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琛要回來的消息,確實在雲想容的心裡砸出一圈漣漪,但是也僅此而已。
有些人或許不能一下忘掉,但極力剋制之下,不去關切卻是可以的。
霍琛當初既然傷了她,便是還在她的心裡,她面上也不會表現出分毫來,只會敬而遠之。
小七提了幾個話題,見雲想容沒有多大的興致,心思一轉,想到今日聽四哥說的話。
興致勃勃道:“姐姐你知道麼,太子要回來了。”
雲想容有些驚訝的看向小七。
“太子游歷歸來了?”雲想容挑眉問道。
“是啊,四哥說太子今日已經到了呢,不過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可還沒有人知道這個消息哦。”小七擡了擡下巴,說。
雲想容看着小七一臉討誇獎的模樣,不由失笑。
“是,小七真厲害,連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雲想容托腮笑着,眯着眼卻在想太子的事情。
這太子還真是低調,當初遊歷民間,體察民情,也是悄悄的去,這一去便是近一年的時間,如今回來也是悄悄的,看小七這模樣,怕是除了皇室和有限的高官,消息還沒傳開。
這般低調而不擺譜,難怪民間總有太子賢德的美言傳出。
但是經歷過上一世的雲想容卻深深知道,這個美名遠揚的太子爺,其實並不如面上傳的那般美好。
雲想容心中打定了主意,要離這個太子遠一些。
還在尋思中,又聽到小七說:“姐姐,鎮南王到時回來,會在四哥的府上擺慶功宴,你到時也會去吧。”
“慶功宴?”雲想容看着小七,脣瓣翁動了下,最終釋然。
也是,霍琛剿匪有功,辦個慶功宴也是正常的。
“到時再看。”最終,雲想容平靜道。
小七又呆了一會兒,天色略晚的時候,他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他那難捨的模樣,倒像是三年五載都見不上面了似的。
雲想容心中好笑不已。
終於到了霍琛回來的那日。
聽說,長街空巷,所有人都去圍觀鎮南王凱旋的風姿了。
聽說,城門處直到皇宮外都人滿爲患。
聽說,鎮南王風姿颯爽,一襲銀色戰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聽說……
一切都是聽說。
因爲雲想容沒有去看。
她終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沒有去看他迴歸。
既然是不能在一處的兩人,便也沒有必要過多的糾纏。
而得到雲想容沒有去迎接他迴歸消息的霍琛,心裡也是悵然若失加苦澀。
書房的那會兒,終究是將她傷得狠了。
他親手在他們之下劃下了一道巨大的溝壑,她縮在那一頭。不再朝她靠近。
如今的霍琛滿心都是懊惱。
當時他從王七那處得到父親當年身死的真相,以爲雲軒真是刻意不伸出援手,眼睜睜的看着他父親兵敗之下喪命。
他一時衝動,這纔將她生生推出了自己的懷抱,還說什麼他的事與她無關的蠢話,這下好了,她真將他的事情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莫不關切了。
不想此番出征,卻抓獲了一個重要的俘虜,王七說當年曾在雲府見過此人。
他用盡手段撬開對方的嘴,才知道,當年父親戰敗之時,雲軒根本不在府中,而是去了追着妻子去了城外的莊子上,在雲府中卻只有一個姨娘當家。
當年的誤會明白了,可是他和她一時間卻是回不到當初了。
如今的霍琛,心裡的後悔簡直排山倒海,幾乎將他給淹沒了。
他只希望,自己如今回來,重新追求容容,還來得及。
霍琛回來這日,雲想容在自己院子裡煮茶,姿態悠閒,閒散寫意。
離王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足以入畫的場景。
他忽然有些明白,霍琛爲何對此女這般傾心了。
這周身的風華氣度,非是尋常女子所能比擬了。
“見過離王殿下。”雲想容身後伺候的楚兒先看到了離王,趕忙行禮。
雲想容正想起身行禮,離王卻道:“雲小姐不必多禮,不知能否有幸討杯茶來吃。”
“殿下請坐。”離王坐在雲想容對面,看着雲想容手法熟練利落的給他倒上一杯茶。
細細品着,離王輕聲開口:“過幾日本王府上會給鎮南王擺一場慶功宴,不知雲小姐可否賞臉去湊個熱鬧。”
“鎮南王出征之前曾與家父起過爭執,家父盛怒,怕是不會允許,駁了殿下美意,實在抱歉。”雲想容淡聲開口,拒絕也是平靜的。
“原來是擔心雲相不允麼?”離王玩味的笑了笑,目光在雲想容身上輕輕一轉,笑道:“若是相爺同意的話,小姐以爲如何?”
