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任明澤在城牆上看着遠處回來的顧雲悰,嘴角上揚“燕王確實是個英雄,卻也難過師弟這個美人關。”身邊, 失蹤已久的顧啓淵微笑“說起來, 燕王自己也是個美人呢。”
“燕王算得上英武, 俊朗, 卻和這美字不搭邊。”任明澤搖搖頭, 否認顧啓淵的說法。顧啓淵冷笑“你是沒見過那陳七的模樣,不得不說易容的神奇,陳七和燕王身形一樣, 僅僅是容貌有所改變就讓不知情的人分辨不出。”
“等控制住了燕王,讓他再變成陳七又有何難。”任明澤嘴角勾起一絲淫/靡的笑意, 顧啓淵看看他“天家多怪, 名不虛傳。”
“若是真的論起來, 還是我那師弟,先做的怪, 師父又要如何解釋?”任明澤眼神遊移,忽而轉身,躲在突起的城牆後面。
“不過是個賤骨頭,上趕着的給人做妻。”顧啓淵不閃不避,迎着顧雲悰的目光望去。此時他已經揭去那層僞善的外衣, 便是如此相望, 也自信不會被認出。
“還有, 以後不要叫他師弟, 他現在是燕王君。”顧啓淵嘴角帶着笑, 看着顧雲悰面露疑惑的進城,而不遠處掛着的白犬, 則沒有引起顧啓淵的注意。
“我們師兄弟尚未相認,師父你着實殘忍啊。”城牆背後,任明澤摺扇輕搖,眉宇間帶着媚氣。
“任家的功夫,你少練些吧。”顧啓淵嫌惡的看看他,“現在顧雲悰回來了,你的動作要收斂了,別讓他查出什麼。”
“師父若是不放心,何不親自動手。”任明澤合上扇子,整整形容,拂袖而去。等候在一邊的內侍看他走來,連忙跟上。後面,顧啓淵冷冷一笑,天壤之別,且看天殘地缺誰更勝一籌吧。
顧雲悰看看身邊的清月,沒有說什麼,直接進城。剛纔在城門上的那個人,確定是顧啓淵無疑,但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從他的反應上看,顧啓淵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認出他來了,如此,自己之後的行事也可以有一分先機。
燕王府,鄭管家迎回顧雲悰“王君放心,誠王妃並無大礙,腹中孩兒也安好。”
“話雖如此,王爺總是不放心,這才叫我回京照料。”燕王府門口,此番交談已經給了等候的人足夠的信息。
金陵,沈家,陳笒的造訪讓這家人分外惶恐,尤其是,“沈三公子,本王很可怕?”眼神掃過後面站着的人,果然,以爲化身侍從他就認不出來了?
“並非,如此,是草民自幼體弱。失禮於王爺,還望見諒。”沈玉龍已經噤若寒蟬,陳笒微笑“本王的王君也體弱,幸得父皇憐惜賜下養身藥丸,一會兒就讓三公子這位侍從隨我的人去取兩瓶,效果不錯。”
一邊的沈家夫婦也不是愚笨之人,見此情景如何還不知道燕王突然造訪的原因,兩人揚起笑容“王爺賞賜,不敢推拒,老夫代小兒謝過王爺賞賜。”
“沈老先生不必多禮,本王這次前來,還是有事和沈老相商。”陳笒語焉不詳,但是沈潛沈老爺子已經明白。畢竟,他們和濟源莊也是多年的合作關係了。而陳笒手中的明黃色令符,是濟源莊莊主令,天下也就只有濟源莊的人敢用明黃色,而如今,濟源莊竟然是燕王的產業!
“但有驅使,莫敢不從。”沈潛看看已經臉色發白的三兒子,心中一陣惋惜,但是面色不變“請王爺到書房一敘。”
“請。”陳笒回手,將劉琦留下,劉琦閃身出列,盯着那個僞裝成侍從的老熟人。
到了書房,沈潛戰戰兢兢的對着陳笒,陳笒微笑“本王年前剛剛回過一次金陵,卻還不知這些老朋友都已經將本王放棄了。如今,倒是讓本王見識了。”
帶有沈家印鑑的竹筒扔到沈潛的桌子上。“如今江南形勢不明,沈老的鴿子還是少出籠的好。”
若不是沈家和濟源莊多有合作,在明面上與各方勢力並無太大的糾葛,陳笒自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他。而沈家,只是第一家而已。
門外,劉琦伸手“這位小哥,隨我去走一趟吧。”化妝成侍從的坐探嘴角輕笑從腮側撕下一條假皮,露出紅色突兀的傷疤“劉三,心知肚明,還演個什麼勁?”
“我可沒有你這麼不仁義,想要害了沈家,也不怕你身後的小公子傷心?”劉琦閃身躲開前面人的攻擊,手中摺扇的機關摁下,扇骨處出現了半月形的利刃,舞動間發出陣陣破風之聲。
沈家的其他人那裡見過這個架勢,紛紛嚇傻,陳笒帶來的人將沈家人護送到安全的地方,金陵,從今天就要開始亂了。
外面的爭鬥一點也沒有影響到書房內的動靜,陳笒瞟着窗戶上不時閃過的白光,“沈老爺子這幾年和濟源莊的合作可還順利?”
“順利,順利。”沈潛擦擦額上的冷汗,只此一朝,就能讓他臥病三日。“本王知道,沈老爺子門下有不少學子志士,本王現在是用人之際,不知沈老爺子可有什麼棟樑之才舉薦?”
