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曹國公李景隆,……,命爲廣東都指揮使,欽此。”
“臣李景隆接旨。”李景隆磕了一個頭,起來從金善手中接過已經重新被捲起來的聖旨。
李景隆接過聖旨,就對金善笑道:“金中書可否賞臉,吃一頓便飯?”
金善被他弄得有些懵。他之前也不是沒有給勳貴頒過聖旨,作爲允熥手下專業的擬旨人員,時不時也會被派出去傳旨。可之前傳旨後人家也就是道一聲謝字得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和善地留他吃飯。
不過他到底已經爲官一年多了,雖然李景隆這不算是無事獻殷勤,但他覺得也不是什麼好事,推辭了邀請。
李景隆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仍舊將他送到大門口,才返回前廳。
此時他弟弟李增枝正在這裡等着,看到他後馬上問道:“大哥,陛下任命你爲廣東都指揮使,到底是什麼目的?”
李景隆搖搖頭:“我也猜不出來。若說南邊又要有大仗,看着也不像。況且要是南邊真的有大仗,會派我去當廣東都指揮使?”
李景隆當然知道自己在允熥信任的中生代將領中排不上號,若是南邊真的要打仗,即使徐暉祖被派到西北,仍有藍珍、郭鎮等人排在他前面。
“那要是小打呢?只是教訓教訓?”李增枝猜測道。
“小打?小打用不着提前做準備吧?”
“那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也不像是要搞什麼大案。”
想了半天,他們兄弟二人沒想到緣故,李景隆遂轉換了話題對李增枝說道:“你現在府軍右衛擔任指揮同知,那個齊步走、正步走搞得怎麼樣了?”
“大哥你就瞧好吧,不算錦衣衛十一個上直衛,我們這個百戶一定是表現最好的,甚至就連講武堂的學生也未必比得上。”李增枝一臉自信地說道。
“這?”李景隆不大相信。普通士兵和講武堂學生的差距根本不必多想就能想出幾十條來,怎麼可能超過?
“難道宋瑄和你要用全衛所有優秀的士兵和一些武將珠混魚目?”李景隆馬上想到這種可能。
“我們不會這樣做的,”李增枝說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們不傻,又不是外地的衛所,我們若是真的這樣做了,陛下一查就能查出來,還有我們的好果子吃?”
“那你的到底爲何如此信心滿滿?”李景隆問道。
“大哥你就不必問了,等那一天去看看就知道了。”李增枝說道。
既然李增枝這樣說了,李景隆也不能擺明就一副不相信弟弟的嘴臉,住了口;雖然他確實不相信自己的弟弟,覺得他沒什麼本事。不得不說,李景隆還是很有識人之明的,只是沒有自知之明。
第二日上午李景隆剛剛起來打了一趟拳,回到寢室正準備吃飯,忽然李仙惠跑了進來跑到他的身邊。李景隆將她抱起來笑道:“這是怎麼了?”
“爹,今日再讓女兒在府裡待一天吧。”李仙惠說道。
“怎麼,不喜歡在宮裡?”
“嗯。”
“怎麼了?大公主欺負你了?”
“沒有,大公主對我挺好的,皇后娘娘和惠妃娘娘都很和善,宸妃娘娘對我更好;並且宮裡也有許多年紀差不多的玩伴,玩起來很高興。”
“那爲何不願意回宮?”
