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千世界莫如是

凱瑟琳口中囈語,眼角淚水倏然落下,輕呼:“艾倫!艾倫!”

艾倫震動,急忙拭去凱瑟琳的眼淚,心中又是一酸,凱瑟琳爲自己做了太多,這分感情今後又要怎麼還呢。

艾倫念及中,房門輕開,黑袍男子魚貫而入,見艾倫已經醒來,笑道:“你終於醒了,再不醒來,你身邊那位可要找我的麻煩了。”

熟悉的聲音,艾倫自然知道是誰,也是笑道:“拉斐爾先生,多謝啦!”拉斐爾搖了搖頭道:“感謝她吧,若不是她,我也無能爲力啊。怎麼樣,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起來活動活動,吃點東西嘛。”

艾倫點了點頭,將凱瑟琳扶到牀上,蓋上被子,輕掩房門,跟着拉斐爾出去了。行過走廊,清晨的陽光傾瀉,遠處的燈塔若隱若現,鹹淡的海風吹來,帶來一絲絲夏日的炙熱。艾倫腹中空空,被海風這麼一吹就更加餓了。一羣女僕端着水果、新鮮蔬菜上來,饒是艾倫這樣的堅定的意志,也不禁嚥了咽口水。

看到艾倫可愛的表情,拉斐爾噗嗤一笑,訝然道:“我們縱橫天下無敵手的艾倫將軍居然也是個吃貨!”

艾倫臉色霎時緋紅,只得連連苦笑。

拉斐爾又道:“都昏迷了十天了,餓了是很正常的事,這些天多虧了凱瑟琳啊,每天都爲細心餵你一些東西,不然你那裡能堅持到現在。”

“十天?!”艾倫也是震驚非常,剝了一顆葡萄放入口中,問道:“對了,那一天決鬥是我贏了,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拉斐爾收起了往日的輕浮,好不遺漏的爲艾倫講述那一天的故事。

原來那日,艾倫昏迷之後。凱瑟琳抱着艾倫痛哭不已,更是對艾倫說出了‘五世只愛君一人’的誓言,安德烈自然知道凱瑟琳的意思,自己既然與艾倫打賭,輸了就是輸了,伊斯坎人千金一諾,自然會讓他們離開,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凱瑟琳居然一隻愛着艾倫,而自己卻從來不知,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已註定。那日安德烈哈哈大笑,無奈道:“艾倫啊,艾倫,我百般不如你,竊以爲終於有一件算得上勝你的事,到頭來還是輸給了你,哈哈,這結局很好,很好!”而後安德烈聽從伊斯坎國王的建議,將迎娶科特大公爵之女,登上伊斯坎國王之位。爲了凱瑟琳,他可以放棄王位,陪她泛舟江湖、牧馬南山。但此刻他了無牽掛,也許成爲王者,去肩負起國家賦予他的責任才更適合他。

艾倫略有沉思,緩緩道:“他對公主的情,是我所比不上的。他熱情開朗,敢愛敢恨,也敢於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他對公主的愛就像是正在噴發的火山,熱烈奔放,相比之下,我就差遠啦。”

拉斐爾哈哈一下,戲謔道:“這可未必,這得看人家女孩更喜歡那種類型,對吧?他不是選擇了你麼?”

艾倫臉頰燒紅,不置可否,隨即又問道:“不知我們現在在哪裡,還在伊斯坎境內?但看這光景,不像是北方,倒像是夫拉姆南部濱海地區。”

拉斐爾眉峰一抖,誇獎道:“好眼力,這裡的確不是伊斯坎境內,但也不是夫拉姆,而是維拉。”

艾倫反覆唸叨着這個名字,突然心中霎時敞亮,驚呼道:“是了,我聽師父說過,這裡是她的故鄉。據說這是一個常年隱蔽在海霧中的島國,即使是三大王國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的。”但不知爲何自己爲何會突然身處這裡,滿眼期待的望着拉斐爾。

拉斐爾微微點頭,訝然道:“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不是在這裡,能治好麼?這裡可是有這天底下最好的醫生啊。”