“那自是沒有問題的。”雲想容平靜道。
心裡卻道,依着父親的脾氣,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既然如此,本王便去相爺那裡走一遭,多謝小姐的茶。”離王說着,起身離開。
雲想容本以爲離王吃定了閉門羹,卻沒想到,晚些時候,雲軒派人來傳話,說是讓她過幾日去參加離王府上的宴會,帖子也一併送了過來。
雲想容頓時無比驚訝,心裡還有濃濃的不解。
父親不是希望她遠離霍琛離王他們嗎?怎麼現在卻又接了帖子?
雲想容心裡不解,使了楚兒去打探消息。
“小姐,問過了。老爺身邊的小廝說老爺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是後來離王殿下說當日除了鎮南王還有貴客到,老爺這才同意的。”楚兒回來稟告說。 雲想容不明所以,最終卻只能接了帖子,應了下來。
三日之後,離王府。
雲想容去的時候,離王的府中已經人滿爲患了,雲想容挑了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只想安靜的等到宴會完結,便自回去。
然而她的打算註定是要成空的。
她剛一進去,便遇到了兩個不想遇到的人,周牧和蔣青。
她不欲與二人衝突,便當做沒看見。
然而,她不找麻煩,麻煩自會找上門來。
蔣青上回被霍琛傷過的傷口如今已經好了,雖然用了上好的藥,但是脖子上依舊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平素都要用白粉遮掩。
蔣青恨霍琛,但更恨引起一切事情的雲想容。
她擡手輕撫自己脖子,只覺得那傷口如今還泛着疼。
“呦,這自己是個下堂婦,連家裡的姨娘都是個耐不住性子去偷漢子的,果然是蛇鼠一窩。”蔣青走到雲想容的身旁,聲音尖銳的開口諷刺。
雲想容擡頭看她,眉目清淡,勾脣淡笑:“郡主這脖子上的白粉上得不錯,莫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雲想容即便是說着諷刺的話,也是聲音輕柔婉轉的,比蔣青不知好了多少倍。
蔣青氣得臉色發白,指着雲想容尖叫:“雲想容,你個賤貨,你……”
“不知郡主可有請帖?這鎮南王與離王,按理來說不當請這般沒教養的人來敗氣氛纔是。”雲想容打斷了蔣青的話。
蔣青被雲想容毫不留顏面的話震得僵在了原地,目光死死的瞪着雲想容,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偏偏雲想容一臉雲淡風輕的淺笑,溫婉從容,彷彿並不是在諷刺人,而是在與老友打招呼那般。
風華氣度,高下立判。
這蔣青雖然身份尊貴,卻是真的沒有半分郡主該有的樣子。
“你……”蔣青氣得面色扭曲,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冷笑道:“我自是跟着貴人來的,倒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對了,我險些忘了,你巴巴的裝病逼着周郎離婚,不就是爲了和某些身份更尊貴的人勾搭成奸麼!今日既是爲了他辦的筵席,你自是要來。”
這話擺明了說雲想容和霍琛不清不楚呢!還將和周牧和離的責任和過錯都推給了雲想容,不得不說,成婚之後,蔣青也算是成長了。
雲想容淡然道:“離王殿下親自給我發的請帖,我如何不能來了?倒是郡主,還是早些去跟着自己的貴人,以免呆會兒沒有請帖被人請出去,那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一旁的周牧一直默默的看着雲想容,他眼中的她比在周府時風華更甚。一襲純白留仙裙,廣袖翩躚,峨眉淡掃,紅脣輕點,盈盈站在那裡,好像是月宮中的仙子一般,美得讓人迷醉。
可是這樣一個風姿出色的女兒,卻不再是他的妻!
