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聽了,淡淡一笑,道:“你既然是本宮的宮裡人,常常過來也不遠,想過來就過來罷。”
柳御女聽了大喜過望,叩頭道:“妾身多謝娘娘恩典!”
等她走了,牧碧微便和阿善道:“春狩裡咱們宮裡也不能沒人過去,就叫柳氏去罷。”
如今牧碧微有兒有女,阿善一心照料好姬恊,對幾個宮嬪也不很在意了,就笑着應了,道:“奴婢回頭使人去告訴雷大監。”又說,“難爲這柳氏被冷落到現在,還能這麼殷勤,旁的人竟都冷了心了。”
“不管她們是不是冷了心,反正這長錦宮裡擡舉誰不是擡舉呢?”牧碧微慢條斯理的道,“總是柳御女碰上,也是她的福分。”
長錦宮裡的事情,牧碧微和阿善都不太擔心,阿善就說起了先前戴氏過來時候說的事情:“那雪御女從採選到避暑,都是不顯山不露水,全然沒人想到她竟是何氏第二,這進宮才幾日光景,先把戴凝華騙得以爲她是個好的,打壓了金御女捧着她去了御泉行宮,不想一個轉身,就在行宮裡頭奉承上了步順華,這邊戴凝華還沒緩過氣來呢,步順華又被她踹開,抱住了右娥英……不說她這見風駛舵之快,單是她進宮才這麼點辰光,就叫先後三位妃子都收下她這點也算厲害了。”
牧碧微淡笑着道:“依我看她比何氏卻還差了一點!當初叫戴氏以爲她是個好的,擡舉了她,接着到了行宮裡就跟上了步氏,到這裡也沒什麼可說的,畢竟她住進昆德宮的日子還短,又不像金御女那樣是自己求着要去昆德宮的,步氏與她同出一批采女,又風頭那樣的盛,她奉承奉承不足爲奇,但這裡這麼快的投了右娥英……當右娥英是個傻的麼?不過右娥英先前在行宮裡被岑平步氏那些人聯手陰了,在妃嬪裡頭的名聲很不怎麼樣,如今她雖然有高位,但宮權在左昭儀處,她單獨一個人,你看那日她生辰,步氏出言挑釁,也只有雪氏一個人給她解圍,旁的人包括平常圓場事情乾的最多的顏氏也只作壁上觀罷了……她呢,這不過是在賭,若是右娥英勝了,她下場總也壞不到哪裡去,若是右娥英不敵,她能有什麼好下場?”
“雪氏與何氏當初差不多,可何氏投的右昭儀孫氏如今不也不怎麼樣了?”阿善道,“虧得女郎和何氏回了宮來也是表面上敵對的。”
“何氏當初轉投孫氏那是未雨綢繆。”牧碧微慢條斯理的道,“何況孫氏當時的處境,怎麼是右娥英如今能比的?孫氏當時盛寵在身又懷了身孕,當時陛下膝下沒有子嗣,姜順華雖然同樣有孕,但已經失寵,左昭儀又沒有和孫氏相爭的意思,說孫氏是一枝獨秀也不過分……反倒是何氏若繼續奉承左昭儀,太后當時有意擡舉我,對她就十分的看不上了,屆時指不定就要她來給我做墊腳的……她不改陣營,難道等着被太后利用殆盡了丟開嗎?”
說着牧碧微冷笑了一聲,“我在想啊,當初太后待左昭儀算貼心了,可你見左昭儀因此苛刻或者回擊宮妃的挑釁了麼?”
阿善一怔:“這……”
“太后太不可靠了!”牧碧微吐了口氣,冷笑着道,“左昭儀可比咱們瞭解太后!你看先前太后的左右膀臂,從莫作司到蕭青衣再到方賢人,哪個不是對太后言聽計從的做事!最後卻不得善終?太后可曾試圖救過她們?縱然是底下的奴婢不能和親生骨肉相比,可陛下難道不知道她們是被太后所遣嗎?太后——對跟着自己多年的人尚且不念舊情,左昭儀在這宮裡,真正最可靠的還是她的孃家、以及她自己的爲人呢!”
“原來如此!”阿善被她提醒,略一想當年進宮以來,左昭儀的種種舉止,心下震驚道,“難道左昭儀早就料到了右娥英會進宮?”
牧碧微搖頭道:“那倒未必,但沒有右娥英,你看皇長子被太后養下來後,對左昭儀豈不是也疏遠了起來?右娥英還沒進宮的時候,我因身孕的緣故,遣了你回宮來向左昭儀求助,也是揣測太后沒肯把皇長子叫左昭儀養着,怕是有防範左昭儀之意……左昭儀後來的反應,也正說明了這一點……總而言之,太后不足依靠,先前左昭儀對六宮一切按着規矩來,甚至頗爲慈悲,可不僅僅是爲了名聲!你看,當初太后對她每多讚譽,一個勁的把宮權給了她,如今可不就是想方設法的扶持起了自己的嫡親外甥女了?若不是那蘇氏在妃嬪裡頭樹敵甚衆,左昭儀和她一比簡直天上地下,你以爲在蘇氏晉升了右娥英之後,左昭儀還能拿得住宮權嗎?”
她略作沉吟,道,“這一次右娥英生辰,左昭儀竟沒親自到場,這些年來,宮裡妃子生辰慶賀,但凡請了左昭儀,她總是要到的,看來這左右之爭已經就要公然揭發出來了。”
阿善道:“那女郎打算怎麼辦?”
“這一次是左昭儀主動揭開的,看來要麼營州那邊,威烈伯很不順利,要麼就是已經把營州軍接收下來了。”牧碧微算了算時間,“不過半年不到的光景,恐怕威烈伯是很不順利,畢竟蘇家在營州多少代的根基呢,忽然一下子換個帥,即使蘇平主動帶着族人走了,將士們哪裡肯就這麼服了威烈伯?加上太后對右娥英越發的鼓勵……我看,過不了幾日,曲家就要想辦法彈劾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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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近日摩擦增多的曲蘇兩家還沒公然的彼此攻訐,高太后派到南齊去的使者倒是先回來了,因是秘使,就沒經過朝上,而是直接到了甘泉宮,向高太后稟告此行的經過,並遞上了南齊秋皇后的親筆書信:“太后,南齊的秋皇后道她的答覆都在信箋之內了。”
宋氏接過,檢驗一番後,取出銀刀來裁開,取了裡頭信箋,並不打開就遞到了高太后手裡,高太后打開一看,就皺起了眉,看完之後,一言不發良久。
使者不敢出聲,宋氏就問:“太后?”
“聶元生如今可是在宮裡?”高太后閉目思索了片刻,問宋氏。
宋氏忙道:“回太后的話,聶舍人正在宣室殿裡歸置奏章。”
“叫他過來吧。”高太后略顯煩躁的吩咐,待宋氏去了,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了一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見使者還在跟前,就吩咐,“你先下去罷!”
使者忙退了下去。
半晌之後,袖口不顯眼的地方沾了幾點墨汁的聶元生跟着宋氏匆匆而入,不等他見禮,高太后就將秋皇后的信箋遞了過去,道:“你看看。”
聶元生看罷,先是一呆,隨即道:“怎會如此?”
高太后冷着臉道:“哀家還要問你呢!這不是你出的好主意?如今哀家雖然沒什麼親筆書信給秋皇后,可好歹也是派了使者去過的,未必那秋皇后手裡不存證據痕跡……你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