拉斐爾頓了頓,又道:“來這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師父也在那裡工作過,我想讓你多瞭解瞭解你的師父,也希望你能繼承你是的意志,將她的事業繼續下去。這個不急,你先休息休息,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等你身體好了,我再帶你過去。這裡是我的莊園,你就安安心心在這裡修養吧。”

艾倫略微點頭,只是心中有些詫異,這拉斐爾什麼時候有這麼大莊園,好有這麼多的僕人了,他不是也是窮酸的傳教士麼?拉斐爾似乎看出了艾倫心中的詫異,笑道:“我可以算是維拉的創建者,我來這個地方的時候,這裡還沒有成爲一個國家呢,後來爲了去尋找你,纔去遊歷大陸的。說起來我也是有十來年沒有回這裡了。”

艾倫感到背後殺氣森森,下意識的哆嗦起來,略微有些尷尬的回頭,陪笑道:“公主殿下,您醒了?”。凱瑟琳俏臉之上略微嗔怒,眼眶微紅,似乎是剛哭過,氣憤道:“我醒來不見你,急得我是四處尋找,你倒好,自己一人在這裡吃東西。”突然又破涕而笑道:“居然還不叫我!”

看見凱瑟琳絲又哭又鬧,又喜又笑,拉斐爾也是忍俊不禁,擺了擺手,示意凱瑟琳坐下。艾倫也是急忙起身相迎,邀凱瑟琳坐下。凱瑟琳白了艾倫一眼,在其身旁坐下,不住的打量着艾倫,嘆道:“怎麼樣了,傷口還疼嗎?”。

艾倫搖了搖頭,道:“好多了,沒什麼大礙了,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還有就是謝謝你了,爲了我你也瘦了不少。”

凱瑟琳怒道:“誰要你謝我啊,恨不得你再昏迷個十幾天,看你還敢不敢這樣亂來了。知道你今天會醒過來,我就多給你幾下,讓你長長記性。”艾倫舉起雙手投降,笑道:“謹遵公主命令,我再也不敢了。”

拉斐爾輕輕咳嗽了幾聲,艾倫二人也是意會的安靜了下來。拉斐爾正色道:“既然都在這裡了,有些事我也有必要讓你們知道一些了。”

拉斐爾略微停頓,見二人正傾耳聆聽,又道:“你們認爲這個世界怎麼樣?”

艾倫與凱瑟琳目目相覷,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覺得拉斐爾問的很奇怪,世界怎麼樣?究竟是世界會怎麼樣?還是這個世界是怎麼樣的?

見二人默然不語,拉斐爾笑道:“不是什麼哲學問題啦,只是簡單的想知道,你們對如今世界的看法,你們認爲它是一個最好的嗎?”

艾倫道:“當然不是,如今各國分崩離析,戰火四起,表面太平盛世,實則暗流涌動,眼見天下即將大戰又起,竟夫拉姆貴族之間都是磨拳搽掌,躍躍欲試,不久前的幾次摩擦,都險些釀成內戰。其他國家也都是這樣,洛倫特新貴族與舊貴族之間的矛盾也是一觸即發,伊斯坎國內皇儲之爭,安德烈爲徹底打垮赫本特公爵,與其已大戰數場,兵乏民困,國力疲憊。其他貴族人人自危,紛紛招兵買馬,力求自保,一場動亂在所難免。”

聽艾倫娓娓道來,拉斐爾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但你知道這一切的起源嗎?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哦,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故事嗎?”

“伊修娜伽!?”

