臉不紅氣不喘,足見其功力深厚。
芙殤停了下來,拿出隨身攜帶的玉笛,放在嘴邊吹奏起來,不一會兒,耳邊響起一陣呼呼呼的風聲,一隻碩大的金毛虎兇惡的向她撲來,帶着嗜血的恐嚇。
芙殤揚聲一笑,一巴掌拍在金毛虎的頭上,假裝生氣的說道“金老頭,你活膩了是吧?竟敢嚇唬起姑奶奶我?小心我把你的金毛全拔掉”說完作勢要去拔它的毛。
金毛虎似乎能聽懂芙殤說的話,急忙裂開嘴笑,一臉討好的在芙殤身上到處蹭,剛纔的兇惡勁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芙殤忍不住一笑,抱起白衣女子,騎在金毛虎身上,呼嘯而去。
耳旁,只留下呼呼呼的風聲。
天色纔剛矇矇亮,天幕上還留着一彎淺淺殘月,幾許星光悠然的眨着眼睛,淡淡的晨光中,一層薄霧濃着畫眉山聳立麗如筆的高峰,仙霧繚繞,此時的畫眉山幽靜如畫,偶爾會響起早起的啼鳥清脆的鳥叫聲。
畫眉山北峰上一處小閣樓,傳來一聲極淺的悶哼聲,那是臥於房中的一名女子發出的,女子在發出這身悶哼後,終於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一個清越而略帶一絲慵懶的聲音響起。
白薇尋聲望去,只見門口坐着一個女子,一攏紅衣,長長的黑髮如瀑布般傾瀉直下,淺淺的月光溫柔的照射在她的身上,全身籠罩着一抹朦朧的光暈,宛若天女。
“你是誰?這是哪裡?我是死了還是?”白薇沙啞着聲音問道,她清晰的記得她中了“同心綿”的毒,因受不了“同心綿”噬心的痛,所以選擇了自盡。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至於你嘛,也只是暫時還活着而已,‘同心綿’的毒我可沒法解、、、”紅衣女子說完停頓了一下,終於慢慢站起來,轉過了頭。一剎那間,白薇只覺天地黯然失色,那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她緩緩地走來,似高貴的女王,帶着泰山壓頂之勢,攝人心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俯身叩拜。
這樣的氣度,白薇十年前只在一個人身上隱約見到過,難道、、、、,白薇驚醒,擡頭一看,眼前卻是張完全陌生而美麗的臉,膚如凝脂,面如冠玉,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一雙狹長而深邃的鳳眼,似是蓄滿了人間的悲歡離合。
紅脣輕啓,細長的鳳眼裡卻滿是諷刺“將唯一的解藥給了他,好情深的女子,不知那個人值不值,不過你放心,十日之內他若是膽敢不來畫眉山,我替你殺了他”。
“唉,一個女孩家,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真是有辱斯文”,忽然聽到一聲嘆息,白薇四處觀看,卻不見來人。
“黑狼,你趕快給姑奶奶滾出來,別故弄高深,驚到美人”話音剛落,只見一黑一藍兩個身影走了進來。
黑衣男子約摸二十七八歲,長眉若柳,身如玉樹,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細長的桃花眼似是蓄滿深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沉迷下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脣卻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一襲黑衣,雍容華貴中又透着一股妖孽。
藍衣男子大概十五六歲,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圓圓的臉蛋上還透着嬰兒肥,一副憨態可掬樣,讓人忍不住想掐。
果然,一雙細長而白嫩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向了藍衣男子的臉蛋,然後往各個方向揉捏,笑嘻嘻的說道“別來無恙啊藍笙”藍衣男孩那張圓圓的臉蛋瞬間變換出各種形狀。
藍笙的臉漲的通紅,想要逃出“魔掌”,無奈功夫不如人,只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道“芙殤姑娘請自重,男女授受不親,光天化日之下,你這樣成何體統?”
“噗”,白薇本來心中悲苦難抑,看到芙殤與藍笙的打鬧忍俊不禁,本來之前是有些懷疑的,見到了之後心中微名,又因爲自己這一笑,三人同時看向她,於是有些害羞的朝三人行禮道“見過琅軒公子,藍笙公子”
“姑娘不必多禮,只是你如何認出我?”琅軒略有些驚訝的問道。
“在江湖上,紅芙殤黑琅軒的威名十年經久不衰,既然你身邊的是芙殤姑娘,那你定是琅軒公子了”白薇笑着說道,以此判斷琅軒的身份,似乎理由不足,卻又無法反駁。
然後看向芙殤,深深的說道“多謝芙殤姑娘救命之恩”
經過白薇這一打岔,芙殤不情不願的放開了藍笙的臉,懶懶的說道“別急着謝我,我也只能保你暫時不死罷了”
白薇苦澀一笑,悠悠道:“從十年前起,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琅軒饒有興致的看着白薇,一臉探究的神情。
“你身體還虛弱,先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就喊一聲,千萬別走出去,外面的一花一草一木都含有機關,一不小心就將萬劫不復”芙殤見機吩咐道。
“救她是你一個人的事,幹嘛要拖我下水?還把這個燙手山芋弄到我的畫眉山,她現在可是朝廷重犯,你可要想清楚。”從白薇房裡出來後,琅軒略帶不滿的說道。
“我在風塵苑辛苦救人時,誰讓你躲在一旁看戲?再說對抗朝廷這事兒,十年來咱倆做的還少嗎?別忘了五年前引蕭弘毅十萬大軍在畫眉山自相殘殺你也有份兒”芙殤狡黠的說道。
“唉,若時光可以倒流,十年前我一定不救你,更不會帶你來畫眉山。想想我一良家少年,自認識你後,都做了多少‘違法亂紀’的事兒”琅軒佯裝委屈,後悔不跌的說道。
“當初救我的可是老金,一段時間不見,黑狼,你顛倒黑白迷混是非搶功勞的本事倒是見長了”芙殤調笑道。
十年前,芙殤一路被人追殺,逃到畫眉山,又不幸踩中機關,被金毛虎發現所救,隨後,金毛虎把重傷的芙殤馱到了琅軒屋門外,被琅軒所收留,兩人的緣分自此拉開序幕,一年後,倆人攜手滅掉了殺手組織黑虎門,聲名鵲起,成就了‘紅芙殤黑琅軒’的美名,被江湖稱道。
自此,每一年,不管身在天涯海角,芙殤都會去畫眉山,與琅軒,還有金毛虎一起聚一聚。
“你打算怎麼救她?讓她和楊執換血?”
“換血也沒用,我只是給楊執一個選擇生死的機會,他若膽敢不來,天涯海角,我也要殺了他”
“聽聞夜郎山莊有種花叫‘夕顏醉’,黃昏盛開,翌朝凋謝,悄然含英,寂然零落,可解人間百憂”琅軒突然悠悠道。
芙殤眼睛一亮,笑眯眯道“我懂了”,紅衣飛舞,轉瞬消失,琅軒看着她離開的方向,沉思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