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烈冰冷的嚴寒讓因爲一瞬間產生的失重感而暈眩的頭腦清醒了過來, 一個小小的散發着熱量的玻璃瓶就被塞進了自己的手裡:“把這個裝口袋裡,可以保證你不會在找到巴基之前先一步凍僵。”聞人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言峰綺禮下意識聽從了聞人白的話將瓶子放進了自己衣兜中, 隨後纔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巴掌大的雪花還在不停的同天空中落下, 在凜冽的寒風中漫天飛舞。這景色極美, 卻也充斥着無形的殺機, 言峰綺禮伸手接了一大片的雪花,觀察着因爲自己掌心溫度逐漸融化的冰晶聚合體:“這裡就是夢境世界?感覺和真實的世界沒有什麼分別。”
“的確是沒有什麼分別,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裡也算一個世界, 所以你要記住,如果在這裡死掉了, 那麼真實世界的你也同樣會死掉。”聞人白上下打量着穿着款式有點過時的兩件套西服的言峰綺禮, 想了想還是從自己的儲物戒指裡摸出一條駝色的羊絨圍巾給他戴上, “還好當時整理的時候沒有把這個扔掉,你瞧, 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他後退兩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又將圍巾調整了一下位置,這才滿意的抓住他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竟然是這裡麼?史蒂夫的面容痛苦的扭曲了起來,他感到自己的胃部一陣灼燒似的疼痛。當初如果自己再堅持一下到斷崖底下去尋找巴基的話,是不是如今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的飽受折磨了。獨自一人在如此寒冷之中踽踽前行, 那該有多麼的孤單啊。他低頭看着巴基沉睡的面容, 下意識的抓住他的手低聲說道:“我在這裡, 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我保證。”
嘖, 爲什麼我覺得自己在這裡就是個多餘的大電燈泡呢。看看屏幕裡甜甜蜜蜜給自己男朋友系圍巾的那個東方人,再看看旁邊這個明明就是個前不久還死了女友的大直男但是一遇到自己好基友老冰棍2號就滿心滿眼只有對方的的老冰棍1號, 斯塔克先生拒絕吃這波來自兩方的雙重狗糧。
“Sir,他們消失了。”同樣時刻監控着屏幕的智能管家賈維斯低聲提醒斯塔克。斯塔克擡頭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飛速疾馳的高速列車上,一個身影被撞擊出來跌下了高高的山崖。然而奇怪的是,那個身影似乎在半空中被什麼東西阻礙,下落的趨勢緩了一下才落到滿是積雪的地面上。可是那兩個人去哪了?斯塔克讓賈維斯調出錄像觀看回放,在反覆確認了幾次之後才發現端倪,在那兩個人消失之前,聞人白似乎做了幾個奇怪的手勢,隱約有淡青色的光芒閃過後,便失去了蹤跡。所以那就是華國的魔法?感覺和更東邊一點的島國漫畫裡那些忍者手法有點相似啊。他這樣想着,面前的監控屏幕開始發生了改變。
上一秒還是寒冷的冰天雪地,下一秒就變成了陰暗冰冷的牢獄,這中間毫無過度就像是一個手法拙劣的初學者剪切的視頻一樣,給人的感覺十分糟糕。斯塔克這樣想着,仔細的觀察着這片空間,然後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發現了那兩個人。
刺鼻的血腥,劣質的藥品,皮肉潰爛的腐臭以及高溫灼燒的焦臭味混合在一起,強烈的衝擊着嗅覺,倘若仔細分辨,還能聽到微弱的隱忍的呼吸聲。言峰綺禮順着聲音望去,冰冷的金屬欄杆後面,一個深褐色頭髮的年輕人垂着頭靠在角落,僅有斷掉的左臂處被人用繃帶胡亂的包紮起來,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沒有得到處理。
聞人白此刻手裡舉着一小塊透亮泛光的碎片觀賞着,就好像熱愛收藏的收藏家終於找到了讓自己心儀的藏品那樣愛不釋手,想要時時刻刻的拿在手裡觀賞。他仔細的看了好一會兒纔有些戀戀不捨的將那碎片放進一個特製的,盛着帶有淺藍色液體的容器中,纔將目光投向那個被困住的年輕人:“我們要找的東西似乎並不在他的身上,以他爲中心的夢境之外的部分會被補完一部分,但也僅限於他的認知,因此距離是有限的,所以帶有他的靈魂碎片的東西應該離這裡並不算太遠,走吧,它會給我們指引的。”他晃了晃手中的容器,裡面的碎片也隨着他的動作在容器中來回滾動了幾圈,然後貼在了容器某個角落。
