眭陽徑直地就朝着他們走來,身後跟着李明庭和季白楊。
走近了他也不說話,直接動手把饒力羣的爪子給掰了下來。
“別動手動腳的。”眭陽如是說。
枕溪跳起來勾住了他的肩,帶着他往一邊走,“我有事跟你說。”
李明庭跟着走了幾步,被季白楊一巴掌給扯了回來。
“湊什麼熱鬧啊你?”
“不是。”李明庭的眼神像快速轉動的彩票機,不斷地在枕溪離開的方向和季白楊身上徘徊。
“小白臉,膽子挺大啊。”季白楊把饒力羣從頭到腳地掃視了一遍,說:“以後離枕溪遠一點聽到沒。”
“關你什麼事?”饒力羣退後了幾步,目光才和壯如牛的季白楊平行。
“嘿!你這孩子怎麼?”
“算了,算了。”這下子換李明庭扯着季白楊走,低聲說:“你怎麼了?那是枕溪的同桌,又不是大街上的地痞流氓。”
“枕溪喜歡他嗎?”季白楊豎着眼睛。
“喜歡?”李明庭笑了,說:“你想什麼呢?枕溪能喜歡誰?我覺得她眼裡的這些男孩子跟門房的大爺也沒什麼區別。”
“可是眭陽不喜歡他。”
“眭陽不喜歡誰?剛纔那小男生?怎麼會?他倆總共才見過幾次面?”
季白楊看着他直搖頭,說:“有些時候覺得你挺聰明的,有些時候又特蠢。”
李明庭的表情嚴肅了下來,說:“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不可能。”
“上次你說不可能,現在你還是覺得不可能嗎?你看看眭陽的上心程度。”季白楊差點沒控制住咆哮出聲。
“那也是他們倆自己的事,我們就別操心了。”一轉臉,李明庭又恢復成了嬉皮笑臉的模樣。
“你剛纔和饒力羣怎麼回事?”眭陽打開了天台的門,拎着她的胳膊往裡走。
“什麼怎麼回事?”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饒力羣有病啊!跟我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喜歡他嗎?”
“怎麼可能?”枕溪只覺得這個問題毛骨悚然。
“那他喜歡你嗎?”不等枕溪說話,眭陽就接着說:“他好像挺喜歡你的。”
“我學習好,性格好,爲人大方,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
“少裝傻。”眭陽特別不耐煩,說話的語氣也比平時快,“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枕溪,他要是追你的話,你會和他在一起嗎?”
“不會。”
“那如果是……”
“你就是太閒了。”枕溪打斷他的話,“所以纔有時間一天到晚想這些有的沒的。我那麼忙,爲了每次保持年級第一我恨不得一天當做兩天來用。談戀愛對我來說簡直是浪費時間,別說談戀愛了,對人生出好感都是多餘的事。”
“全天下就你忙。”因爲話裡的怨怪意味太重,枕溪特地瞪大眼睛去打量對方埋着的臉。
“那可不是,你以爲我跟你一樣,可以有時間同時跟兩個女孩兒交往。”
“枕溪!”眭陽突然就氣了,氣得莫名其妙,氣得吹鬍子瞪眼。
“我最後跟你說一遍,我沒有跟兩個女孩兒同時交往過,從來沒有。”
“好吧。”其實認識眭陽這麼一段時間,她大概也能瞭解這人的秉性,說這話也完全是爲了逗他玩。
“而且我現在也沒有女朋友。”
對方這會兒還委屈上了。
“哦。我表示同情。”
“你這人?算了。”眭陽哼哧了一聲,“你找我什麼事。”
枕溪回去的時候饒力羣還沒走,饒廠長正提議兩家人一起去吃飯。枕溪一看時間,她一會兒約了徐姨見面呢。
“我有點事。”枕溪有點抱歉,饒廠長一直對她都比較熱情和客氣,反倒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
“什麼事?”饒力羣冷着張臉,看她的眼神帶刺。
“約了人。”
“誰?”
枕溪一句“關你……”都到了嘴邊,卻在饒廠長和其他人的注視下嚥了回去。
“我母親生前的同學,前幾天從外省過來,因爲我參加競賽的原因一直沒見到,她明天就走了,所以約了今天吃飯。”
她家那些人的臉色都不大好,饒廠長倒是很理解,讓她趕快去。
“既然都是吃飯,那一起吧。”饒力羣說道。
枕溪擡頭看他,宛如在看一個智障。她親媽的同學和林慧枕全一起吃飯,不怕當場打起來嗎?
手機在包裡震動,枕溪打開來看,是徐姨詢問的短信。
“誰給你發的?”
