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帶領猛獸隊的吉爾吉騎着馬跑過來,喘了口氣對帖木兒說道:“大汗,大多數哨兵都已經被咬死了。”
帖木兒點了點頭,見他表情很難看,笑道:“不要爲死掉的猛獸傷心。它們能夠爲大軍戰死,也算死得其所。等這次的戰爭打完了,我每年多撥給你一倍的錢,讓你能夠養活更多的猛犬。”
吉爾吉勉強笑着答應一聲,又跑回指揮猛犬隊去了。
帖木兒掃視了一圈和他一樣靜靜的等待着的士兵,正要說話,忽然忍不住“坑坑”的咳嗽兩聲。
“大汗,天上下着這麼大的雨,您還是先回去吧,這裡還有我們呢。”耶斯布趕忙說道。
“不礙事,我的身子還承受得住。”
“可是……”
“沒什麼可是!雖然我年紀大了,腿腳不太靈便了,身體的健康狀況也遠遠比不上年輕時候了,但這點兒雨還阻礙不了我!”帖木兒說道。
耶斯布聞言也不敢再勸,只是心裡還是擔心他會病倒。
帖木兒沒有在意耶斯布想什麼,對身後的將領說道:“只要這一戰成功,明軍就被打敗了。撒馬爾罕國就成爲了天底下最強大的國家,征服明國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將軍們,按照我之前制定的計劃開始行動!”
“是,大汗。”衆人答應一聲,開始按照帖木兒之前告訴他們的作戰計劃開始行動。
……
……
“指揮使,雨下的這麼大,萬一淋出病來可不好,還是讓他們回帳篷吧。”此時在永明左衛的營寨中指揮使秦森的帳篷,趙興對秦森請求道。
趙興押着常安等人返回自軍營地後,馬上找到秦森要彙報此事。秦森得知後大怒。他生氣的原因和朱索海差不多:雙方今天因爲都有袍澤戰死心裡本就不高興,打架很容易打出真火,萬一有人被打死,對他的影響很大。
他迅速吩咐道:“傳我的命令,這次因爲打架被押回來的人,全部在營地的正當中站好,一絲一毫不許動,誰要是擅自動一下二十軍棍,兩下四十軍棍!”
常安等人當然不敢違逆他的話,只能在營地中筆直的站着,絲毫不敢亂動。
本來還好,可慢慢的雨越下越大,磅礴大雨澆在他們身上,趙興擔心常安,就來找秦森求情。
“不許!”秦森斬釘截鐵:“一個個的本事不大脾氣倒這麼大,在軍營中,尤其是和尚做法事的地方打起了羣架!這要是打出人命來,你們有人被朝鮮人打死,我哪還有臉回去見殿下?要是有朝鮮人被你們打死,我哪還有臉去見徐帥或宋帥?”
“我沒每人打八十軍棍讓他們在牀上躺三個月,處罰已經很輕了,就算淋出病來也是自找的!”
“趙興,我知道你和常安關係好,按理說他身爲百戶,應該比小兵有點優待。但今天他帶頭打架,不嚴厲的懲治他一番他就記不住規矩!”
趙興聽到秦森這樣說,知道他心裡還非常生氣,不敢再勸,只能垂手站在一旁。
可此時坐在秦森身旁的另外一個身穿三品武將軍服的人出言道:“秦森,你屬下的這個千戶說的也是,你哪怕每人打二十軍棍呢,也比他們在大雨中淋出病來強。現在軍醫所的軍醫手裡治外傷的藥有得是,可治風寒的藥沒有多少,要是他們真的染了風寒可不好治。”
“既然常指揮開口求情,趙興,你去傳我的命令,讓他們回自己的帳篷吧。但等明天雨停了,每人打二十軍棍,我親自看着打!”秦森說道。
“多謝指揮使。”趙興對他躬身行了一禮,又轉過身來對被叫做‘常指揮’的人說道:“下官多謝常大人求情。”
“不必。”常指揮一擺手。
這個被叫做常指揮的人就是鄭國公常升的長子常繼宗。他在攻打安南的戰爭中立了功,加上自己的關係很硬,就被提拔爲上直衛中府軍衛的指揮使,這次也帶兵前來西域參加對撒馬爾罕國的戰爭。
常繼宗雖然被稱爲‘常家第三代最有本事的人’,但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比他爹強一些也有限,當年藍玉還活着的時候與常升關係好,曾經評論他“將來能當個鎮守邊關的總兵統領三五萬人馬;內地事情少的都指揮使也當得,可再大的官就不成了。”
但他可是鄭國公府的嫡長子,將來鄭國公的繼承人,只當一個總兵怎麼行!但他的資質又擺在這裡,就算允熥看在親戚的份上任命爲更大的官他也玩不轉。
好在常繼宗爲人還算勤勉,爲了補拙,就到處與人學習。大家看在他身份的面子上,也都會提點幾句。
現在正和西虜打仗,常繼宗爲了等輪到自己的府軍衛上陣時更有把握,這些日子每天都在出戰的衛所返回後於當日或者次日去拜訪其指揮使,詢問和西虜打仗的感覺。今日就來到了永明左衛拜訪秦森。
趙興用有些異樣的目光盯着常繼宗。他和常安原來在京城的時候就是常家的門房,因爲差點兒耽誤一件要命的事情被逐出常府,流放到開原城。後來輾轉去了永明。
要說他心裡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但常家只是將他逐出府邸,沒有牽連他的家人,他父親年紀不小了幹不了重活也給口飯吃,何況是自己有錯在先,這麼多年過去早就淡了。不過還是對常家懷着不一樣的心思。
秦森吩咐過此事就要和常繼宗繼續說話,忽然一眼瞥見趙興仍然站在下手沒動,沒好氣的說道:“你還不下去傳我的命令!”