風歸雲隱在隱藏方面的確是個很好用的輔助術法,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個術消耗的靈力十分巨大。儘管那些消耗量在聞人白看來並不算什麼,但那也只限於平時,畢竟他現在正身處別人的夢境中,而且爲了不給夢的主人帶來過大的傷害和壓力,他現在也沒法支撐兩個人長時間消耗。
小心的躲避着外面拿着武器來回巡視的人,雖然這是在夢境之中,這些人也只是巴基夢境裡的一部分,儘管表面身份是敵人,但實際上他們可以說是他的夢境中的守衛,一旦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會在巴基的潛意識下對入侵者進行攻擊。不過萬幸的是,東西並不是特別遠,而那些守衛的來回移動也都很刻板並且有時間間隔,聞人白很輕鬆的拿到了一個掛着刻有名字的,亮閃閃金屬牌的鏈子。隨着金屬牌被丟進容器,很快也隨着液體的晃動發生了變化,並且變得和第一塊碎片一般無二。
史蒂夫並不知道聞人白在巴基的夢境尋找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只是眼睛一眨都不眨的,貪婪的盯着畫面中巴基的每一個樣子——在他們彼此錯失了七十餘年重新相聚的如今。他無法想象那些年裡巴基到底經歷了什麼纔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他想了解,他想補全關於巴基的那些記憶,哪怕這讓他感到無比的痛苦。
“那麼,接下來可就沒這麼輕鬆了,你做好準備了麼,綺禮?”封閉的房間裡,聞人白的手放在金屬的門把上,他彎着眼睛露出一個看上去有點惡劣的笑容,“雖然這麼問你了,但是我可沒有讓你退縮的打算哦。”
你能跟着前行的人,只有我,你已無退路可言。這是言峰綺禮從聞人白的語言中聽到的含義,他看着站在門邊的黑髮男人,那雙漆黑的眼瞳此刻已經從正常人類圓圓的樣子收縮成了一條豎直的線,宛如冰冷危險的蛇一般。退路那種東西,大概從他踏入那間古怪的寵物店前往平安開始,就已經沒有了吧。
言峰綺禮按住聞人白放在門把上的手,用力向下壓:“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接下來的景象了。”
雖然知道屏幕裡的那兩個人在做正經事,但是這種架勢怎麼看都有一種其實他們是在手拉手一起去約會旅遊的感覺,而且還是在別人的夢裡約會旅遊。真是想要舉起火把燒燒燒,拿起放在一邊的甜甜圈和漢堡塞進嘴裡,斯塔克決定徹底忘記自己那個軟軟的小肚腩。
打開那扇刷着白漆的金屬門,兩人出現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正如聞人白說的那樣,他們接下來的行動開始逐漸變得危險起來。夢境的場景開始變得支離破碎起來,並且轉換的速度越來越快。
也許上一刻他們還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上看着親密的情侶,帶着孩子的父母又或者牽着狗的路人從身邊匆匆走過,儘管他們每一個都面目模糊卻無一不帶着輕鬆愜意的感覺。下一刻就立刻會進入某一棟正在被火焰包圍着的房子,任務目標發出哀嚎與哭泣,充滿恐懼的乞求着毫無情感可言的殺手,最終卻只能詛咒着對方然後悲慘的死去。
史蒂夫緊咬着嘴脣,緊緊地盯着屏幕中完成一次滅口任務時,卻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個穿着粉紅色裙子眼中滿漢淚水的女孩兒的巴基。他看到巴基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那個孩子,打算直接離開這裡,卻被跟隨他一起的九頭蛇喊住:“士兵,你的任務完成了麼?”
“任務目標已經處理完畢,那個小女孩兒無關緊要。”巴基這樣答道,然而卻在路過九頭蛇身邊的時候猛然停下腳步。原本還算冰冷的面容在一瞬間變得空白起來,他低聲呼喊一句,“Hail Hydra!”隨後轉身擡起手中的槍,聲響過後,房間重歸寂靜,那個細細的抽噎聲就此停止了。
史蒂夫和斯塔克的表情同時變得嚴肅起來,因爲他們都注意到了巴基前後態度的變化,以及那個九頭蛇手中拿着的,如同小小的開關的東西。雖然並不能確定那個開關是不是與聞人白先前取出來的芯片有什麼關係,但能肯定的是,他的變化必然與那個開關有關係。
場景再次變換,一輛讓斯塔克記憶深刻的車因爲拐角處突然闖出來的重型機車避讓不及而撞到了路邊的大樹上。用力的將自己妻子從車上帶出來的男人驚訝的看着全副武裝,有着金屬左臂的男人:“巴恩斯中士……不,求求你,別這麼做!”
