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娘說當年娘嫁給頗有才華的爹,爹家裡是很反對的,娘從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身份不好,和爹算是親梅竹馬,就這樣想私定終身了。
只是爹是和鎮上李大夫的女兒是定了娃娃親的,可爹不管不顧定要娶娘,就算家裡死活不同意,也不妥協,這在古代社會是比較少見的,真爲爹的執着捏把汗。
好在李大夫是個明事理的人,雖喜歡爹,可也不會強求着把自己女兒嫁給一個不疼愛自己女兒的男人。爺爺見老朋友這麼爲自己兒子着想越發覺得對不住這個多年的老夥計,更堅定了要娶他家的女兒。
虐心的一幕上演了……
爹一氣之下和家裡鬧翻了,書也不讀了,跟着娘去孃的破屋子裡過男耕女織的日子去了。爺爺氣的放話出來不讓爹再進樂家大門一步,之後也就真沒有管過爹。
奶奶心疼她的小兒子,時不時會過來塞些錢物,雖不喜娘可看到了也不好說什麼。每次二媽知道了定會衝來指着娘就罵,這小日子過的雖不景氣,可也和和美美。
在淼兒一歲的時候,淼兒她爹和王叔一起去地裡幹活的時候突然發病倒地,等王叔把爹揹回家裡,讓娘去請大夫時,已經沒了氣息,這一倒就再沒起來。
整個家的主心骨就這麼走了,娘失魂落魄的抱着着淼兒一言不發,日子纔剛剛有點起色,還準備修繕下房子,添點傢俱,早上出門前的話還回蕩在耳邊的人突然去了另一個世界。
喪禮的時候奶奶哭的都很傷心,她最疼愛的小兒子走了,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裡堵得慌。淼兒當時只以爲爹爹睡着了,一個勁的在旁邊喊着要爹爹抱,要騎馬馬,這讓奶奶更傷心了,摟着淼兒就哭昏了過去。
大媽和二媽也出了些份子給爹辦的喪禮,當然二媽不是自願的,在喪禮的時候還說了些難聽的話。爺爺當時沒有來,聽奶奶說爺爺當時在家喝悶酒,喝多了一直喊着爹的名字,失子之痛讓老爺子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可能他是在怪當年爹沒有聽他話,娶了鎮上大夫的女兒,現今也不是這麼個結果,也不會讓自己成爲一個失信之人,連兒子最後一面都沒來見,兒子的死讓這個老人越發的討厭淼兒娘倆了。
在淼兒病的時候奶奶有來看過一次,拿了些錢和吃食給娘,讓娘帶淼兒去大夫那看看。二媽則到處和人說娘是個克人精,遲早樂家全被娘剋死,這樣的不詳之人里長該把她趕出村子自身自滅。
從家出去路過王叔家再順着小石子路往前走,左拐就到了奶奶家了,十來分鐘的腳程,近的很。傳說中的二媽正坐着小椅子在院子裡嗑瓜子,樣貌普通尖嘴猴腮,中等身材,微微發胖身着大紅布衣,高高的髮髻上插着一個銀簪子,就差把刻薄兩個字用毛筆寫在臉上了。
二媽家有三個女兒,個個都是刻薄的遺傳者,大女兒叫晴兒嫁了個獵戶,已經是兩個孩子她娘了。二女兒叫小花,嫁給了鎮上賣魚的小販。要說二媽最喜歡的,最得她心意的就屬小女兒柳兒了,還別說真有那麼兩下子,嫁給了京城的小富商做三房。
結婚那天聘禮就拿了一百兩,這在上山村可是頭一回,這面子裡子都有了,樂的二媽直喊寶貝。
原本有這麼多錢是想下山住鎮上去的,可要是在鎮上花錢買了房子加上平日的開銷一百兩定是不夠的,最後還是老實的住山上。
人有錢了心態也起了變化,原本就得瑟的二媽越發顯得自己高人一等了,走路都是看天的,也不怕踩到狗屎。家裡的農活也不幹了,整天家長裡短,把山上二十幾戶人家一個個都說了個遍。
這不正在奶院子裡打發時間呢。
“呦!我當是誰呢,沒被你娘剋死真是造化啊。你爹就沒你這個運氣了。”這二媽斜眼看了淼兒一眼,嘴巴里不停的嗑着瓜子,語速極快的大聲說着,完全不管眼前的孩子纔多大,說出來的話尖酸又刻薄。
門裡出來一個老婦人,頭髮在歲月的侵蝕下已花白,個矮,額頭上像小溪似的爬滿了皺紋,衣着樸素。看到淼兒在門口顯的很開心,臉上的皺紋像菊花一樣舒展開來。
“淼兒,你來啦,真是菩薩保佑,你爹也在保佑你哩,別聽你二媽瞎說,奶早聽說你好了,一直沒得空去看你,我們淼兒乖乖長大,你死去的爹在天之靈就會安息了。”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奶,我身子好了,您不用擔心,讓爺也不用擔心。等家裡日子好起來了給您送肉吃。”
