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完了?”見藍珍和朱賢烶走進來,朱桂打了聲招呼後問道。
“賽義德已被處死,薩爾哈因要受凌遲之刑一時死不了,但他這樣再活三日比死了還慘。賽義德被砍頭前還說了很多話,旁邊監斬的官員和行刑的劊子手也不能全記住,不過大體上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也還能記住,都和我說了。”藍珍回答。
“賽義德到底留了什麼遺言暫且不忙,還是先商議一番陛下這道旨意要緊。”朱高煦擡起頭,看了藍珍等人一眼,說道:“我是蘇藩的國主,不會在印度久留,更不會改封到印度,此事原與我無干。但既然我恰好在此,此事又關係重大,我就冒昧說幾句話。”
在場衆人都沒有出言打斷他,靜靜聽他說話。朱高煦頓了頓又道:“咱們原本都以爲,陛下仍舊會在印度加封藩王,你們如何我不知曉,但我一直在猜測會再加封哪位叔叔或兄弟至印度爲王,或許也有幾位皇子之一。但此次出兵印度,除了文垚之外,並無其他尚未就封的藩王帶兵跟隨與印虜交戰。我一直對此十分疑惑,不知這到底是爲何。今日才知道,原來除了孟加拉之地加封給文垚、設立恆藩,其他北印度之地竟然不再分封給藩王,而是設立什麼印度總督府,將原本德里蘇丹國等番國的地盤一分爲三,分別任命秦鬆、張無忌、沐昂爲總督,治民守土。”
“當初爲何會在中原以外之地加封藩王,陛下曾經詳細說過,我也不再贅述。印度亦爲遠離中原之地,當初陛下所說的不宜由中原任命官吏直管的緣故也適用於印度,所以我有些疑惑,爲何陛下不在印度加封藩王治理,而是設立什麼總督府?”
“蘇王,你直呼他們姓名可不妥,雖然三人都不在此,但都是陛下加封的勳貴,張參將還是淮南駙馬,你應當尊敬些。”藍珍首先說道。秦鬆留守在孟加拉,張無忌夫婦在他處統領明教教徒,沐昂也帶兵追擊逃走的印虜之兵去了,此時都不在德里城。
“此事並不要緊。”朱桂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將此事含糊過去,又道:“我覺得高煦說的很對,不宜由中原任命官吏直管的緣故也適用於印度,任命總督管理未必能將印度治理好,我也有些疑惑爲何陛下不在印度加封藩王治理,而是設立總督府。”
其他在場的藩王,除文垚外也紛紛說道:“是啊,陛下爲何不在印度加封藩王治理?”
瞧見他們的神情,藍珍在心裡一聲冷笑。他很明白爲何朱高煦等人都對此事在意,明明他們的封地都不在印度,也不會被改封到印度。分封之制,是當今聖上設立的,先帝雖然也委派諸位藩王駐守重地,但一來這些藩王並無治民、治官之權,二來就在中原,想做什麼都束手束腳,並不盡興,何況還有被撤藩之虞。可當今陛下設立的分封之制雖然也有任命的王相掣肘,但權力也比過去的藩王要大多了,大多數宗室都對此非常滿意。
可陛下忽然在印度設立總督府治理當地而不是加封藩王,就使得衆人擔憂起來:陛下是否會改弦易轍,撤藩設省府縣?宗室中對於分封之制不在乎或者不願意出來做藩王勞心勞力的都在中原待着呢,在場之人都是願意分封的,所以他們當然對於陛下的這道旨意十分在意。但是他們又不敢將自己的想法直白說出,甚至不敢在言談間對設立總督府之策有任何不滿,只能借陛下原本的話來提出自己的疑惑。
“諸位殿下,陛下的心思到底如何,既然聖旨上沒寫,陛下又英明神武心思不是大家所能猜測,就算在這裡議論的再多也無用,不如向陛下上書請教?”藍珍出言道。
在場的藩王面面相覷,一時無人答話。萬一陛下真的是要撤藩呢?誰第一個上摺子詢問,沒準誰就會第一個被撤藩。即使一定會撤藩,晚撤幾年也是好的。不過他們真的沒有反抗的意思,即使會撤藩。即使所有藩國加在一塊也沒有朝廷強,況且若是真的舉起反旗,他們麾下的將士會不會還聽從命令也不好說,還是乖乖聽話得好。
“藍將軍說的是,那我就上摺子向父皇請教。”文垚這時說道。
頓時,在場的藩王都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文垚;藍珍想了想,也覺得他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他畢竟是陛下的長子,關係與旁人不同,年紀又小,對不明白之事詢問父皇也理所應當。不過他並未多說什麼,只是言道:“是否請教陛下,這是諸位殿下的私事,我豈能置喙?”
