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雖然也住在這個村子裡,可顯然條件要比別家好很多,三層的小洋房裝修的十分氣派。小叔家那三間平房和這個比起來,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可見,從他老子當這個鎮長開始,暗地裡油水可是撈足了。
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也是因爲這裡離大城市較遠,就算是油水也沒有城裡的多,不然恐怕他早就已經往更遠更好的地方飛去了。
鎮長摸着梳的滑溜溜的頭髮,一面請莫爺爺入座,一面道:“莫師傅,您要再不來,我這就去和村長一起去找巫師了,這事情來勢洶洶,可一點都耽誤不得。”
莫爺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大約是瞧不慣他的樣子,張了張嘴,指着他道:“要我幫忙也行,我現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一聽莫爺爺願意幫忙,鎮長頓時笑開了,“行啊莫師傅,您說,要我辦什麼事。”
莫爺爺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去跟各村的村長說,讓他們去把所有當年巫師給到每家每戶用來辟邪的東西全都收集起來,然後再讓所有人在子夜之前統統集中起來……”
鎮長掛在嘴角的笑意一頓,他摸了摸略有些禿頂的腦袋,‘嗤’了一聲,疑惑道:“莫師傅,您這是打算做什麼?那些法器,可都是用來辟邪驅鬼的,您在這個時候要他們全都交出來,那誰肯啊?”
莫爺爺拍了拍桌面,一字一句道:“就是怕他們不肯,所以才需要你出面啊。你是鎮長,你說的話,誰敢不聽。”
“不是,莫師傅,您這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這怎麼開口啊?”
“你不用管爲什麼,總之照我的話去做準沒錯。”莫爺爺撇開眼,還未等鎮長說完,他一下子站起身來,重重的說道。
這下子鎮長當真傻眼了,他站在原地,擰眉沉思了片刻,爾後突然擡眼朝我和阿晟看過來,眼睛微眯,一邊搖頭一邊擺手道:“莫師傅,您這不是幫我吧?您這是害我啊!”
莫爺爺登時瞪起雙目看向他,“你胡說什麼呢?我怎麼害你們了,你們要還留着那些東西,那纔是最大的禍害。”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啊?”鎮長來回踱着步,就是不肯立即去按莫爺爺說的辦,只是反覆詢問緣由,莫爺爺一時半會也不知從何解釋,兩人便僵持在了那。
阿晟站在我身前,拉着我的衣袖,擡眼看我,小聲喚着,“孃親……”
我低眉朝他看了看,知道不能再這麼耽誤下去了,可爺爺若真的說出那些法器的害人之處,鎮長會相信嗎?
“總之,這兩天發生一連串的怪事,我孫子的死,阿花的死,孫家媳婦發瘋……這都是禍之將至的預兆,我就問你,你到底想不想救全鎮的百姓,還想不想過太平日子?”莫爺爺一頓發問,鎮長的臉色都煞白了。
他微微喘了喘氣,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放低了聲量,試探着問道:“那莫師傅,您就告訴我,那些法器又跟之前的事有什麼關係呢?要把他們集中起來容易,可要他們交出法器,這……這可不是我下個指令就能辦到的。”
也不怨鎮長這麼說,法器早已深入人心,眼下這種緊要關頭,更是每家每戶的‘庇佑之物’,別說要他們交出來了,此刻恐怕只是看一眼都很難吧。
可是,想要救他們,那些法器中所隱藏的妖物必須得清除。
我曉得爺爺的爲難之處,可眼下,也只能如實說了,不管鎮長信不信,總要試一試。
我便將緣由簡略的告訴了鎮長,他聽後果然大吃一驚,“這怎麼可能?巫師當年救了那麼多人,保住了這個鎮,她怎麼可能反過來害我們呢?”
鎮長邊說邊‘噔噔噔’上了樓,不一會,手上拿着一個紅布包着的東西下來了,他攤開掌心遞到我們面前,一層層掀開紅布,裡頭露出一塊深黑色的八卦銅塊,鎮長指着它說道:“你們瞧,這是巫師當年給我家的辟邪之物,這上頭是八卦吧?八卦不就是辟邪的嗎?怎麼會害人呢?況且,這三十多年來,我家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啊……”
話到此處,鎮長突然住了口,他低頭看向八卦,手突然一抖,好在阿晟眼疾手快一把借住,纔沒有落到地上。
莫爺爺看着八卦,低低道:“小李啊,你是想起你爸怎麼死的了吧?”
我一愣,擡眼看向鎮長,卻見他面孔煞白,兩眼直直的盯着八卦,雙手雙脣略略顫抖,說不出半個字來。
莫爺爺伸手拿起紅布里的八卦,握在手中一邊端詳一邊道:“十年前,老鎮長剛出青連鎮,就被一輛大卡車捲進了車輪裡。我們都疑惑,咱們這偏僻的鄉鎮,從來沒有大卡車從大路那邊經過,偏偏那天,突然就來了這麼一輛,開車的還是個流竄的逃犯……小李,你現在可相信這樣東西是禍害了吧?”
小李鎮長腿都軟了,他扶着桌子坐了下來,重重吐了一口氣,良久,才擡頭看向莫爺爺,聲音都有些戰戰兢兢,“莫……莫師傅,要真如你說的一樣,那我一定照你說的話去做。只是,只是你瞧瞧這物件,可瞧出什麼來沒有?”