心裡的不敢和憤怒依舊,周牧死死的咬着牙,忍着,略微低頭,掩蓋住自己眼中極爲濃烈的渴求和怨怒。
想來在周府之時,她都是刻意掩飾的吧,要不然如何會前後變化這般大。
若是她早表現出這般高貴雍容來,他又豈會去外頭尋花問柳,將她冷落,最後走到和離的地步。
可嘆,事到如今,周牧還在替自己找理由,卻不想想,若不是他傷了冷了雲想容的心,雲想容又怎麼會死心離開!
蔣青一直關注着周牧,他雖然掩飾得很好,卻依舊讓蔣青看到了。
蔣青氣得渾身發抖,終於壓抑不住怒氣,甩手就朝着雲想容甩去。
她的巴掌終究沒有落在雲想容的臉上。
一抹頎長而高大的身影站在雲想容面前,修長的手如同鐵箍似的,緊緊的扣着蔣青的手,不叫她移動分毫。
霍琛沒有說話,淡漠的目光卻好似帶着濃濃的威壓,讓掙扎着的蔣青在擡頭看到他的目光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間,再也說不出話來。
便只是一抹背影,雲想容也認得,他是霍琛。
霍琛沒有回頭。反倒偏了偏腦袋,看向一旁緩步走來的離王,淡聲道:“離王,你這府里門檻什麼時候這麼低了,什麼人都放進來,以後是不是阿貓阿狗也能到你頭上拉屎撒尿了。”
離王美豔的臉上笑意一滯,心裡又惱又無辜。
這個霍琛,自己要給女人出頭便出就是,何必拉着他諷刺……
無辜中槍的離王心裡很是受傷。
離王身邊站着一個身穿藍色錦衣的男人,長身玉立,臉上帶着淡淡的和煦淺笑。
“青陽郡主是跟着本宮來的,鎮南王不知可否賣本宮一個面子,先放開青陽如何,這般拉拉扯扯的,不成體統。”嗓音清潤,帶着溫和與笑意。
雲想容順着聲音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人,聽他自稱本宮。再看身爲主人的離王和許久不見的二皇子翔王都稍稍落後那人半步站着,心裡頓時明白了那人的身份。
他便是方纔遊歷歸來的太子殿下。
雲想容前世並不曾見過這位太子殿下,傳聞倒是聽過不少,明白他遠不如面上表現出來這般溫潤如玉,要不然總多封王的皇子也不會個個凋零,最終令得離王和霍琛聯手,與他抗衡。
想到這裡,雲想容的心更加揪緊,她隱約記得,上一世,小七在後來也是出了事的,正好在她身死的那段時間,至於結果,她也不清楚。
一時間,雲想容心中滿是忌憚。
果然,只見霍琛鬆開蔣青的手,朝着那人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鎮南王不必多禮。今日本就是王爺的慶功宴,本宮也不過來湊個熱鬧。”太子淡笑着開口。
太子說着看向面色依舊有些不忿的蔣青,“青陽,你若再惹是生非,莫怪本宮不顧母后所說,將你趕回周府去。”
蔣青被說的臉色蒼白,咬着脣行了一禮,道:“是,青兒謹記殿下教誨。”
她微垂着頭,心裡對雲想容更加怨恨了。
都是因爲雲想容,她纔會事事不如意。
此事便這麼揭過,幾個皇子一同入席,彼此笑談着,氣氛很是不錯。
雲想容坐在角落裡,隨意用了點東西,心裡有些煩悶,便悄悄退了出去。
迎着略帶燥熱的風,雲想容尋了不遠處的涼亭,坐在涼亭中,手支着下頜,看着湖中不時冒出頭來的魚,神色淺淡。
時隔數月再見霍琛,他看着消瘦了不少,但整個人的氣息也凌厲了不少,眉眼間全是掩不住的意氣風發。
這樣的他,吸引了席間無數女子的目光。
“在想什麼?”就在雲想容有些走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輕喚,讓雲想容回頭看去。
