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急急衝回家,花家二嬸正穩穩坐在堂屋桌邊的凳子上,嘴裡喝着林恆給她從屋裡舀的熱水,右邊帶了三個銀戒指的手正順着右髮髻一端的鎏金釵子,那模樣神情,倒是和方氏在鎮上遠遠瞧過的富貴婦人有兩分像。
隔壁村的人方氏知道一些,當然也不乏有和她交好的,只是這花家二嬸方氏和她並無什麼交集,只知道她是花媒婆的二弟妹和一些在村裡那些閒着的婦人們嘴頭常常掛着和她有關的事。不過就是這樣,方氏對花家二嬸的印象已經壞透了頂,因爲她比老宅的楊氏和孫氏還要狠,心眼還要壞!
花媒婆人好,給人拉的姻緣也是十足的好,不說在隔壁村有威望,就是在她們平安村也是小有名氣,因此大家都很客氣的稱她一聲花嬸。至於她的二弟妹,這花家二嬸卻是個壞了心肝的人,平日喜歡在花家老太太面前嚼舌根不說,背地裡也是說一套做一套。
當年花嬸頭一胎兒子滿月時,差點被她用被子活生生悶死,好在那孩子是個有福的,被進去找物件花嬸的小姑子發現救了一命,只是這花家二嬸卻是個沒臉沒皮的,見事情敗露,對着花老太太在地上那是把頭都磕破的,花老太太挨不住她這架勢,只得打算把這事揭過去。
可這花嬸卻是個強勢的,上前對着花家二嬸就是一個耳光抽去,把人直接抽的身子不穩往地上摔去。花家二嬸心裡那個委屈呀,嘴裡卻句句講着要爲自己做的錯事贖罪,讓老天爺把她打到十八層地獄去。
花老太太是個心軟的,幫着花家二嬸對花嬸說話。花嬸氣不過,她知道二弟妹是故意的,嫉妒她給花家誕下第一個長孫。可她的兒子,才那麼香香軟軟的一小團,她的二弟妹卻狠得下心把他活生生用被子活生生的差點悶死,若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沒得到滿意的結果,花嬸打好包袱當場就把孩子抱回了孃家,花老太太這下一看急了,最後這事還是以花家兩房分家自個兒過收場。
村裡那些閒着的婦人們嘴頭常掛着的花家二嬸一事在心裡溜了一圈,方氏進門後看着花家二嬸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你來幹什麼?”花家二嬸年紀比方氏還要大幾個年頭,按理說方氏還要稱她一聲姐。
花家二嬸卻是笑眯眯的看了過去,摩挲着手上的銀戒指:“林家妹妹快來坐!”指着靠着她身邊一凳子,那語氣完全是把自己當做了這屋子的主人。
方氏聽了她話,也不生氣,只是看着候在花家二嬸一旁的林恆語氣不大好:“站在那幹什麼,還不給我死過來!”
林恆從來沒被方氏罵過,哪怕是在方氏舉步維艱的林家老宅,這身子呆愣面色蒼白的同時,腦袋還有點轉不過彎。林喜見他哥那模樣,上前把林恆牽到方氏一頭,看着花家二嬸小臉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
花家二嬸可不管他,比抹了豬油還亮的眼睛在林楚落後方氏五步距離進門的時候,就直直的盯着她。當看到林楚找了個角落位置站着的她自然當下提了在鎮上新做的襖裙,一步一步的移到林楚面前,看着她面龐別提有多面善:“姑娘可是林家三房……阿楚?”當然,花家二嬸說這話,心中還是不抱什麼希望的,畢竟不僅是平安村還是她們平福村都知道林家三房的大姑娘是個傻子,可面前這姑娘一見那模樣氣質就不像是村裡能養出來的人,說是傻子,不可能!
林楚看着面前的花家二嬸,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她嘴角那抹笑意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第一直覺就是面前這花家二嬸不是好人。
挑了眉,眨了眼睛,林楚用手在地上抹了一把灰走到花家二嬸前,擡着頭眨巴着清亮的眸子看着花家二嬸滿是迷茫。一旁的方氏見她這般,一伸手就把林楚撈在身後滿眼怒視着花家二嬸:“你想幹什麼?”
看着方氏老牛護犢子的模樣,花家二嬸不可置信的把視線移向藏在方氏背後的林楚:“這是你家……阿楚?
方氏瞧着她面上的神情,叫一旁的林喜去外面找根手臂粗的棍子進來。花家二嬸卻是趁着方氏低頭吩咐林喜的那一刻,突然伸手把離了方氏掩護的林楚拽了出來,把林楚拉到她面前從頭髮絲兒到腳下半舊的鞋子都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
方氏目光直直盯着花家二嬸,直到林喜從門外進來,才移了目光把林喜手上的木棍接過拎在手裡。花家二嬸要是敢對她家阿楚做什麼不好的事,她這個做孃的一定第一個把花家二嬸這個禍害打一頓!
被人打量的林楚卻是眨巴着清亮亮的眸子,靠近花家二嬸踮起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髒……洗臉。”說着,林楚用她那柔軟的小手輕輕的在花家二嬸臉上擦了擦,片刻轉眸掃到她剛剛在地上抹有灰的手已經乾乾淨淨,林楚對着花家二嬸輕輕一笑,嘴角兩個小小的梨渦別提多討人喜歡了!
對於林楚的舉動,花家二嬸只是摩挲這手裡的銀戒指,眸裡隱有精光一閃而過。這姑娘看來是林家三房的那個傻子不假,但那模樣倒是在她意料之外。看着放在桌上紮了紅綢布的籃子,花家二嬸轉身對着方氏便是一臉笑意。
方氏看着花家二嬸對她笑的滲人,心裡倒也不怕,手裡拎棍子的角度都準備好了,就等着花家二嬸出口或先動手,她好直接拎着棍子上去。
哪想花家二嬸卻是伸手主動把方氏牽到一邊的凳子上坐下,飲了口桌上已經微涼的水,放下瓷碗看着方氏親切道,“我比林家妹妹大不了幾歲,林家妹妹若是不介意,叫我一聲花家姐姐就好!”
挺會拉近乎!不過方氏不吃她這一套,板着的臉絲毫沒有因爲花家二嬸的話有絲毫改變:“說,你來我家到底是幹什麼?”
“妹妹可還是記得之前揣了十個銅板到我姐姐那裡一事?”花家二嬸說着笑着順了順發髻一端的鎏金釵子,掃了眼桌上,自顧自叫着方氏妹妹還很順溜。
方氏一聽這話,不知怎的心情又不好了,這花嬸那裡她是去過一次,但那是在她家阿楚人未好之前,當時她又抱着她家阿楚以後嫁不出去的心態。可現在,她家阿楚好了,自然不怕以後成了村裡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家阿楚未來夫婿她也要嚴格把關挑個貼心的,不愁吃穿的,給花嬸的那點錢,就算送她買菜好了。
心裡這般想,但方氏聽到花家二嬸上門是爲了上次她去找花嬸一事口氣還是軟了下來:“我家阿楚年紀小還要在家多留幾年,待幾日我會親自上門謝謝花嬸的好意,我家阿楚以後的親事就不麻煩她了!”
誰想花家二嬸一聽這話,整個身子卻是突然離了凳子,雙手撐在桌上眼睛張的溜圓:“那怎麼可以!”
方氏聽着她甚是刺耳的聲音,放下手裡的棍子,撓起袖子,眸裡全是冷意——她這個做孃的想給她家阿楚找個好的她怎麼就不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