“是,指揮使。”趙興回過神來,急忙走出帳篷。不一會兒,常安又跟着他走進來,對着秦森說道:“屬下多謝指揮使開恩。”
“行了,這些虛禮意思意思就成了,你也被雨淋了這半天,趕快回去換一身乾淨衣服。”秦森不耐煩的說道。
常安久在秦森屬下爲兵,也知道他的性情,忙轉過頭又對一旁三品官服的人道謝。趙興已經告訴他了,秦森能這麼就放過他們,這個指揮使功不可沒。
但他一擡頭,才說了兩個字:“下官……”忽然沒了聲音。
秦森轉過頭看向常安,見他表情有異,馬上問道:“怎麼,常安你認得常指揮不成?”
常安猶豫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應當實話實說。正想着,他忽然聽常繼宗道:“我看着你有些面熟,你又姓常,莫非是我常家的族人?”常遇春雖然沒有親兄弟,甚至連五服以內的兄弟都死光了,但還有族兄弟,常茂、常升兄弟還曾經回老家祭祖,常繼宗也回去過,所以見到一個面熟又姓常的人這樣猜測很正常。
“常大人,小人並非是常氏族人,小人的父親原本是開平王的親兵,也曾跟隨大老爺出征,賜姓常。所以小人也就姓了常。”常安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你是我爺爺親兵的兒子?那你爲什麼會去了永明?啊,我想起來了。”常繼宗說了幾句,忽然想起了常安的事情。
常繼宗又轉過頭看向趙興:“你父親當初也是我家的人吧。”
“是,常大人。”趙興說道。
“當初的事情家裡確實處置過了,但你們耽誤的事情實在太大,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家父惱怒之下就將你們流放出來。”
“你們家人現在還在府邸裡。常安,你父親現在雖然年紀大了上不得陣,但家裡也養着吃喝不愁,每月還有一貫錢的月錢;趙興,你的家人也都當着差,我不敢說過得多好,但至少不比一般下人過的差。”常繼宗說道。
“多謝常大人。”他們二人躬身說道。
“你們現在也當了朝廷的經制武將,可要爲家人贖身?”常繼宗又道。
“多謝常大人好意,但現下還是不必了。永明城只是草創,什麼都很簡陋,在永明還不如留在京城。等我二人當了大官,或者調回中原,再爲家人贖身。”常安說道。
他們這話說的可不合此時的主流觀念。別人也就罷了,不爲父母贖身可不太孝順。不過常繼宗自己也是在邊關待過的,知道邊關條件艱苦,還不如在他家當奴才,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他們又說了幾句話,忽然聽秦森說道:“行了,這些話就不必多說了,此時也不早了,你們趕快回去休息去吧。”
剛纔秦森一直在一旁看着,沒有出言。直到常繼宗沒什麼要說的了,纔出言解圍。
趙興與常安又行了一禮,躬身退下。
常繼宗忍不住又想和秦森聊了幾句:“真是造化弄人,我怎麼也想不到兩個當初流放到邊關的下人也能當上朝廷的經制武將。”
“人生際遇十分奇妙,誰又能說得準呢。”秦森應付一句,轉換話題:“常指揮,咱們接着說上陣打西虜。”
“哦,你剛纔說到了西虜結成了奇怪的陣勢。”常繼宗也回到原來的話題。
“是常指揮,西虜……”秦森趕忙說道。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常繼宗記下若干要點,起身說道:“多謝秦指揮了。”
“不必這麼客氣。”
“秦指揮,我還有些問題沒有問出來,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若是有空再來叨擾秦指揮。”
“隨時恭候大駕。”
他們二人又推讓一會兒,常繼宗就要離開永明左衛,返回自己的衛所。
可就在此時,忽然從營帳外面遠遠的傳來喊殺聲,聲音並不清楚,但能夠聽到。
“到底怎麼回事?西虜夜襲?”常繼宗馬上叫道。
“下令所有將士都起來!”秦森這般吩咐一句,走到營寨附近仔細傾聽。過了一會兒等部分將士起來後,他對常繼宗說道:“常指揮,聲音是從東面傳來的。”
“東面?”常繼宗嘀咕一句,忽然臉色一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