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着,數着,眼前的光亮被擋住了一大半,她不悅的蹙起眉,迷晃的眼睛看清來人後嘴角硬是擠出一絲笑。
凌厲的目光穿透前額凌亂的黑髮落在她紅腫的脣上,似感覺到他的目光,她尷尬的想遮掩,一時又不知如何掩飾,索性起身坐起,頭低埋而下,聲音低得可憐:“你怎麼在這?”
他微握拳,單膝蹲下,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直盯着她低垂的眼眸:“他欺負你了?”
殷灼顏掃開他的手,別過頭,悶聲道:“沒有!”
他深吸口氣:“我看見了!”
她的臉霎時紅得慌,囁嚅道:“不是你看到那樣,他是君子!”
“君子?!”他冷哼一聲,在你眼裡誰纔不是君子?
她苦澀一笑:“只是,有太多不得已!”
他擰眉,側身坐下,酸酸問道:“他是你的心上人?”
她低低嘆了口氣,他生於帝王之家,有他一生的使命,肩負着大晉朝,而自己,唯一能做的是遠離他,他的三年期限,永不會讓它實現,她親手埋葬着他的情,她要不起,這樣的她要不起。
募地她擡頭嫣然一笑:“他休了我,給了我八十二兩,像對個青樓女子般打發我走了。八十二兩,買一壺玉脣香綽綽有餘,不如我請你喝酒如何,花光他的八十二兩,我不要他的銀子,用着寒心!”
他的眼眸深沉下去:“你不難過?!”
殷灼顏一個勁的搖頭:“若我真的難過,我會很可憐自己,被人看得如此低賤還要爲他難過,我做不到!從一開始已知道的結局,我該慶幸的是,這一天來得不是太遲。可惜我的大妖和小妖,如今還下落不明,明日一定要捎個信讓林婉幫我留意留意。”
他暗笑自己,一切被她輕而易舉的抹殺,現在他還在期待些什麼呢?
“你真的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
她嘴角輕勾:“或許曾經有那麼一些時候,有一些喜歡吧,只是,如今什麼都不剩,自始至終我只是他的一個玩物而已,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誰讓我如此低微呢?!”
“如果他要你回到他身邊,你會答應嗎?”
“會!”她高深莫測的笑着,絲毫沒注意到他眼底涌起的波濤,頓了一下,淡若秋風道:“除非我死!”
他幽幽望着天際,心沉沉浮浮,恨自己管不住腳來到她身邊,一切已經結束,他緩緩站起身,邁開腳步,兩步,停下:“你對我呢?在你心裡我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倩笑:“你是個好人,我喜歡你!”
他忽略她含糊的前半句,沉浸於後半句中,而她接下來的一句深深打擊到他:“只要不討厭我的人,我都喜歡!”
“我要回去了,否則那個妖孽又在我二哥跟前咬耳朵了。”她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草屑:“真搞不懂她在想些什麼,惹惱我了,讓她也嚐嚐我的銷魂散。”
她小聲嘟喃着,往一旁的馬走去,敏捷的翻上馬,四周掃了一眼,慢慢驅馬到他身邊:“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微搖頭,殷灼顏頓了一下:“明日你會在竹林嗎?我去找你,請你喝酒!”
他終於沒說出拒絕的話,望着馬背上飄逸的紅色背影,心頭複雜不明。
清風撩過竹林,似彈奏着一曲雋永的琴曲;脆竹隨風搖曳,仿若一位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翩翩起舞。躊躇的腳步沿着通逸的小徑往竹林深處而去,近前竹屋,一襲紅衣醉臥竹屋階前,一個酒罈歪在身旁,喃喃自語着。他挺拔的立着,微合上雙眼,幾欲轉身,終邁開腳步,緩緩走向她。
雙眸眯開一條縫,醉意沉沉,她癡癡笑着:“我等,等你好,好久,酒,我,我喝光,都喝光了!”