饒力羣直接從背後抽走了她的手機,和着他爸“力羣,不許沒禮貌!”的聲音。
發件人:徐姨
短信內容:我已經到餐廳了,你到哪了?
饒力羣聽到了枕溪用力磨後槽牙的聲音,這才發覺他冒失了。他總覺得枕溪在敷衍和欺騙他,她有很多很多的秘密,是自己根本觸及不到的。
饒廠長把手機搶回來給她,跟她道歉,親自拍着她的肩把她送出了教室,嘴上說着:
“力羣太任性,回去我說他,你別生他氣。”
枕溪強忍着翻騰的怒氣,走了。
徐姨把全新的合同放在她面前,這是枕溪簽了8個季度,每個季度三款包包設計版型的合約。
“丹丹,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很尊重你的決定。只是……”徐姨忍着可惜和心痛道:“你那個表哥,是你後媽那邊的人,你這麼幫他……”
枕溪理解徐姨心裡的所有可惜和不甘。因爲上一季合作款式又大賣的原因,這一次徐姨是準備直接和品牌商談盈利分成的。但因爲枕溪的請求,放棄了。未來8個季度的合同,都是已經明碼標價好了的。
“實話說,看林慧和她兩個兒子女兒的品性,我不認爲你那個沒見過幾次面的表哥會是什麼善類。別回頭你出錢又出力地弄出個白眼狼來。”
“那我也認了。”
交待完所有的事,枕溪回了村裡。
夏天的鄉村可比城裡有意思多了,圓滾滾的大西瓜,冰涼清爽的小溪,甜鮮肥厚的魚和大蝦,枕溪天天都在傻樂,功課都沒心思做了。
但也因爲中考成績的放榜勉強收了心。
那幾天,隔壁地方電視臺關於中考的報道都指向一個人——林岫。
他非常爭氣地考了他所在那個市的中考狀元,鋪天蓋地的媒體前去採訪他,順便帶出了他悲慘的身世。
在人們對天才報以同情的時候,突然有電視臺接到爆料,天才的母親因事故所拿到的全部賠償金全交由了天才的小姨代爲保管,而小姨也理所應當地成爲了天才的監護人。
但問題是,天才小姨曾因爲苛待繼女成爲當地的焦點,於是有媒體質疑天才小姨的目的。
枕溪捧着西瓜坐在電視機面前呵呵笑,想林慧和枕全這會兒肯定煩得焦頭爛額。本來以爲天上掉得一塊免費餡餅,哪成想裡面帶了滿滿的石頭,咬一口能把牙齒都給磕掉幾顆。
林岫接受記者的採訪,整張臉和聲音都做了馬賽克變聲處理,說在Y市給母親看中了一塊墓地,要七萬塊錢。
這話一出,相關公司立馬就說打折,簡單粗暴的報道簡直是逼着林慧拿錢出來。那幾天,天天都有媒體給林慧和枕全打電話,讓他們給出一個迴應。
最後,林慧咬着牙買下了那塊墓地。
下葬的那天,枕溪回去了。
她看着少年跪在地上,小心地把自己母親的骨灰放在坑裡,然後再一點點地捧土蓋上去。
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不知道自己死得時候,有沒有人這麼仔細地處理自己的身後事。很大的可能,她的屍首被燒成灰後,就被饒力羣和枕琀隨便找了個地方扔掉了。
也對,她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後人,不需要墓地,也不會有人來掃墓。
林慧不知道爲枕琀和林徵找了什麼藉口,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們倆都沒有露面。所以來參加葬禮的人,只有林慧枕全和她,加上林岫,單薄的四個人。
就連幫忙算黃道吉日的師傅,也在做完自己的事情後陪他們呆到了所有流程結束,讓氛圍顯得不那麼冷清一些。
“謝謝。”所有事情結束後,林岫跟枕溪說了這麼一句。
枕溪弄不清楚林岫感謝的原因,他是猜到了什麼?還是單純感謝她的參加。
畢竟她用兩年死合同換取媒體資源大幅報道林岫身世的事情,她沒跟他說過。
但是她覺得他應該猜得到。他是市中考狀元又不是全國高考狀元,哪就值當那麼多媒體去採訪他。
枕溪也說不上來,她是希望他知道,還是不知道。
她怕他不知道她對他的好,以後還會因爲什麼莫名其妙的理由討厭她,不肯聽她話。但她又想他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操心,好好地讀書,清清白白地長大,千萬別長成上輩子那種陰沉狠戾不近人情的模樣。
“不客氣。”糾結了半天,枕溪還是隻應了這麼一句。
能怎麼辦呢?
就當上輩子因爲我個人仇恨和偏見導致你學業盡毀的一點細末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