是周牧。
方纔在席間,他一直注意着雲想容的動靜,見她出來,便也找了個理由離席,跟着出來了。
見她獨自一人坐在此處,忍不住上前詢問。
“原來是郡馬爺。”雲想容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多在意,目光轉回湖面上,平靜道:“郡馬爺不在席間陪着郡主,來這裡做什麼。”
“我是跟着你出來的。”周牧衝動道。
他們沒注意,不遠處的一處樹後,有人一臉怨毒的看着他們。
“容兒,這些時日,我很想你。”周牧再上前一步,望着雲想容,癡癡道。
雲想容轉身看着周牧,秀眉微蹙。
周牧看着瘦了不少,眼底全是青黑,看上去很是憔悴,他看着雲想容的目光滿是癡迷。
原本雲想容在他身邊時,哪怕他不待見雲想容,雲想容依舊將他的衣着出行,準備得妥妥當當的。
衣服永遠都是順暢得連一個褶子都沒有的,而讓周牧出席各種宴會的,往往也都是當即最新的式樣和花色,但如今一看……
身上的衣服還是之前雲想容給他置辦的,樣式過了不說。約莫只有八成新,腰帶和玉佩也沒搭好。
原先的翩翩公子,如今卻沒有了半分風度。
若是蔣青第一眼看着的是這樣的周牧,怕是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周大人慎言,這般調戲良家婦女的舉動,只有登徒子纔會做。”雲想容說着,又道:“周大人就站在那裡,不要再靠近了,你我二人還是保持合適的距離爲好,若是叫郡主看見了,又是一場風波。”
“容兒,我錯了,以前是我錯了,我不該三心二意,我不該去外頭招惹旁的女人,時到今日我才發現,你纔是最好的,你原諒我好不好?”周牧看着雲想容。喃喃道。
“周大人,我與你已是前程過往,不值一提,當初的事誰對誰錯都已經不重要了,大人如今既然已經娶了郡主,自然應當好好待她纔是,又何苦糾纏我一個下堂婦,不值當的。”雲想容搖頭道。
“不,不是的。容兒你可知我這幾月是怎麼過來的,她性子驕縱,粗鄙不堪,對我頤指氣使,鬧得整個後宅不得安寧。晴娘上次生意上除了錯處,被她直接趕去鄉下老宅了,婉娘如今更是閉門不出,連見都不見我一面,我當真,當真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可知我心裡有多苦麼……”周牧一臉痛苦的說着,眼睛看着雲想容,但眼角卻落下淚來。
雲想容平靜的看着他,沒有半點動容。
就算這樣,那又如何?與她又有什麼干係?
周牧這人,便是立刻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會有半點的動容,不會掉半滴眼淚。
自己做的孽,自己便要擔着。
而她雲想容,早在重生於世的那一刻起,便與周牧沒有半點干係了。
周牧看着雲想容清冷的容顏,臉上痛苦的神色仿若僵住。他都這般低聲下氣了,她竟然半點都不動容麼?
不,她不是他的容兒,他的容兒事事以他爲先,哪怕他不理不管她,她也不會有半點不願的。
“那你想怎麼樣?”雲想容終於開口,顯得無比冷靜。
周牧趕忙道:“自然想讓你回來。”
雲想容驀然笑了。說:“我怎麼回來?”
周牧頓時一呆。
他這纔想起來,如今周府的正室夫人已經不是雲想容了,而是蔣青,若是雲想容回來,便只能爲妾。
雲想容見他不說話,冷笑道:“讓我回去做側室,真是笑話!我憑着好日子不過,爲什麼非要回去找不自在?”