他單膝蹲下身,擡起她的下巴,醉酒的容顏似朵妖媚的桃花,迷離的眸濃溢着千絲風韻,抵不住蠱惑,拇指不由的輕輕摩挲着她的下巴,冷不防,她張開就咬。他擰緊眉,暗咒了一聲,扳開她的臉,只見拇指根處又是深深的牙印。
他拽起她的胳膊,想拎她起身,她藉着酒勁直接埋首在他懷裡,喋喋不休的說着。
深嘆了口氣,他無奈坐下,任由她像只貓般蹭在懷中,她含糊不清的嘀咕着,依稀辨得幾句:“你是壞蛋……蕭涼宸是天下最卑鄙無恥的人……殺了他”
暖香在懷,時而不安分扭動一下,枉她怎樣指責、怎樣唸叨着自己的不是,沉寂多日的炙火竄燃而起,他深吸口氣,手指柔柔的撫着她的紅脣,橫抱起不安分的她,直入竹屋內。
置她橫臥於竹牀上,攤開紅衣,肌膚一接觸到冰冷的竹牀,她嗚咽一聲,不覺縮了縮身子。
他凝視着泛着清豔光澤的妖嬈身軀,絲絲纏綿寸寸銷魂,低嘆口氣,俯下頭,滿滿的覆住她的脣,像感覺到他的企圖,無力的雙手迷亂的推開着他,他巋然不動,直接將她控在身下。
他熟練的操控着她,迷散她的抗拒,蠱惑她的心神,滿意的聽她淺淺吟哦而出,溫和婉轉的律動。
竹屋內,雨意雲情、春色絢爛,撩人之音,依稀耳中;竹屋外,劍拔弩張、殺氣騰騰,風聲、竹葉的唰唰聲,低緩詭秘縈繞耳際。
常笑手握長劍抱胸而立,面無表情,低眸注視着地上枯黃的竹葉,緩緩吐出一句:“你不是我的對手!”
“讓開!”無影橫眉怒目吼道。
他冷嗤一聲:“不解風情!”
無影緊握手中長劍,猛的斜劈過去,常笑斜身左竄,悠然閃在一旁,長劍劈向竹杆,竹節噼剝做聲,無影眼一沉,竟不容情,呼的一聲,迅速返身,迎面劈去。
常笑騰的躍起身,腳尖橫抵竹杆,退出幾步遠,身子打了一個旋轉,利劍出鞘,冷冷推到。
無影暗叫不妙,正待急退閃躲,其勢已是不及,眼見劍鋒迫近,急忙頭一低,持劍橫抵,同時右腿直踹出去。
常笑料不到危急之時他仍然反擊,目露讚賞之色,靈活躍起,腳尖墊上無影的長劍,順勢躍上竹杆,竹葉紛紛而落,他向後躍出了七八步,從容站定,揚眉:“確實有兩下子!”
無影暗中驚歎他的身手,怒聲質問:“把她交出來!”
常笑微搖頭:“我沒那個膽子在此時闖進去,也,絕不允許你去打擾。你唯一該後悔的是,未在他到來之前帶走她;現在,你帶不走她!”
無影直直倒吸口氣:“你一直在這?”
他冷笑了一聲,不答。
“你們到底是何人?”想到這幾日他一直埋伏在竹林,只爲查出雲逸的身份,見她獨自一人喝酒,也未曾多想,不料,一襲黑衣翩翩而來,他再也來不及帶走她!一個身份詭異,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一個身手極好,氣宇軒昂卻又神出鬼沒,最令他憂心的是身份詭異的他因何要接近她?
常笑斜睨了他一眼:“公平交易如何?你告訴我你的身份,我告訴你我的身份!”
無影冷哼一聲,手中的長劍不死心的攻上去,常笑搖搖頭,邊閃躲邊道:“我樂意奉陪到底,但非此時此刻,惹惱了屋內的他,我可不好過,得罪!”
“得罪”二字一出,他反守爲攻,黑影似箭般向無影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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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緊抱着她,邪邪笑着咬上她的耳垂:“小野貓,你又咬我了!”