拉斐爾滿意的笑了笑,道:“看來你還記得。”凱瑟琳聽得一頭霧水,繼續傾耳細聽,只聽拉斐爾又道:“沒錯,這世界本是七位大神所創造,這天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萬物生靈,都是七位大神的心血而成,然則這七位大神的力量並非能夠完全和諧統一,世界一直處於不穩定的狀態,並且一直產生扭曲,世界的體系也是在逐步走向崩潰。這個世界上,既有保護這個世界的‘古拉莫’的存在,也有毀滅這個世界的‘伊修娜伽’所謂‘伊修娜伽’就是‘伊斯力’,‘修德南’,‘娜梅莉亞’和‘伽吉魯’四種力量,分別代表破壞、墮落、蠱惑、束縛。而‘古拉莫’所代表的正與其相反,代表着這個世界可以長久存在。我所說的‘力量’並非是‘力’或者是‘量’,而是以教條形式嵌入這個世界之中,萬事萬物都有這兩種屬性,二者之間此消彼長,不生不滅,隨萬物而生,隨萬物而滅,此乃天道,本來無可厚非。但是,七位大神能力各有千秋,譬如‘綠意讚歌’的力量是生命之力,‘紫雲雷閃’的力量是破壞,二者的力量本來不相上下,但是論起破壞力來,‘綠意讚歌’還不及‘紫雲雷閃’的千分之一。就像閃電可以摧毀農田和樹木,霸道無可匹及,但是面對着廣袤的山川河流,也只能望洋興嘆,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就是這個道理。但是現在並非如此,而是某一方力量過於強大,藉此引起連鎖反應,即將打破現在的平衡,因果律即將被打破。”

艾倫眉峰輕挑,問道:“因果律?”

拉斐爾點頭,道:“是的,因果律,世間萬物皆是有因有果,譬如一顆桃核可以長成一棵桃樹,這邊是因果,有桃核纔有桃樹,但是如果混亂了,河水會倒流,晚上會日出,果子會再變成花。”

拉斐爾認真的表情,讓艾倫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但一時又說不出理由來說服自己,拉斐爾絕不會開這種玩笑,只得惺惺的點頭。

艾倫道:“若真是如此,那你準備怎麼辦?”

拉斐爾一笑,道:“怎麼?突然感興趣了。好吧,我知道了,你一定有很多的疑惑吧,跟我來,我帶你看看這個世界最大的神蹟,也是諸神守護之地,維拉之心。”

曲折蜿蜒的山路上,三個身影匍匐前行。凱瑟琳叫嚷着:“拉斐爾先生,還沒到嗎?從上午一直走到現在,這太陽都快下山了,怎麼還沒到啊,現在又累又餓。而且艾倫身上還有傷了,不能走這麼遠的路啊!”

拉斐爾道:“身體剛恢復,多做一些運動纔好呢。快到了,翻過這林子就到了啊。”

轟隆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樹林的亮光越來越亮。炫目的光輝片刻過後,眼前竟是一座又一座漂浮的仙山,瀑布自山頂傾瀉而下,落入山谷巨湖之中,夕陽的映襯下,彷彿流輝翻滾起卷,那山上植被茂密,無數流星,穿梭其間,其上有七顆光芒耀眼的星星,分別是金色、藍色、紅色、黑色、白色、綠色、紫色,其下分別是七色光柱,對應着半空之中懸浮的神廟。石階自神廟邊漂浮過來,依次排開,位置逐次升高,直達神廟。

拉斐爾笑道:“來吧,上來看看吧。”說着就躍上石階,一步一步朝神廟走去。艾倫二人也是立馬跟上。凱瑟琳不住下望,見腳下除了石板便空空如也,偶爾有風吹來,不由得向緊握艾倫的手,向他身上靠去。三人步入神廟之中,只見神廟四周石柱之上,隱約浮凸,貌似是有圖案。拉斐爾朗聲道:“看見那些圖案沒有?那些便是這個創世時的情境,悠悠萬年,這些傳說早已爲人所忘記。你看左邊那根,上面說的是‘湛藍蒼穹’創造天空的故事,當時這個世界可是一片黑暗,沒有天空,沒有光,自‘金御頂座’、‘湛藍蒼穹’二位大神創造天空、日月星辰之後,方纔有了這番景象……”拉斐爾滔滔不絕的講來,竟像是他親眼看見一般。

