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扔,炸死這幫狗孃養的!”王程站在簡陋的箭樓內,伸手將一枚手雷從窗口扔出去,同時大聲喊道。
鐵門關城內的明軍確實沒有多少箭矢,他們來到鐵門關城的時候還處於和平狀態,弓兵每人只帶了六十支箭,這些日子又用了不少,雖然在蒙古人跑路前又強要了一些,但這些蒙古人因爲此時戰爭的前景不明,也沒給多少,使得他們不敢浪費箭矢。
但出發時秦守山出於謹慎考慮,命令每位將士帶了幾枚手雷,日常也用不到都還在,就被王程用來打西虜:先是採用誘敵之計引誘敵軍上到城頭,再讓將士們裝作慌張逃下去,最後由早已躲藏在箭樓中的將士密集扔出手雷。
城頭的西虜頓時被炸的鬼哭狼嚎。這個年代東方的火器發展比西方還要領先一點,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器,雖然單個手雷的威力不大,但架不着扔得多,幾乎彈指之間大多數人就被炸死了,後面正在雲梯上攀爬準備衝進城裡去搶劫的西虜之兵頓時被嚇住,忙不迭的向下退去,慌亂間好幾架雲梯被弄翻,摔死了十多個自己人。
王程見西虜開始退卻,馬上就要從箭樓中衝出去追擊,被秦守山一把抓住。“衝上城頭的西虜不過三四百人,而西虜總共有兵萬餘,敗兵也不會衝破陣勢,你下城是要去送死嗎!”
“是我昏頭了。”王程一拍腦袋:“眼見西虜被炸的鬼哭狼嚎就想去追,一時忘了他們人多,出城可打不過他們。”
“不過他們被這麼一炸,不敢輕視我們大明將士了吧。”
“別想這有的沒的,趕快清理城頭上的屍首。城池本來就小,現下天氣又熱,被傳了瘟疫就不好了。”
“是。”
之後秦守山站在城頭,雙手舉起千里眼藉助陽光看着西虜的營地。他見剛纔帶兵攻城的武將入了中軍營寨後不久就又走了出來,看起來也沒有被剝奪軍權,反而安排手下的士兵安起營來,感慨道:“此戰不好打啊。”
……
……
“請將軍懲罰我。”庫樂低頭站在啵爾木面前說道。
“坐下吧,我不會懲罰你的。這也不怪你。”伯爾木說道:“雖然出發前聽說明軍手裡有這個叫做手雷的東西,但誰也沒見過,也不知道威力如何,這次就當做交給戰爭這個老師的學費了。”
“多謝將軍。”庫樂行禮說道。這件事可大可小,現在伯爾木不追究他的責任,對他可是很寬容。
待他坐下,伯爾木又吩咐身旁的侍從:“你趕快去哈密城下,告訴大汗明軍手裡的這個叫做手雷的東西的威力。”
隨後轉過頭對手下的武官說道:“今天雖然攻城失敗了,但也探明瞭明軍士氣不低,要堅守城池。鐵門關城地理位置險要,攻城十分不易,咱們不能再打着兩三天內攻陷城池的想法,要做好長期攻城的準備。你們也要去掉焦躁的情緒,穩紮穩打。”
“咱們也不需要着急。鐵門關城雖然扼守東察合臺汗國的南北交通咽喉,將來南下青海甚至烏斯藏,從側翼威脅明國牽制明軍事關重大,但現在對戰爭卻沒什麼影響,咱們大可以慢慢打。”
庫樂等人恍然大悟,紛紛答應。伯爾木說的不錯,他們本來就不必着急攻陷鐵門關城。
“現在你們都退下帶領士兵安營紮寨吧,明日一早,咱們開始正式攻城!”