周牧還想說什麼,方纔躲在樹後的人卻快步上前來,抓着周牧便是一巴掌甩了過去。
周牧被打得跌倒在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疼着,迷茫的目光落在了來人的身上。
“周牧你個沒良心的,我堂堂郡主之尊下嫁給你,你竟敢嫌棄我,你憑什麼嫌棄我,憑什麼。”蔣青指着地上的周牧尖叫道。
周牧被罵得一個激靈,方纔對着雲想容時的那種癡狂模樣頓時散了個乾淨,臉色蒼白的爬起身解釋道:“青兒。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他如今除了蔣青,真的是一無所有的。家裡兩房侍妾,被趕走的趕走,不敢見他的不敢見他,連去外頭歡場尋歡,都上了人家的黑名單。
但凡看見他,都是不接待的。
如今在官場升了官,卻又總有事情沒做圓滿,被各方嫌棄,若是離了蔣青,怕是連官都做不成。
“那是哪樣?周牧,我不聾,你方纔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既然那麼不情願,那咱們便和離,不過了,這日子我不過了。”蔣青尖叫着,大哭。
雲想容退開數步之遙,默默的看着兩人爭執,看着周牧想要安撫蔣青卻又不得,心中不由得冷笑。
蔣青,前世你害我至死的時候,可曾想過,把你捧在手心上疼寵着的周牧是這番模樣?
知道了周牧的真實面目,你可後悔?
蔣青依舊在怒斥着周牧,而周牧卻像是沒了半點脾氣似的,不斷的給蔣青道歉,這一番折騰,倒讓不少出來透氣的人都聽到了動靜,朝着這邊聚來。
霍琛默默的站在不遠處,看着雲想容廣袖白衣,安靜獨立,蔣青和周牧的喧囂戰火不論如何激烈,似乎也燒不到她的身上。
蔣青罵了一陣,忽覺腹中疼痛,臉色頓時發白。
周牧注意到了,趕忙緊張的撲上前,“青兒,你沒事吧,怎地臉色這般難看,莫不是動了胎氣。”
一旁的雲想容聞言心中驚訝,蔣青竟然懷孕了。
她蹙着眉,果斷的轉身就走。
而蔣青疼痛難耐,心裡也知道肯定是方纔自己太過激動,動了胎氣,眼見雲想容要走,眼中頓時閃過怨毒之色。
她的孩子便是不保,也決計不能叫雲想容好過。
蔣青想着,一把推開周牧,想也不想的扯下頭上的簪子朝着雲想容刺去。
只要雲想容死了,周牧便再也不會惦記旁人了,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蔣青眼中的光芒瘋狂而執拗。
蔣青還沒有撲到雲想容跟前,衆人忽覺一物飛過來,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見蔣青便尖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這時,霍琛從一旁走到涼亭前,淡聲道:“雲小姐,離王請你過去。”
“霍琛,你竟對我孩兒動手,我腹中骨肉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和雲想容那個賤人饒命。”蔣青看向朝這邊走來的霍琛,尖銳的罵着,聲音卻明顯虛弱。
周牧緊張的跑上前抱住蔣青,焦急道:“青兒,青兒,你怎麼樣?”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見蔣青疼得暈了過去,周牧擡頭朝着霍琛喝道。
“本王纔剛到,衆人都看見了,能對她做什麼。”霍琛冷淡的說着。
“若你什麼都沒做,青兒怎麼會無緣無故這般說,她都已經暈過去了,若我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告到皇上跟前,討個公道。”周牧大聲說道。
“血,郡主流血了。”
“快看,郡主流血了。”
“大夫,快叫大夫。”
不知是誰先叫了一聲,衆人將目光朝着蔣青看去,果見她身下緩緩溢出血來,鮮紅刺目。
周牧趕忙將目光落在蔣青的身上,隱住眼中厭惡的情緒,用力抱緊她,道:“青兒你撐住,大夫馬上就來了。”
那一刻,周牧看着蔣青身下涌出的鮮血,甚至在想,若是蔣青就這麼死了也不錯。