二人聽得入迷,奈何腹中空空,實在餓得厲害,便打開包裹,拿出乾糧和水,一邊吃一邊聽拉斐爾講故事。只見天色漸漸昏暗,原本四處遊弋的流行,也飛回仙山,隱沒於樹林之中。天空之上浮現出一張銀幕,無數星辰就在其中游蕩。怔怔的望着天空,艾倫的心也似乎是飛了起來,眼前的景象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他恨不得狠狠掐自己一下,好讓自己從夢中醒來。突然天空如蓮花開落,無數星辰涌起,無數星辰隱沒,流光異彩,美不勝收。

艾倫喃喃自語道:“沒想到這天上的星星都如此有生命力。”拉斐爾嘆道:“是啊,這山川河嶽有何嘗沒有生命呢,這萬物都有其規律,都有着固定的存在方式,也是生生不息,周而復始。往往我們都只看着眼前的東西,卻忘了隱藏在其下的冰山。這下該相信我了吧!”

艾倫點了點頭,道:“是了,也許在這裡纔是真正的認識這個世界。站在這廣袤的蒼穹之下,方纔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認清自己吧。”

拉斐爾笑道:“嗯,我們的大將軍居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艾倫道:“看到了更多,當然心態也就不同了,是吧,安妮。”回頭望向凱瑟琳。凱瑟琳此時正瞬也不瞬地望着艾倫,聽到艾倫突然叫她,自然是反應是“啊”的一聲,俏臉霎時緋紅,偷偷扭過頭去。不停用眼角餘光掃視着艾倫,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先生,都聽你講了好久的故事了,那到底艾倫和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拉斐爾道:“爲了一場戰爭,這個世界的負面能量太強,這個世界充斥着戰爭、貪婪、虛榮、惡毒,這些負面能量不斷蠶食着這個世界的因果律,甚至讓其中某些力量具象化了,比如‘伊修娜伽’便是由此產生,讓這些力量有了意識,甚至是有了智慧,無論是王權更替,或是戰亂饑荒,都可以看見其身影,所以是時候對付這些負面能量了。”

艾倫道:“那要怎麼才能對付他們呢,這些力量可不是我等凡人可以對付得了的哦。”

拉斐爾道:“這些力量必須與這世間萬物爲依託,能力才能顯現,並不是以某一形象而出現的,要對付他們,還是得依靠人類的力量。我需要你去領導一支軍隊,去對付他們,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依靠這個神廟,打開天際大門,讓更多的正能量涌入這是世界。”

凱瑟琳問道:“天際大門?”

拉斐爾道:“是的,這神廟本來就是七位大神離開這片大陸時,遺留下來,這神廟便是連接這個世界和七位神所在世界的橋樑。我們需要更多的正能量來調和這個世界。本來我們的計劃早在十多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我們找了一位非常適合候選人。”

艾倫心下凜然,自然知道拉斐爾所指何人。

眼色暗淡,拉斐爾嘆道:“本來一切進展順利,可是這個人怎麼就不辭而別了呢。若是那時候就成功了,也不用等到現在了。她也有自己的原因吧,雖然很可惜,但是我尊重她的選擇。若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去抉擇,又有什麼能力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呢?”

往事如潮水用來,三人對坐,默然不語。片刻後,拉斐爾纔開口道:“天色也不早了,支帳篷睡覺吧。”那一夜,三人都未睡好,輾轉反側,始終在回憶中掙扎。

東方明亮,陽光透過山峰照進谷內,仙山起伏搖動,圍繞着神廟飄來蕩去。三人吃過早飯,整裝待發。走過石梯,鳥兒在石梯間穿梭跳躍,仙山之上,落英分封,花瓣飄下,像是下起了一場花雨,芬芳溢香,花瓣倏然飄過三人之間,迎風起卷,香風陣陣。原路返回,輕車熟路,節省了不少的時間,剛剛午後,三人就回到莊園,拉斐爾急呼僕人,準備午飯,茶點。

用完午飯,艾倫、凱瑟琳二人在僕人帶領下,依舊回房休息。拉斐爾卻是備車前往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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