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早有預感,可當商遠緒在出賢落腳的地方發現離塵時還是微微的吃了一驚。
離塵帶着笑看她,走近了扶商出賢下馬車。商遠緒這才發現大哥能站起來了,雖然走不了多久,可他確確實實的是站起來了。
無上的快樂一下子把其他情緒給衝散,她扶住商出賢的另一邊,張大了嘴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大哥。”
商出賢露出無奈的笑,揉了揉她的頭:“該不會又要哭了吧?”
她沒說話,只是緊了緊拉住他的手,這麼長的日子,除了得知他平安,這就是她聽過的唯一一個好消息了。
其他的……其他的……
她忍不住往來時的路看過去,那兒還留着未散盡的黃土塵埃,平直的視線盡頭卻沒見着一個人影。
西臣他……真的不能再呆在她身邊了?
年曦從車裡探出個小小的頭,有些惶然不安,她看見了,便收起恍惚澀然的表情,騰出一隻手拉她出來讓她跟在自己身邊。
一行人進了屋子,屋裡的奢華讓年曦張了張嘴,商遠緒卻覺得理所當然。
有離塵在的地方,永遠不會寒酸,他就是一個在什麼時候都不會讓自己吃苦的人。
幾個人坐好在房間裡,竟然沒一個人出聲說話,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商遠緒有好多事要問出賢,可離塵在這兒她不便出口。她瞄瞄那個人,端着紫玉夜光杯淺飲着茶水的模樣比較從前的風流倜儻更甚,只是……
她淺淺的嘆了口氣。
只是,他無視大哥以外所有人想法的壞脾氣似乎也愈加的嚴重了。
出賢聽到她這一聲嘆息,寵溺的望着她輕笑,然後才叫住了離塵。
“你也累了,到牀上休息下吧。”
原本就是很直白的趕人的話,可離塵看上去似乎怔了下,然後露出喜悅極了的表情,帶着勾人的笑樂滋滋的走了。
商遠緒不知道,這間竹屋原本就只是離塵爲落腳而建,只有一間臥室,在商出賢到來後,離塵便將唯一的牀讓給了他,自己則臨時在地上鋪了厚毛皮毯子休息。商出賢這樣看重自己領域的人讓他去自己的牀上休息,就等於是給兩人間的關係加了道鎖,承認了他的存在。
他當然高興,高興得顧不來他其實是在趕人走了。
他一走,這房間就只剩下年曦這外人。商遠緒還沒來得急說什麼,她自己就張望四周,趕忙叫道:“曦兒去做飯!”
話音剛落,人便衝了出去。
商遠緒笑笑,轉過頭看向自己身後想如往日那般嘲弄下這小丫頭,可身後空空如也,那個一直呆在她身後的人已經不在了。
失落的表情一下子衝進她的眼裡,脣角雖然還彎着,可眼已經露出落寞的表情來。
商出賢看在眼裡,靜默着沒有說話。
“出賢,你怎麼會在這兒的?”
他擡起眼,沉默的笑。
“絮兒,”他伸手拉住她的,怕她會摔手而去似的緊緊握着,“有些事,現在也不能再瞞你。”
他臉上的凝重讓商遠緒抿了抿嘴,等着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們……不是咱們的親爹孃,你大概也知道的。”
她遲疑着點了下頭,大概十三歲的時候,爹已經告訴她了,只說她和大哥都是他在林中拾來的,也不知父母是誰,出於憐愛之心就把他們撫養長大了。
大哥現在說起這個……
“你知道你頸後有塊紅日騰雲的紋身嗎?”
商出賢看她皺眉,自己則伸了手輕輕撥開自己的衣物,露出胸前白皙皮膚上的那塊殷紅紋身。
“青雲敝日,紅陽升空。納新族人凡生男者紋身於胸前,生女則紋頸後。”
納新!
商遠緒急抽了一口氣,人也覺得有些眩暈。
她一輩子也忘不掉的那慘烈的一幕,她陪着肖陽王揮兵鐵騎踏平的那個美麗地方——
就是納新!
她僵硬的搖着頭,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大哥。
他俊雅的臉上一片平靜,深邃的眼裡卻帶着可悲的憐憫。
他們是納新族人,她卻揮兵滅了那個自己的家園,然後成爲了劊子手的名臣良將。再然後……北周叛亂……爹孃被殺……
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她僵硬地看着商出賢,許久才從嘴裡擠出來一句話:“爹孃……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