聽說這位小李還是個大學生,那個年代,能上大學肯定都是知識分子,所謂眼見爲實耳聽爲虛,所以,即便事情有這樣那樣的湊巧,他沒有親眼看見,還是不死心吶。
莫爺爺摩挲着那塊八卦銅塊,突然指頭一顫,他吃痛的呻吟了一聲,只聽‘砰’的一聲,銅塊落在了地上,而爺爺的指尖也被割傷,流出鮮紅的血來。
我忙掏出紙巾給莫爺爺覆上傷口,爺爺卻指着那塊八卦銅塊道:“丫頭,你快看。”
我轉頭看過去,卻見八卦的面上染上了爺爺的鮮血,正面立時變得鮮紅起來,整塊八卦也在原地開始快速的打轉起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朝四面散開。
鎮長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登時嚇的癱在椅子上不敢動彈,他指着在高速旋轉的八卦,驚恐道,“這……這是什麼?”
此刻我們也懶得理會他,我與阿晟站在八卦左右兩側佈陣,爲防止它逃走,我將手上符紙一把貼在大門上,再以八卦銅塊爲中心,半丈開外設下結界,爾後取出血妖鏡,用之前的方法,一下子就將裡頭的妖物剋制住。很快,那股厚重的阻力漸漸消失,最終恢復了平靜。
前後,不過一分鐘的時間,血妖鏡一出,諒它插翅難飛。
汩汩血水從銅面上溢了出來,發出陣陣噁心腐朽的屍臭味,不消片刻,玄血球就將這些東西統統的吸收乾淨。
直到一切恢復如初,八卦不過成了一塊一無是處的銅塊罷了。
鎮長驚魂未定,他慢慢從椅子上起來,站到莫爺爺身後,探頭朝地上的八卦看了看,不敢靠近,只是指着它道:“這……這裡面,剛剛出來的是什麼?”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要人命的東西,你現在還不相信祖爺爺說的話嗎?”阿晟將玄血球往小書包裡一塞,‘噔噔噔’跑到我身邊,一副小大人的樣,哼了一聲,揚着頭回答了鎮長的話。
鎮長早已嚇丟了魂,眼下他親眼所見,不得不信。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哆哆嗦嗦的說道:“莫師傅,我信,我信,那……那我現在就去找各村的村長。”他邊說邊要往外去。
我突然想起一事,忙喊住了他,“誒,鎮長,你先等等。”
他忙回頭,“姑……姑娘,還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眼下天要黑了,辦起事來可能沒那麼順利。我想,你先去找各村的村長,讓他們把人都集中起來,就說,讓他們都把各自家裡的那件法器帶在身上,這樣,等村民都集中到一起後,再讓他們把東西放在一處。誒,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你看,要不是你親眼所見,你都不信,村民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暫時不能讓他們知道,你要找個好一些的藉口,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交出來。”
“這……”鎮長咬了咬牙,低眉想了想,下了決心,“好,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辦。你們……要一起去嗎?”
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既然鎮長已經同意,那接下來就看他的號召力了。我想起慕容衍,也不知他找到巫師沒有,心裡着急想要去幫他一把。
這話還未等我開口,莫爺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他拍了拍我的肩,就着白瓷燈的光線,看着我道:“丫頭,你去吧,這裡就交給我和鎮長,等再過兩個小時,咱們直接在村頭那的廣場上見。”
我點了點頭,“好,爺爺,那你們千萬小心,我們找到巫師後,會盡快過來跟你們匯合。”
多餘的話再不說,我按照爺爺之前說的巫師的地址,帶着阿晟一路趕了過去。
巫師住在隔壁的村子,離這也不過十來分鐘的距離,只是還未到達目的地,遠遠的我就看到一片火紅的光芒。
“孃親,好像是那邊着火了!”
看這方向,那裡正是巫師所在的村子。
我忙加快了腳步,離的越近,村民喊叫的聲音便越發清晰起來。
我心急如焚,拉起阿晟,快步跑了過去。
沖天的大火升騰起濃重的雲霧,周圍充斥着哭喊聲、慘叫聲,甚或還能看見有人滿身是火的從火海中跑了出來,不過幾步,一頭栽了下來,再沒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好的會起火?
“顏顏,你們怎麼來了?”耳邊傳來慕容衍熟悉的聲音,我轉頭去尋,冰涼的觸覺襲上臉龐,讓我猛的一怔。
看到他平安無事,我轉頭復又看向火勢還在蔓延的村落,驚懼道:“這怎麼回事?巫師呢?”我擡頭看向他,盯着他的眼,哆嗦道,“巫師呢?你找到他了嗎?”
慕容衍沉默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神色凝重,“我按照老爺子給的地址找到了這裡,可是,找遍了村子,也沒有看到她。所有的村民都閉口不言,不管我問什麼沒人和我說話……我正想去周邊看看,前腳剛離開,這裡便突然起了大火……”
我擡起手,本能的捻起一張符紙,慕容衍卻攔住了我,他朝我搖了搖頭,“沒用的,我試過了,這無名火非世間火,根本滅不掉。”
“你說什麼?”
慕容衍放開我的手,我默唸咒語,將符紙送出,果然,還未衝進火海就被打退了回來,軟綿綿的掉落在地上,瞬間化爲灰燼。
“那這到底是什麼?”我皺眉看着沖天的大火,心裡又着急又無可奈何,轉念一想,“難道是巫師?”
“孃親、爹爹,對方很有可能已經開始行動了,說不定是察覺到了我們的舉動,因此提早了時間。”阿晟揹着手站在我身側,小臉正對着火光,嚴肅的開口道。
“糟了,如此的話,我們的計劃就全都泡湯了。”
我想起纔剛跟莫爺爺分手,頓時轉身就跑,“不好,莫爺爺和鎮長他們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