從第二日六月初二開始,伯爾木指揮軍隊採用最正規的攻城方式發動進攻。
駐守城池的明軍頓時難受起來。雖然城池的正面不寬,但他們的人太少了,還要防備西虜派少數人上山繞進城裡偷襲,能防守的將士更少,才堅守了四日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千戶,今日纔是六月初五,已經陣亡了近三百個弟兄,其他的也個個帶傷,手雷已經用了六成,箭矢更是用了七成還多,按照這個樣子,頂多只能再堅守城池三日。”又是那間屋子,秦守山與手下的十名百戶聚在一起,其中一人說道。
現場的氣氛有些陰沉。他們雖然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能夠守住城池,但有這麼大的地理位置上的優勢,竟然頂多只能堅守城池七日,許多人都不甘心。
“一開始不是就說了死守鐵門關城麼?現在只不過是死的時候早了些,又有什麼打緊。”半晌,王程站出來說道。
“罷了,能堅守幾天是幾天,聽天由命吧。反正這幾天我已經親手殺了三個西虜,也算是賺了。”另外一個百戶說道。
“說的是!我也親手殺了五個西虜,這次咱們全軍,算上一開始炸死的那些人一共已經殺了一千一百多個西虜,都值了。”
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鬆快了一些,大家也互相開起了玩笑。不過秦守山知道,這不過是他們在絕望之下的應激反應而已。還很可能導致他們接下來這幾天破罐子破摔,使得本可堅守的時日更長的城池更早的被攻破。
他有些焦急。雖然他現在也認爲除非西征軍短時間內擊敗帖木兒親自率領的主力,否則最後城池是守不住的,但堅持的時間越長,將來他們家的封賞就可能越高,他還是想多堅持幾日。
秦守山正想着,忽然聽王程說道:“等到了城破的那一日,我一定自己跑到亂墳崗去自殺。這些西虜聽說都虔誠的信奉天方教,每天要做五次祈禱,甚至早上開始攻城前也要祈禱一次。而天方教就是個狗屁宗教,誰知道有什麼邪門歪道,會拿我的屍體怎麼泄憤。我自己跑到亂墳崗自殺,就省的他們折辱我的屍體了。他們總不會有興趣到亂墳崗刨墳吧。”
“這可說不準,誰知道這些西邊來的畜生能做出什麼來。我說你不如死前在周圍擺放一圈豬肉。天方教的人不吃豬肉,還認爲豬肉特別骯髒,見到你身旁都是豬肉估計就算一開始想折辱你的屍體也一臉嫌惡的掉頭就走。”有人還開起了這樣的玩笑。
“這樣也不錯,但是現在城內牛羊馬不少,一頭豬也沒有啊,我想要豬肉也得不到。”王程竟然還認真的思考起來。
衆人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人正打算再說什麼,忽然聽秦守山大叫一聲,說道:“我有辦法多守幾日了。”
“什麼!秦千戶,你想到什麼辦法了?”衆人急忙問道。
“呵呵,天機不可泄露。”秦守山還賣起了官司。
又過兩日六月初七一早,西虜又開始按部就班的攻城,但明軍的防守卻稀疏許多。庫樂見狀又想帶兵猛攻,但馬上想到了自己之前被手雷炸的七葷八素那一次,害怕明軍又安排了什麼詭計,所以並不理睬,只是依照章程打仗。
但即使依照章程打仗也比平時快了許多,很快就有人攻上城頭,與明軍戰在一處。
庫樂雖然謹慎,但見到明軍抵抗的很激烈,不可能有什麼埋伏,也帶領所部將士衝上城頭與大明將士搏殺起來。
隨後秦守山帶領援兵趕來救援,要將攻上城頭的西虜壓回去,但西虜這次也拼了老命,要打下鐵門關城,即使不停的有人被殺也絲毫不退,後面的援兵也不斷衝上城頭。
秦守山見狀,忽然從腰間拿出一支箭,張弓將箭搭在上面,用蒙古話大聲喊道:“我有佛祖保佑,射出此箭,中者必異!”隨即一箭射出正中一人。他身旁數名將士也張弓搭箭,射中幾人,同時用蒙古語高聲喊道:“我們有佛祖保佑,射出此箭,中者必異!”
被派來攻打鐵門關城的撒馬爾罕國士兵除了兩千人是帖木兒手下的主力外,其它的都是從巴爾喀什湖附近徵召的牧民,其中有很多混血,也都懂蒙古話。他們一開始聽到這聲呼喊還不以爲意,但卻詫異的見到被這二十多支箭射中的人傷口迅速潰爛,大爲驚恐。
他們都是虔誠的天方教徒,可見到此景也不由得嘀咕起來。對他們來說,雖然佛教的神都是僞神,但僞神只代表是邪惡的,不代表沒有法力。一想到正在搏殺的這些人都被邪惡的神所保佑,而真神卻並未顯露出保佑他們的態度,他們一時間士氣大跌,被明軍殺得連連後退。
正好此時忽然下起了雨,雖然不大但弓箭難以使用,庫樂不得不下令退兵。
秦守山見西虜退兵,鬆了口氣;又因爲下雨,返回自己的住所去洗澡。王程對剛纔那番情形非常好奇,可秦守山能夠現在就回去,自己不成。只能留在城頭處置剩下的事情。
雨下的越發大了。在大雨中活動總是不那麼方便,王程花了很長時間纔將城頭的屍首都處置了,能回收的箭矢等也都回收完畢,這才留下幾個哨兵,讓其它的將士在箭樓內避雨但時刻注意外面的情形,自己匆忙下城要去找秦守山問個明白。
半路上他遇到秦守山,剛想出言,就聽秦守山說道:“快,將你的部下集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