二媽聽到淼兒這麼說話有點吃驚,奶奶則又意外又開心,連說了三個好,看來真是老天爺開眼了,自家孫女病好後顯得越發精神了,說出來的話也讓人聽了高興。
“奶,我就是過來看看你,也沒什麼事情。給您包個平安。我就先回去了,娘搖布太累,我給她做飯去。您回屋去吧。”
“去吧孩子,有空常來奶這坐坐,奶不去看你是因爲你姐姐玲子要出嫁了,對方是好人家,奶下山幫忙去了。記得玲子不,你大媽家的,小時候還抱過你哩,男人是個書生頂有出息哩,這過些日子進京趕考若是中了日子就越發好了。”
“恩,記得,我先回去了。”淼兒可記不得什麼玲子了,聽娘說過大媽是個客氣的,大伯家早些年就搬到鎮上去了,來往也不多,家裡困難的時候有幫過幾次,娘是個記恩的,常提起大媽家的好。
大伯家裡有兩兒兩女。大兒子在外做生意,就是所說的貨郎,走南闖北的,辛苦是辛苦,日子過的也紅火。二兒子讀不出書,給人抄書賺錢些小錢,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沒有婚配,把大媽急的不行。
這玲子是大伯家的長女,從小乖巧懂事,如今結婚了,自家還是得去的,人家對自己好淼兒定十倍還於他們,使壞的默默記下,定讓她吃盡苦頭。回家得和娘商量商量給多少錢隨禮,這面子失不得。
老遠就聞到有肉香,到這裡這麼長時間還沒開過葷,這小身子骨能長起來就奇怪了。進門見娘正在廚房忙乎着,桌上一碗紅燒兔肉正冒着煙氣,熱氣裊裊上升,就差沒形成勾手指的形狀引誘人。
“娘,好香啊,淼兒口水都要出來了,嘻嘻。”
“娘去張獵戶家買了只肥兔子,給你補補。你給孃的錢娘可沒動,留着今後給你做嫁妝。快去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翠花見女兒耍寶的樣子很是欣慰,這孩子原先沒這麼活潑的。
“娘說的什麼話,銀子賺回來就是用的,留着幹嘛。我以後會賺更多的銀子給孃的,娘就放心用吧,千萬別藏着,等下回再去鎮上的時候買些肉和魚回來唄,娘也該補補身子了。”
“小饞貓是你自己想吃吧,好好好,娘都依你。剛出去幹嘛了,娘都找不着你。”
“哦,去奶家了,二媽也在。”
聽到二媽也在,翠花忙放下手上的活轉頭問道,“別聽你二媽胡說,她這個人就是嘴巴壞,沒說淼兒啥吧,說了也別當真啊,犯不着。”
“沒說啥,娘不用擔心。就是奶說大媽家的玲子姐要結婚了,娘知道這事不?”
“知道的,娘份子錢都準備好了,聽說是嫁一個不錯的書生。”
“娘準備了多少啊?多給些,大媽對我家挺好的,不能失了面子被二媽家說去。”
“喲,我家丫頭開始管事啦,那淼兒說說給多少合適哩。”
“一兩銀子吧,雖然是挺多的。可讓大媽家知道我家是記恩的,讓奶奶和爺爺都知道我家現在日子過的也是好的,這樣大家也不會看不起咱。”淼兒一臉認真的說着。
淼兒想的是錢是可以再賺的,有錢了就要開始爭面子,雖然二十一世紀的靈魂一直都認爲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可娘是這個時代的人,還是希望得到樂家人的認可,過年也能進祠堂,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思想,轉變不過來。
翠花點點頭,覺得女兒真是長大了,想的比自己都全面。
這隨禮算是定下來了,奶奶家那邊也正說着翠花家的事情。
“我說老頭子,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在氣什麼,兒子最後一面你也沒去見,孫女見了也從不說話,你在和誰慪氣呢。你孫女今天來過了,還說要給你買肉吃哩。”奶奶對爺爺當年不願去看兒子最後一面耿耿於懷,再大的隔閡這人都去了也沒必要再氣了吧。
“哼,誰要她的肉。”爺爺根本不買賬,“都跟你說了別提這些個人,你還說,我沒有這個兒子。你煩不煩!”
奶奶嘆了口氣,這牛脾氣定是會帶到棺材裡去的,改是改不過來了。
“那大成閨女結婚你總得去吧,玲子可是每年上山可都是給你帶好酒的。總不會喝完就忘了吧。”
“我有說不去嗎?女人家家的就是話多,別煩我。”
奶奶又嘆了口氣進屋整理準備衣服去了,說不通還是不說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