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弱女子,對方又是一個壯漢,流光有些怕,心裡忐忑,只邊走邊使勁盯着對面那人,生恐他是壞人。
黑夜裡也看不太清,只是這麼盯着,越看那人身形竟越發覺得應是熟人,只是流光就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待到走到近前一看,果然是熟人,卻是佔盧,背個包袱,風塵僕僕。佔盧本姓鄭,是村長家的二兒子,正是與少卿一同去投軍的,此次卻是一人回返。流光暗自奇怪,連忙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打聽。
“佔盧大哥,前方戰事若何?怎只見你一人?少卿怎地未回?”
佔盧回來,一路走了這兩月,雖還未歸家,遠遠見到對面似是熟人,起先自然是分外高興,正準備迎上前去說道說道,只是後來看清是流光,又看清她眼裡的殷殷期待,一想到這人原本是快要做新娘子的,臉上立馬就不自然起來,有些話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流光見了他的反應,心下不由一沉,有些不好的預感,卻也按捺着,只擡眼望着佔盧,焦急等待着他的回答。
“少卿他,可是不好…”許久見他未答,流光忍不住問,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音調也不覺一聲聲低了下來。
佔盧看流光這樣有些心疼,卻又想起少卿知道他要回來時曾經特意叮囑過他的話。況且少卿此後自會留在都城,再甚少回村,與流光再難有交集。爲着她好,長痛不如短痛,於是佔盧暗暗狠下心對她說道:“少卿他死了,不會再回來了,流光你保重,忘了他吧。”
總比告訴她實情要好。
少卿他竟是死了…
天旋地轉,流光本不欲信,可說這話的人是佔盧,又由不得她不信。
佔盧見她泫然欲泣,看似幾欲跌倒,有些不忍,連忙扶住她問道:“你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流光渾渾噩噩,朝着佔盧擺擺手就推開他又走。
看她這樣,佔盧有些擔心,欲言又止,卻終是沒攔,看着流光走遠。
“你與她什麼關係?此時你不留守都城,爲何來此?”
流光剛走,這時卻又有一人從旁邊陰暗拐角處轉出來,佔盧一看,卻是十六,連忙低頭拱手向他行禮道:“稟明殿下,京都有變,十萬火急。王叔子冉欲招少卿爲婿,茲事體大,少卿不敢定奪,只能留京先行拖延,並急急着了佔盧以回鄉探望病危至親爲由前來尋訪殿下,趕巧正與殿下在此處相遇,還請殿下定奪。”
“走吧,此事回京我自會處理。”十六似有急事,說完攜了佔盧轉身就走。
要事已說完,佔盧旋又想起方纔十六的問話又接着邊走邊說道:“至於流光,她是少卿的未婚妻,與佔盧少卿從小一起長大,甚是投緣,只不知殿下怎會與她認識?”
“此事一言難盡,容後再說…她是少卿的未婚妻…”十六邊走邊思索,主意一定,突然停下對佔盧道,“那這樣,你先不急着回京,此處離你家鄉極近,你也回鄉看看雙親。最要緊是,待你回京時一併要將流光也帶進京,記住,務必帶到,不論以何種手段。”
佔盧見他這麼說,忙跪下道:“流光自小生於鄉野,缺少見識,讓她進京恐會誤事,還請殿下收回成命,勿要將她牽涉入此事中。”
“此事我自有計較,你只需聽命行事便是。”十六看他跪着並不叫他起身,只丟下一句話便揚長而去。
流光沒走出多遠,佔盧便追了上來,兩人並肩前行。
佔盧並未回村,這一問才知她竟是也要上京,三翻欲勸,怎耐流光主意己定,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十六那話又不能對她說,無法,佔盧只得先跟她走一陣再說。
沿路向前,未幾佔盧便聽到便道後傳來微弱的馬蹄聲,似有似無,忙停駐不前,側耳細聽。流光並無武藝,自然是什麼都聽不見的,見他如此作勢,便也疑惑着停步等待。
來的應是兩人兩騎,兩匹應該都是好馬,轉眼便已是快到近前,連流光也聽到“嘚嘚”的馬蹄聲。流光正待問,佔盧忙一指點脣示意噤聲,並迅速將她拽入路旁灌木叢後的草堆裡,兩人蹲身隱藏起來。
夜半時分,如此荒郊野外突然兩匹好馬飛馳而來,只怕不是什麼好事。若不當心似在酒館那次般撞破別人密隱,哪能次次都那麼好運躲過,分分鐘遭人滅口。
月色靜好,騎在馬上的分明是一男一女兩人,女在前男在後。兩馬來勢飛快,轉眼便己馳過眼前,流光只矇矓看見那追在後面的男子看身形服飾似是方纔分離的十六,速度太快光線又不甚好,也不能確定。
流光二人伏在草叢後許久,馬蹄聲早己聽不見,來人料己走遠,佔盧這才攜了她出來。
真不該漏夜出行。
初時只怕悟吉追來,流光不敢停留,只慌慌離鎮出逃。經此一嚇,這時又不知何處遠遠傳來野獸嚎叫聲,交相呼應,此起彼伏,流光心怯,暗暗後悔。幸而有佔盧在,流光顧不得累乏,連忙加快腳步,隨了佔盧快快到了前處鎮子打尖歇息纔是正理。
天邊己現曙色,臨城在望,“乒乒乓乓”前方遠遠地竟似有兵刃相擊聲,聲聲入耳。不知他們還要打多久,佔盧哎嘆一聲,便帶了流光貓腰鑽進道旁灌木草叢中,躬身前進,欲繞到前面去。
打鬥兩人都己下馬,正是方纔那一男一女。這時天色半明,流光看清對面那正揮劍全力攻擊側面清秀女子的正是十六,招招狠辣致命。
初始只以爲他們是同行,卻沒想竟是在追殺,流光暗叫晦氣,次次都碰到他正在辦陰私事。流光不欲佔盧多想,便只緘口當作與十六不曾相識。
流光見十六攻勢凌厲似毫不容情,被追殺的女子左右肩臂側肋後腿多處受傷,衣衫破損,血跡斑斑,頭髮也被削去一縷,左擋右避,手腳忙亂,明顯不敵。
同爲女子,流光暗暗替她揪心,沒留意旁邊的佔盧卻正顰眉——十六的武功他最是清楚,此刻他看似招招緊逼,卻明顯應是未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