斯塔克猛然站了起來,被身後倒下的椅子絆了一個踉蹌,他驚訝的看着屏幕上那對熟悉的夫妻,以及取走後備箱血清並將自己的面罩摘下來把臉對準攝像頭的巴基,眼中充滿了殺意的看向此刻仍舊沉睡着的巴基:“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他乾的!他殺了我的父母!”他永遠也忘不掉那段驟然失去父母,失去依靠的日子裡自己是何等的混亂,他被迫迅速的成長起來,在那些狡猾的老傢伙們的逼迫下擔起責任,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睜着眼睛一直到天亮。如果不是那個時候還有老管家賈維斯陪着他,鼓勵他,支持他,他一定撐不下來。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那個男人。
“託尼,託尼你冷靜一點!”史蒂夫忽然攔住走向巴基的斯塔克,“那不是他的錯,他只是被九頭蛇洗腦利用了!”
“我覺得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冷靜過,讓開,隊長。”斯塔克神色冰冷的看着史蒂夫,“我敬重你是我父母的朋友,所以別逼我對你動手。”
“託尼,對於你父母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但這真的不是巴基的過錯,我不能讓你傷害他!”
“難道你要我着自己的仇人在我的面前亂晃還要笑臉相迎麼,那個攝像頭,哼,弗瑞。”
並不知道外界發生變故的聞人白此刻正緊緊地抓着言峰綺禮的手在如同玻璃那樣不斷碎裂的夢境之中飛快的穿梭着。就好像意識到有來自外界的力量入侵一般,巴基的意識空間中正在掀起一場精神風暴,試圖將入侵者驅逐出去。
夢境破碎後這片空間變成了全然的黑暗,微微散發着色彩,大大小小的夢境碎片毫無規律的在空間中運行。不能動用力量強制通過的聞人白小心翼翼的避開這些碎片,偶爾有一兩片撞擊過來,也只能選擇躲避,然後篩選時不時從裡面撈出一點東西丟進一直拿在手裡的容器中。倘若將這些擊碎了,那麼關於這一部分的記憶就會永久的消散,即便後期靈魂修補完善也再也無法找回來了。
越是深入意識的底層,感官上時間的流速就越是緩慢,這也是哪怕僅僅短短几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也能做一個非常漫長且完整的夢的緣故。所以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終於探尋到意識最深處本源的地方時,聞人白也纔算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他低頭觀察着在那裡如同星體一般緩慢旋轉,散發着不穩定光芒的不規則形狀,忍不住撇撇嘴。要知道,正常人的精神體就算不是特別圓潤無暇的那種,好歹也還是比較規整的球形,哪根這個一樣,坑坑窪窪的連月球表面都不如。不過也正是這樣,他也才能確定,那個所謂的摧毀舊的意識塑造一個全新空白的意識完全就是走上歧途的無用功,否則的話哪裡還需要一次次的洗腦控制呢。至於說那個在他的思維裡設置控制迷宮的,唔,大概被他一不小心漏出來的威壓給摧毀了吧。
意識,或者說靈魂、魂魄,隨便怎麼形容,都是有等級之分的,高級的對低級的具有天然的威懾,若是貿然靠近就很有可能給低級的帶來無法治癒的損傷甚至是忽滅。尤其是像這種本身就傷的不輕的,這也是爲什麼聞人白會將言峰綺禮帶進來的緣故。他得努力將自己收斂到極致才能保證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事情的進行。
聞人白將容器交到言峰綺禮的手裡:“看到那個東西了吧,你靠過去,然後把這瓶東西澆在上面之後快點回來就行了。”然後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嗯,大概可能會通感到什麼東西,別在意,等我們回去之後就沒問題了。”
不規則體被澆上溶液之後,明滅不定的光芒逐漸開始變得穩定起來,一幅幅的畫面開始在上方被投射出來,那是一個典型的米國男孩兒,一個布魯克林小子的一生,如同走馬燈一般不斷地組合放映起來。
完成任務的言峰綺禮回到聞人白的身邊,他的神色有些奇異,就在接觸到那個東西的時候,他的確感覺到了一些東西,那的確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完成,剩下的就只需要時間來恢復就可以了,離離開這裡之前,他回過頭去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個年輕英俊穿着軍裝的青年正在熱鬧的酒吧中看着與一個美麗的姑娘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