“爹,女兒想家了。”李仙惠抱着李景隆的脖子說道:“爹,宮裡再好,總不是自家,女兒時時刻刻都得小心,生怕得罪了娘娘們和公主、郡主們;也不敢多行一步,生怕被宮裡的宮女恥笑了去。也就只有與她們玩遊戲的時候放鬆一些。”
若是允熥聽到這番話,估計會馬上說道:‘還真的很像林黛玉進賈府。’
李景隆當然沒看過《紅樓夢》,但他也馬上體會到了女兒如同林黛玉的那種感受:因爲他自己在父親李文忠過世後每次面見朱元璋甚至朱標等人,都謹小慎微、小心翼翼,生怕觸犯了他們的忌諱。
他輕輕拍着女兒的後背,說道:“既然如此,明日就讓你娘再入宮一次,給你請幾天假。正好爲父過些天要去外地當差,想必皇后娘娘也能理解。”
“什麼?爹你過些天要去外地當差?”李仙惠馬上瞪大了眼睛,說道。
“嗯,陛下派爲父擔任廣東都指揮使。”李景隆說道。
“那豈不是之後很長時間女兒都見不到爹了?”李仙惠有些悲傷地說道。
“爹帶着女兒一起去吧。”她又道。
“這可不行,廣東那邊瘴癘之氣,你一個小姑娘可不行。況且,……”李景隆費勁了口舌終於勸阻了自己的女兒不隨他一起去廣東。
但小姑娘馬上說道:“那多請幾天假,我要多陪父親幾天。”
“好好好。”李景隆說道。
正說着,他手下的侍女快步走到門口。此時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從門口向門內看去還有些昏暗,這個侍女只能對着影影綽綽看起來像是李景隆的人影說道:“大老爺,宮裡來人了。”
李景隆放下女兒,迎出屋子。他走到前廳門口遇到了來傳口諭的宦官。李景隆和他寒暄了幾句,宦官笑道:“李公爺,皇后天恩……”
李仙惠在屋裡等了一會兒,就見到父親又走了進來,並且還臉帶喜色對她說道:“明日你娘不必去宮裡請假了。皇后天恩,許了你假,一直到爲父去廣東赴任爲止。”
“太好了!”李仙惠興奮地說道。
雖然六七歲的小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但她今日顯然太過於興奮了,一直到晚上都不睡覺,到了亥時初李景隆實在覺得太晚了,讓妻子袁氏帶着她去睡覺。
李景隆自己則又和弟弟李增枝叮囑道:“還是不要太過於信心十足,你們能想到的辦法其他人也能想到。”
“你就放心吧,大哥,我和宋瑄沒問題的。”李增枝說道。
……
……
允熥下了朝,回到乾清宮後並未馬上批答奏摺,而是來到了一間側殿,似乎在等着什麼人。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大明正二品官服的人走進來,對他行禮說道:“臣景清見過陛下。”
“景卿平身。”允熥說道。
隨即允熥賜座,與他寒暄了幾句,景清就說道:“陛下,叫臣過來何事?”他是一個急脾氣,兵部衙門最近的事情也不少,所以直接問道。
允熥也不以爲意,說道:“朕也知道兵部最近不輕鬆,正因爲如此,朕纔要召見你。朕打算派你到廣西擔任左布政使。”
景清並未弄明白允熥這兩句話的邏輯關係,但他沒心思問這個問題,而是馬上問道:“陛下,臣這三年在兵部任上,有何不妥之處麼?”
“你在兵部任上做的非常好,把兵部打理的井井有條,並無不妥。”允熥道。
“那爲何陛下要改臣到地方擔任布政使?”景清問道。他能夠理解皇帝調整官員職位的行爲,這是正常的皇帝心思;但廣西這個地方屬於窮相僻壤,到廣西爲官在他們看來形同貶鏑,所以他這樣問。
“你千萬不要以爲朕派你去廣西是貶鏑,朕可是要大用你的。”允熥說道:“附耳上來。”
景清有些不解的站起來走過去。等他聽完了允熥的話,滿臉疑惑地說道:“陛下,雖然其國已經如此了,但未必會如同陛下所說的這樣吧?”
“事情定然會向朕說的這樣發展。”允熥自信地說道。他之所以如此自信,因爲這就是真實的歷史上發生的事。
景清雖然仍舊半信半疑,但也不能質疑,說道:“臣領命。”
允熥又好言撫慰了他幾句,讓他下去了。
但允熥卻並未出這間側殿,而是吩咐黃福又上了一碗茶,自己小口抿了起來。‘嗯,不愧是正宗的西湖獅峰龍井,就是不一樣。’允熥心道。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大明正三品服飾的人走了進來,躬身行禮道:“臣梅殷見過陛下。”
“姑父何必這樣客氣,快起來。”允熥讓黃福扶起他。
接見完了前任兵部尚書,自然就要接見下一任兵部尚書。兵部雖然名聲不如禮部,實權不如吏部,但也是六部中頗爲重要的一部,允熥自然有所吩咐。
允熥賜座後,對他說道:“姑父,你擔任兵部尚書後,要注意和五軍都督府的關係。景清在任時其它事情辦得都好,就是和五軍都督府的人關係鬧得很僵。你可千萬不要效仿他。軍隊上的事情,你們兩家能通力協作就一定能做好,所以一定要注意和諧。”
“當然,堅持規矩也很重要,規矩若是亂了,什麼都亂了。即使要注意和諧,也不能凡事都答應五軍都督府。朕看景清規矩堅持的不錯。”
“是,陛下。”梅殷說道。
允熥又吩咐了幾件事情,最後說道:“上直衛最近會有一批人晉升官位,你提前預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