沈潛沉吟片刻“有,松陽縣的縣丞是老夫的一個子侄,爲人剛正,頗得民心,還有,瓊州的知府,是老夫的忘年之交,王爺要用人,老夫立刻書信兩封。”說罷,沈潛便走到書桌邊磨墨潤筆。陳笒微笑不語,只等沈潛寫完,將書信封好後,按住沈潛想要落筆的名字“還要請沈老將這次的案子中,涉及沈家的人寫出來,如此,也好保全沈家上下三百餘口不是?”
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沈潛不再指望能將自己家摘出去,或者說在這件事之後給燕王一個人情債,“生意人,銀貨兩訖是基本的原則,不是嗎?”陳笒笑着指了指信封,“沈老爺不寫收信人嗎?”
“自然寫,只是毛筆幹了而已。”落筆,卻將官面上的稱呼變成了私人的。
一點血珠濺到窗紙上,陳笒看看被嚇到的沈潛,“底下人做事太不當心了。我馬上讓人給沈老換了。”
“不勞王爺,這點小事,老夫的家人還是可以的。”沈潛將新寫好的名單交給陳笒,快速的掃了一眼之後,陳笒輕笑“沈老果然是個合格的生意人,以後沈老的生意也會蒸蒸日上的。本王絕無虛言。”
“借王爺吉言!”沈潛恢復一副商人的做派,卻不敢說任何有關於陳笒這次可能要做的事有關的話,畢竟有些話一出口,反而會遭到滅頂之災。
“告辭。”和沈潛這種老狐狸說話,生意場上的一切都用不上,畢竟這不是生意。但是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和沈家的命脈,布帛生意息息相關。
出了沈家的大門,陳笒看看身上不沾一點血跡的劉琦“沈家書房上那一點是你幹/的還是陸明乾的?”
“是屬下動手慢了。”劉琦低頭,陳笒輕笑“把換窗紙的賬單寄到松山,順便叫那三兄弟少管江南的事。”
“是!”這件事不用劉琦親自去做,自有人領命而去。而下一家,就會順利許多了。
宇文府,歸朝之後一直在金陵伺候老爺子,或者說被老爺子操練的宇文昌終於等來了救星。
陳笒看看在校場練功的宇文昌,嘴角浮現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抹真心的笑。無視宇文昌求救的眼神,陳笒帶着人迅速走過中庭。
宇文宏老爺子年近九十,儘管已經告老,但是精神矍鑠。見到陳笒,老爺子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最近你在金陵翻天覆地,搞東搞西的很快就會來找我了。”
“老爺子安泰。”陳笒拱手做禮,面帶笑容,這段時間,燕王以金陵爲中心不斷的向外擴張,在難以想象到的時候,幾乎整個江南都歸於他的掌下,而那些本就被困在江南各地的幾方勢力就像是在水面上的幾滴油脂,被困在水面脫離不得。
“安泰,我都快要閒的長毛了還安泰。”宇文宏大大咧咧但是沒有一個人覺得宇文老爺子說這話說的不對,這個老爺子可不是什麼喜歡清閒的人。
“正好,小子這有件事能讓老爺子活動活動筋骨。”陳笒對宇文宏非常尊敬,在金陵的日子裡,要不是宇文家頻頻照料,只怕他也撐不過最初的時候。至少,會多費上不少精力。
“什麼事?”宇文宏老爺子眼中的精光讓剛剛偷偷回來的宇文昌打了一個激靈,要說司空家的老爺子是三朝元老,自己家的這個就是徹底的戰爭狂人,或者說是練兵狂人。
“請老爺子,幫我訓練一批兵士。”陳笒伸手阻止想要說話的宇文昌“是在事成之後,我要準備出兵匈奴,請老爺子出山,訓兵。”
宇文宏眨眨眼,這要是一答應,不僅是要幫燕王成事,還要搭上以後了,畢竟這匈奴可不像突厥那樣還有一層聯姻的關係在。何況,突厥和燕王絕對有協議,要爭匈奴這塊地盤,現在突厥還在友好和平時期,但是燕王一成事,之前的友好就會變成一層薄紗,在雙方均力的時候安然無事,但是兩邊只要有一方用力,就會讓這層薄紗破碎。
“好像很有意思。”宇文宏點點頭“沒問題,只要你別讓我這把老骨頭等太久。”
“自然。”陳笒躬身,“老爺子放心,此間事了,不出半年,就會有一個交代,到時候還需要老爺子在軍中操勞。”
“哈哈,這件事不用擔心,我老頭子還能堅持個把年。”宇文宏將這件事定下,從沈家開始的顛覆算是完結。至此,金陵真正成了陳笒的根,是誰也無法撼動的根。
因爲在別人都不知道或者說沒有注意過的時候,陳笒已經將各個細小的根莖聯繫到了一起。主根的營養需要供應,支系就不能斷,以小搏大,這是陳笒慣用的招數。
“王爺,我……”宇文昌見陳笒談完,起身準備離開的架勢,想起自己還算是賦閒在家,急忙開口。陳笒轉身,嘴角的笑意讓宇文昌看到了希望,但是當他再次面對宇文宏的時候已經是一臉的歉然“老爺子,還得找您借個人。”
“借吧借吧,訓了好久了。”說着,宇文宏推推宇文昌,“你們好好幹,好好幹。”這是第一次,宇文昌察覺到了爺爺的心思,可笑他以前還一直以爲爺爺除了練兵其他的什麼都不在乎呢。
“多謝老爺子。”陳笒躬身,這是他進屋之後第三次向宇文老爺子行禮,也是他在江南最後一次行禮。
帶着宇文昌出府,陳笒看看身後“劉琦,齊思明,把所有的證據整合起來,等着皇上的聖旨。”
遠遠的看着京城的位置,陳笒嘴角輕挑,顧啓淵,剩下的時間恐怕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