她無意識的“嗯”了一聲,臉頰貼着他的胸膛,他怡然不已,脣蹭着她的脖頸,手不安分的遊蕩在她的後背,遲疑了一下,伸手扯上外衫,覆住兩人。
她淺淺的呼吸平穩升落,他深吸口氣,暢然後是無法忽視的事實,如今的他該怎樣面對她?
竹葉的清香,隨風掠過鼻尖,順窗望去,滿眼青綠,幾縷陽光明晃晃灑落窗邊。竹林裡透出來的沉寂,讓他的心靜下來,靜下來,冰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他坦然笑笑,無論出於何目的,無論因何緣由,他不會放開她。
他起身,收拾了一下出了竹屋,即便再酣然,他也未曾忽略竹屋外的打鬥聲,他不爲所動,一味索取她的甜美,因爲他相信跟隨他多年的常笑。
“莊主!”常笑微低頭。
無影憤恨的盯着他,詭異的黑色面具,依然掩飾不住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不解的皺起眉:“我是不是認識你?”
他半挑眉,不語,目光遊離的落在他身上的繩索上,警告道:“她是我的女人,你,別多管閒事!”
無影晃了晃頭,微閉上眼睛,爲何這句話如此熟悉,似在哪裡聽過,是他聽過的,是在,是在——
他募地睜開眼睛,直盯着他:一身黑衣,黑色面具,披散着頭髮,不,不是這些,他似曾相識的是,他似曾相識的是,他的腦袋轟隆作響,那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是別的,是他身上的氣勢,睥睨天下的傲然霸氣。
無影苦笑着搖頭:“原來是你!原來是你!那麼明顯的事實擺在我眼前,我如今纔看清!”
“你知道我是誰?”
無影自嘲道:“你曾對我說過同樣的一句話,不是嗎?她是你的女人,她是你的女人!”
“是嗎?”他淡淡道,聲音不再低沉暗啞,眼底殺氣頓起。
無影大嚷道:“可是,你爲何要這樣對她?爲何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爲何在那樣傷她後又不放過她?你到底想要怎樣?”
他脣角勾起一絲陰沉的笑:“你沒資格過問!”
那遊移的笑讓他渾身冷意頓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要殺我?”
“知道我身份的人,一是我的人,二是不能再開口的人!你來歷不明,不會成爲我的人!”他頓了頓,沉聲道:“那麼,你只能是不能再開口的人,而,不能再開口的人只有一種!”
“她若知道你殺我,絕不會放過你!”無影咬牙切齒的大聲嘶嚎道,不是怒不可遏,而是最後的掙扎,希望竹屋裡的她可以聽見。
他輕吐口氣,嘲弄的撇撇嘴角,回眸看了眼竹屋:“她不會知道的!”
“不,她會知道的!”這次是慍怒的反駁,依然提高聲音:“只需再給些時間,她定猜得出你的身份,她會知道你殺了我的。而且,懷疑你身份的不止一人!”
“你是說殷瀟庭?!是他派你來的?”他輕搖頭,早該想到,殷瀟庭遲早要弄清自己的身份,以他對她的在乎,豈會由不明不白的人留在她身邊。他漠然轉身,挑了挑眉:“殷瀟庭懷疑又如何?在我眼中,他不足爲懼!常笑,動手!”
無影冷冷看着他,無一絲懼色,募地仰天長嘯。
“別做臨死的掙扎了,她喝醉了酒,一時半刻醒不來!”
手一揮,常笑提劍緩步上前,劍尖直指他的胸膛。
“不是臨死的掙扎,只是覺得你很可憐,可憐到要以這種方式留住她。”無影輕嗤一聲:“即便你得到她的人又如何?以你的這種爲人,是永遠打動不了她的,你永遠得不到她的心!”
他折轉過身,深邃的目光緊緊盯着無影:“憑這句話,我可以讓你死上幾次!”
“我不怕死,至少我死得光明磊落,不像有一些人,如此虛僞!”
“如果你夠光明磊落,爲何埋藏你的過去?”
冷冷的質問,無影吐不出一句話反駁,嘴角微揚,以他的身份,能容自己留在她身邊,毫無疑問,必定會徹查自己的過去,不然,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對任何人構不成威脅!他閉上眼睛:“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