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阪回來之後,裡緒的心情一直保持在高度開心上,對於真田家來說,這是好事,因爲裡緒沒有像平時一般的排斥他們的接近,甚至對他們也露出了微笑,要知道,平時裡緒在真田家是能不笑就不笑的。
“裡緒。”真田誠一郎站在庭院裡看着一個人蹲在花壇邊澆花的裡緒,有點期待的開口。期待什麼?期待着她能回頭跟他說說話,似乎從進了真田家開始,裡緒就是第一天和自己相見時,帶着好奇的目光打量過他之外,就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
“有事嗎?”
“沒什麼,只是想和你談談。”真田誠一郎看裡緒沒有拒絕和他談話的意思,很開心的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
“要談什麼?”裡緒把澆花的水壺放下,轉頭看着真田誠一郎。
“我們去那邊吧。”指了指後院特意修砌的石亭,真田誠一郎大跨步,率先朝那邊走去。裡緒皺了皺眉,也跟上,不知道他要找自己談什麼。
坐在石亭裡,真田誠一郎微微帶了點緊張看着自己的親生妹妹,“那個,我只是……”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不用拐彎抹角。”
“那麼,我就說了,裡緒,我很高興,很高興能看到你,能看到你回來真田家,雖然我知道,大概你對真田家不滿,但是,當年的事情,我們已經沒有資格去評斷是非了,能不能放下對真田家的成見。”
“我對真田家並沒有什麼成見,只是覺得,我不適合真田家罷了。你不覺得嗎?我跟這個家格格不入。”
“哪有,你是真田家的孩子,爺爺說,你身上有真田家的傲骨。”
“傲骨?那種東西,其實一文不值。”
“我不許你這麼說,裡緒,你是我妹妹,我知道我沒有盡過做大哥的義務,現在爺爺把你找回來了,希望你不要排斥我,可以嗎?”
“我從來都沒有排斥你啊,可是我不明白,爲何真田家這個時候把我找回來,爲什麼對我這麼遷就。”
“因爲你是我們的家人,你是真田家的孩子。裡緒,放下成見好嗎?至少不要帶着成見來看待真田家。”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你是說父親嗎?”
“啊。”
“父親當年無法反抗奶奶,但是奶奶已經去世了,父親很思念母親和你的,常常看着母親的照片發呆,能找你回來,父親是很開心的。”
“那麼她呢?”
“她?哪個她。”
“那個唯一不希望我回來真田家的人,算了,不明白就算了。”
“啊,你是說母親?”
“你叫她母親,抱歉我叫不出口,畢竟我看着我的母親病逝。”
“裡緒,我知道你恨,但是,能不能不要恨,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那又怎麼樣,母親受到的委屈,到現在除了我會心疼之外,你會心疼嗎?恐怕你連母親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吧。”裡緒捂住心口說話的聲音很低沉,低垂下的頭,讓真田誠一郎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裡緒。我……”
“別說了,就目前而言,我能不排斥你的接近,已經是最大的底線了,讓我不恨你們,很難。因爲你們,母親纔會那麼辛苦的去工作最後病逝。”
“裡緒,抱歉,我只是……”
“別說了,什麼都別說了,我不想呆在真田家,不然,難以保證,哪一天我不會發瘋。”裡緒捂着刺痛的心臟,快速的跑走,把自己關進自己的房間裡,不再出來。
刺痛的心臟依舊在作痛,想到從母親受的委屈,就忍不住去恨真田家的人,忍不住去遷怒於其他人。母親受過的苦,流過的淚,難道就都算了嗎?母親讓自己別恨,可是母親,我也是人啊,怎麼可能不恨,怎麼可能再看到你因爲被趕出這個家門,遭受到的所有委屈後而不恨他們。
真田誠一郎站在裡緒的門外,無聲的嘆氣。今天原本打算和裡緒好好談談,至少希望她以後不要對他們那麼冷淡,真田家,其實一直都在找她們,可惜找不到,而今找到了,卻換來裡緒的憎恨。當年奶奶的確不對,冤枉母親的時候,自己也好恨。可是當奶奶逝世的時候,那些恨都已經沒有了,化爲了雲煙而去。
逝者已逝,什麼都已經不帶走了,留下的這些何必又苦苦去糾結,裡緒,希望你能早日看穿啊~~
嘆息,剩下的還是嘆息。裡緒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決定離開神奈川。雖然立海大是母親的母校,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呆下去了。畢竟讓自己放棄仇恨那對於目前的自己來說的確是辦不到的事情。