他再也不用忍受她永遠都不會變好的脾氣,不用被人指點說是靠着女人上位的小白臉。若是容兒能夠回來,一切便都會回到原來那樣,他也能過得逍遙自在。
霍琛看到蔣青流血也是略微蹙眉,不過他自認自己方纔什麼都沒有做,所以也不懼旁人打量的目光。
“周大人,救治郡主要緊,先把郡主送去廂房,本王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來了。”離王得了訊,匆匆趕來,大聲道。
在他的府上擺慶功宴,最終卻出了這事,離王也是臉上無光。
最關鍵的是,方纔下人說此事與霍琛有關,若真是如此,那這番出兵剿匪,卻是白去了。
周牧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也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蔣青和孩子,不敢耽擱,由着離王親自領路,朝廂房而去。
周牧抱着蔣青離開,徒留亭子裡一灘血跡,鮮紅刺目。
衆人遠遠的看着依舊留在亭子裡的霍琛和雲想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太子排開人羣大步朝着兩人走進。
素來和煦帶笑的臉上沒有笑意,繃着臉,顯得有幾分陰沉。
“此番之事本宮必定會如實稟告父皇,既然郡主說此事與王爺有關,那鎮南王到時自去和父皇解釋,只是父皇傳召之前,還請王爺在離王府上靜候。”太子冷漠的開口。
“太子殿下放心,臣明白。”霍琛面不改色的抱拳行禮,平靜道。
“如此最好。”太子說完,甩袖離開,看他那模樣,應該是去看蔣青去了。
雲想容看着太子離開,又轉頭看着地上殘存的血跡。也是緊緊的皺眉。
上一世到她身死,蔣青都不曾孕有孩子,如今離上一世她身死還有一年之久,蔣青卻在這個時候有孕。
這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不是因爲蔣青肚子裡的孩子有危險而覺得有所歉疚,蔣青既然敢這樣放肆,那就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孩子便是沒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安的是,她的重生讓許多的事情都發生了不小的改變,上一世沒有去剿匪的霍琛去剿匪了,沒有懷孕的蔣青壞了,這些改變都讓她明白,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雲想容想着不由得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心中的不安給驅散似的。
她也不是個沒了前世記憶的幫扶便不能過下去的人,大不了日後碰着與前世不一樣的事情時,行事謹慎一些便是。
“王爺,雲小姐,我家王爺請二位去旁邊的廂房稍作休息。”有王府的下人上前恭敬道。
“帶路。”霍琛淡聲開口。
那下人轉身走在前面。霍琛邁步跟上,清雋淡漠。
雲想容看着霍琛的背影,終是擡腳跟了上去。
不管她和霍琛先前如何,她明白,方纔到底是霍琛幫了她,她欠了霍琛一個人情。
再者說了,太子可是說了,此事會稟告皇上,不需要蔣青親自去鬧,霍琛便已經麻煩纏身了。
他本就因爲救她而去剿匪,好不容易功成歸來,如今又因爲她受了牽連,她怎麼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而霍琛,聽到身後傳來的輕緩步子,嘴角略微揚了揚。
到了廂房,下人給二人奉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一時間,氣氛安靜不已。
“方纔多謝王爺出手相救。”一杯茶飲盡,雲想容這才平靜的開口。
霍琛自進門之後便一直看着她,見她開口,平靜的迴應:“不必。”
“這些日子過得可好?”霍琛嗓音依舊淡漠如常,目光卻焦在她的身上,捨不得移開分毫。
“很好,勞煩王爺掛心了。”雲想容嘴角笑意溫淡,疏離而淡漠。
霍琛看着,只覺得心口堵得難受,卻又無能爲力。
說到底,是他當初犯了錯處,如今又如何能怪她疏離?