“好了,是否請教陛下之事先放到一邊。”藍珍又將話題轉移回聖旨。“既然陛下已經下旨,又明言要在明年正月初一前將三個總督府搭建完畢,雖然咱們都不是總督,但既然帶兵攻打印度,還是將該做的事情都做了,而不要留給淮南駙馬他們。”
“首先,巴赫曼尼蘇丹國仍未投降。當然,勸降的書信才送出去沒幾日,巴赫曼尼蘇丹國的蘇丹是否見到了都沒準,這一國尚未投降也十分正常。但也不能無限期等着他,需限定一個期限。我以爲,就定爲二月初二,若是再這一日之前巴赫曼尼蘇丹國仍不願歸順大明,就發兵攻破這一國,將其蘇丹抓回來處死!”
“其二,是將淮南駙馬等人叫到德里城。德里城畢竟是原本德里蘇丹國的都城,位置又是北印度的中心,大多數將領、王爺也都在此處,在正式劃分三個總督府前還是以此爲治理北印度的核心。恆王,只能請恆王殿下提前返回孟加拉了。”
“再過幾日,我就帶兵返回孟加拉,讓秦副將趕來。”文垚點點頭答應。
“其三,平定德里蘇丹國殘餘勢力。雖然德里城已經平定,大多數城池也開城投降,但仍有些人冥頑不化,需要一一平定。諸位殿下,同僚,還需你們帶兵平定這些地方。城內的財貨與人口盡皆歸你們所有,你們想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
“藍,將軍,你這樣大方,不怕三位總督不滿?”朱桂似笑非笑的說道。
“淮南駙馬等人都是明事理的人,知曉此時最要緊的是讓北印度安定下來,不會在意些許財貨人口的。”藍珍說道。
朱桂撇撇嘴沒有再說什麼。藍珍繼續吩咐道:“其四,是恢復秩序,組建官府。原本由德里蘇丹國建立起的官府,雖然大多數官員都是天方教徒,但也不能完全棄之敝屣,還是先讓他們繼續維持,再慢慢替換。畢竟,印度人口衆多,想要短時間內組建能維持秩序的官府可不容易。大不了等以後再替換官員。”
“……”
藍珍一連說了七八點,在場的王爺、將領都沒有提出異議。見衆人都無異議,藍珍說道:“那就暫且先這樣做,至於其餘的,等到淮南駙馬等人來到城中後再與他們商議。”
“今日是除夕,大過年的,今天不僅砍了幾百個腦袋,還接到了陛下的聖旨讓大家都聚在一起談論一番,也是夠忙碌的。不過之後今日應當沒什麼差事了,若是再有差事也不管了,誰愛管誰管去!(衆人笑了幾聲)今日就散了吧,晚上一道吃飯即可。”
“散了散了!”大家也先後說道。大過年的還要操心政事,他們前幾年在自己的藩國都沒這麼做過,早就不想在這兒呆着了,互相拜個年,就紛紛散去,返回自己的營帳享樂去了。當然,也有人仍然憂心忡忡。
“藍將軍,正旦大吉!”朱賢烶對藍珍躬身說道。
“我也祝蒲王殿下正旦大吉!”藍珍笑着回禮。
“你這話說的太敷衍了,你應當想一個別的詞纔是。”朱賢烶笑道。
“既然殿下這樣說了,我就再想一句話。下官祝蒲王殿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藍珍也笑着迴應。
“我才三十歲,你這是給老壽星祝壽的話!”朱賢烶瞪了他一眼,又道:“不過罷了,你能多想一句話也不易。”
“多謝蒲王理解。”藍珍又道。
他們說笑幾句,其他藩王與將領都已經離開了這間帳篷。朱賢烶向四周瞧了幾眼,忽然說道:“藍將軍,你可是知曉陛下爲何會在印度設立總督府的緣故?”
“我知曉什麼?”藍珍愣了一下,說道。
“你別跟我打啞謎。你之前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再加上你今日的做法,你說你自己不知道陛下這樣做的緣故,我纔不信!”朱賢烶又道。
藍珍仍然不願承認。但朱賢烶不停的詢問,藍珍一時耐不住他的詢問,二是擔心朱賢烶這麼久都不從帳篷中走出引起旁人的懷疑,最後只能說道:“瞞不過蒲王殿下,下官,確實知道一點,但也不多。”
朱賢烶點點頭,但沒說什麼,只是等着他之後的話。藍珍苦笑一聲,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