真田家的人其實這段時間來說,對自己是極好的。有什麼要求的儘量滿足,甚至可以說是很寵着自己的,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自己依舊要忍不住去恨他們,因爲母親的病逝,已經讓自己無力去承受太多的傷害。想着母親在真田家遭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和被趕出真田家以後受到的所有痛苦、折磨和委屈,就忍不住要心疼自己的母親。
將東西打包收拾好,裡緒決定明天就去辦理轉學手續,不能再呆在神奈川了,更不能再呆在真田家,真田家給與自己的寵溺,會讓自己更加煎熬,一面憎恨一面享受,極度矛盾中就會迷失了自我。
將房間的門打開,看到真田誠一郎站在門口笑着看着她,裡緒嘆口氣,“我明天會回東京,你以後就不用困擾我會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你們了。”說完就一個側身朝着真田老爺子的房間走去,要回去前,跟那個老頭子打個招呼吧,這只是做人的基本原則,離開的裡緒並沒有看到真田誠一郎臉色一頓之後的挫敗。
他以爲可以至少讓裡緒好好思考一下的,可以讓裡緒看穿憎恨已經毫無意義的,可是沒有想到,裡緒依舊在那個牛角尖裡鑽着。
敲響了真田老爺子的房間門,得到應答之後才走了進去,進去以後裡緒開門見山的同真田老太爺說自己要離開神奈川,不會再住在真田家了。
“爲什麼。”老太爺有些不敢置信的張開眼看着面色嚴肅的裡緒。
“不爲什麼,這段時間真是打擾了,以後不會再麻煩你們了。”裡緒微微一笑,想將所有的情緒掩埋進那個笑容裡。
“唉,我不勉強你,你是真田家的孩子,什麼時候想回來就回來吧,當年的事情,我知道要你不介懷,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是啊,所以,我還是離開的好。”裡緒的表情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一如往常的平靜,真田老太爺也只能重重的嘆口氣,“至少能讓我在你有空閒的時候去看看你。”
“好。”答應了真田老爺子,裡緒起身回了房間。將收拾好了行李提在手上,拉着箱子就走出了真田家,卻在門口的時候被真田弦一郎撞上。
“你,這是要去哪兒?”真田弦一郎壓低了帽檐,出口問道。
“我?回東京,大概以後都不會回來了吧。”對於真田弦一郎,裡緒倒是沒有多大的感想,他只是無辜的,當年的事情,他完全不清楚,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還未出生,而她也一樣,據母親說,還是當年自己的父親幫了她的母親一把,她的母親才能順利拿到一筆錢,不然可能就是身無分文的被趕出家。
“爲,爲什麼。”真田弦一郎很疑惑不解,既然已經回來了,幹嘛還要走,而且平時對大家冷淡的態度,大家都沒有說什麼啊,況且真田家的確是虧欠了她。
“沒有什麼爲什麼,我只是跟這裡格格不入罷了,對了,你要努力哦。聽班上的那些人說,你的網球很厲害,繼續努力吧。”拍了拍真田弦一郎的肩膀,裡緒才拖着行李開始往外走,而真田弦一郎就站在門口看着裡緒離去,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拖着行李,裡緒哼着歌,走出真田家之後便揚起了燦爛的笑臉,果然,自己就是和那裡不合啊,格調不同。那裡做什麼事情都會覺得拘謹,會有束手束腳的感覺,況且那裡還有一個非常不歡迎自己的人,自己又怎麼可能會呆的開心呢。
攔了一輛的士,剛準備上車的時候,自己的手人拉住了,回頭一看竟然是真田弦一郎。“我送你吧。”真田弦一郎的面部有了可疑的紅暈,而裡緒則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好啊。”
坐進車裡,裡緒報了自己再東京的地址之後,兩人都很安靜沒有說話,一路上,裡緒就看着車窗外的風景出神,而真田弦一郎則是看着裡緒出神。一直到車到達目的地,被司機的聲音打破,兩人才緩過神來。
真田弦一郎替裡緒付過了車費,拿起了裡緒放在計程車後備箱內的行李,“我幫你拿。”
“謝謝。”
進了公寓,按下了電梯的樓層,然後一路上兩人又再度沉默起來,一直到走到門前,“進去坐坐吧。”
壓了壓帽子,真田沒有開口,卻點了點頭。對於自家這個剛被找回來的妹妹,他是很有好感的,畢竟從小在家的父親和母親就在自己耳邊說,不出意外自己還有個妹妹的,還說過,妹妹的母親的遭遇,所以在沒有見過這個妹妹的時候,就已經對她產生了好感。
“喝什麼?橙汁可以嗎?”
“好的,謝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真田弦一郎環顧了這公寓的裝潢和擺設,確定這裡安全之後才點點頭。
“你要是平時有空到東京來的話,可以來坐坐。”對於幫助過自己母親的人的兒子,裡緒自然不會爲難他,雖然態度不算是熱絡,但也不會有太大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