兩人平淡的說了幾句話,離王和小七一起來了。
離王坐在椅子上,漂亮的眉眼首度皺着,苦笑道:“青陽的孩子沒有保住,此事怕是麻煩。”
“琛哥哥,方纔你真的對蔣青動手了麼?”小七看着霍琛,小聲問道。
“我只是彈開了她的簪子,不至於讓她摔倒。”霍琛面上不見半點難色,依舊平淡。
“這下若是鬧到父皇那裡,你肯定又要被責罰,此次剿匪怕是白去了。”離王依舊皺着眉。
“不妨事,總不至於丟了性命。”霍琛不在意的說。
雲想容看着霍琛,淡淡扯了扯嘴角,道:“多謝王爺相救。”
霍琛勾了勾嘴角,脣角的弧度帶着說不出的苦澀。
兩人又說了幾句,神態和話語一個比一個平靜,直看得離王和小七焦急不已。
兩人對視着,恨不得把雲淡風輕的兩人扯一堆算了。
“姐姐……”最終,小七忍不住喊了一句。
“小七想說什麼?”雲想容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笑着開口問道。
霍琛看着雲想容臉上的笑意,那笑容明顯比對着自己時多了幾分真誠,一時間只覺得心疼不已。
“沒,沒什麼……”小七被雲想容這麼問了,反倒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吶吶道。
“沒事我便先告辭了。”雲想容笑着起身,對着幾人行禮。
離王不住的給霍琛使眼色,霍琛目光卻直勾勾的盯在雲想容身上,心裡失落不已。
她心裡怕是恨死他了吧。霍琛苦澀的想着,看着她朝着大門走去。
雲想容走到門口,忽而停下腳步,略側過臉淡聲道:“此番之事,依着蔣青的性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王爺還需小心。”
“好。”霍琛低低的應着,嗓音略微沙啞。
雲想容略微點頭,毫不留戀的離開。
霍琛看着她的背影,只覺得心裡空空的,泛着疼。
“不是鬧彆扭了,惦記着人了,怎麼見着面倒是啞巴了。”眼睜睜的看着雲想容走了,離王指着霍琛笑罵道。
他們二人的事情,倒叫他們這些旁人急得要死要活的,這叫什麼事兒啊。
“沒用的。她認定了的事情。說也沒用。”霍琛神色平靜,眼神卻有些痛苦。
離王張了張嘴巴,道:“那你們以後便這樣了?”
這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他看得很累好不好!
霍琛面上淡漠依舊,心裡卻禁不住的泛起苦澀,箇中滋味也只有他才清楚。
他自己劃下的傷疤,只能讓他親手去補,便是花上比原來更長久的時間,那也是他該受的。
離王看着,只能嘆息一聲。
相府,雲軒書房。
雲想容一回府便去了雲軒的書房,將方纔在離王府裡發生的事情給雲軒說了。
雲軒聞言頓時驚訝的挑眉,問:“他竟那般幫你?”
上次在書房,那霍琛可是還隱晦的說他害了他父親,一副要找自己報仇的模樣,這會兒竟會這般幫雲想容,這有些說不通。
想着之前霍琛和雲想容走得近,心裡暗歎,霍琛終歸還是在意雲想容的。
“父親,此事他是爲了幫我而攤上的,希望父親能夠和皇上稟明實情,皇上便是要罰,女兒也認了。”雲想容說。
雲軒應了此事,次日早朝後,主動找皇上說了此事,皇上昨日便得了消息,早已派人查清此事,也未曾多做責怪。
上次罰霍琛是給皇后面子,這次皇上自是不會再理會這事兒,畢竟是蔣青自己鬧出來的事。
蔣青知道這個結果之後,極爲惱怒,囔着要見皇后,最終皇后派人安撫了她,並讓她好好顧着身子,以免日後身子有虧。懷不上孩子。
蔣青雖然驕縱,但也知道孩子對女人來說有多重要,舍了這個孩子卻沒能害成雲想容,她可不能再傷了自己的身子,日後,有的是時間對付雲想容。
這事兒算是過了。
而這一日,雲軒的書房迎來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