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致看了兩天的經濟學,看的頭昏腦脹。
我開始教他投資理財,他買的股票一路飄綠,愁雲慘淡。教他商務管理,他不是打瞌睡就是一副如聽天書的懵懂模樣。就算如此,我還不能嫌棄他笨,因爲一說他笨,他就開始每天對我講電子計算機,二級制碼,編程C++,把我也折騰的不輕。
元月過去了,馬上就到春節,再怎麼忙的公事也該放下。
一天傍晚,我和明致躺在牀上,我摟着他,思緒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明致的老家是在距離這裡挺遠的D市,他父母是教師,還有個比他小很多的弟弟。明致大學一口氣考到這裡,因此工作也找在這裡。
但是過年了,他肯定是要回去的。這也意味着我們就要分開了,我心裡有些不捨,“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放假的時候我值班,要走只能是大年三十,肯定趕不回去……”他皺起眉,“只能初一或者初二……真怕堵車……”
我怎麼可能留他一個人心過年三十。舉家合歡的日子,難道他要一個人吃晚飯,一個人睡覺?
“我給你定機票。”一錘定音,我也不准他拒絕,我是捨不得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擠長途的。但明致有些不滿,“現在訂機票肯定是全價,回來也是全價……”
“你現在就是個小富翁,還那麼小氣!”我狠狠擰了他一下。
結果小富翁被擰的笑個不停。
第二天,我叫小萬給他定機票,明致也打電話給了家裡,說晚上一定要等他回來吃飯。他的爸爸媽媽在電話那頭笑個不停,一直說好好好,回來就好。
我看他很高興的樣子,心裡又不太舒服了,抱着他的腰,“這麼開心,那我呢?都不會想我?”
他回頭親我,被我含着脣不鬆口,過了一會,兩個人都呼吸亂了,我才放開他,看着他紅豔豔的嘴脣,輕輕舔了舔。
“……楚,我才捨不得你。”他飛快的說。
好敷衍的解釋。
我不欲聽他說這些空話,直接把他壓倒做了了事。
之後很快就過年了,我也打算晚上回本家,臨行前親自送明致去機場,看着他上飛機後,我才從機場大廳離開。
心裡微微有點難過,這幾天人都不會在身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想起從前,就算和明致分手之後,我也沒有什麼感覺,日子照過而已。但現在,只短暫的分開一星期,我就變得非常不適。
在自己家裡坐立難安的等了兩個小時,估計他已經下飛機了,又在第一時間給他打了電話。
“……楚。”明致很快在那頭接起來,“我已經下飛機了。”
我可以想象他的樣子,一定是帶着微笑,眼睛也亮晶晶的。
我問他有沒有人接,不要做機場大巴,最好打的,回來車費我報銷。他便咕嘟着說自己哪有那麼小氣,還不是想給我省錢。
我當下笑起來,匆匆和他說了幾句,便聽見手機那頭有人叫他的名字,明致又捂着電話,用方言說了幾句,好像是他的爸爸媽媽開車過來接他。我一聽到他有人接送就放下心,等他重新回過頭和我說話時,我對他說,“先這樣吧,晚上在打電話給你。”
他嗯了一聲,又輕輕的說,“你自己注意點,別喝太多酒。”
我自然應下。
晚上,一家三口加上二叔三叔兩家人,圍着飯桌吃年夜飯,大廳電視開的聲音很響。我和長輩們喝了點酒,再喝的時候,想起明致讓我少喝點酒,又推脫起來。
父親笑着說,“都是小輩,等下阿楚醉酒了,會給弟弟妹妹帶壞榜樣。”
二叔很喜歡我,看我真的不想喝,便了解的說,“說的是,喝酒傷肝。我們也收斂收斂。”
我帶着一羣小不點去放煙花,手上拎着一個,肩膀又扛着一個,還有一對龍鳳胎跟着我屁股後面跑。都是小堂弟堂妹,看到煙花就特別的興奮。這裡面數我年紀最大,看顧着這羣皮猴兒,比在公司裡的應酬更讓還要費心神。
我父親和兩個叔叔年紀相差很大,因此孩子年紀相差也挺大,叔叔們不想仰仗父親的玉鳴集團,各自開了一個小公司,生活過的也不錯。以前因爲爺爺去的早,叔叔們一直和父親生活,後來結婚了才搬出去,不過每年三家人都在一起吃飯,已經成爲慣例。
放了好久的煙火,龍鳳胎的妹妹靠在我懷裡睡着了,我抱起她,見她的另外幾個哥哥也打着哈欠,連忙招呼着保姆把三個小孩帶進去。
小堂妹穿着大紅襖子,臉上也紅撲撲的,很是喜氣。看見她,我又懷念起我的女兒,以前過年也是這樣開心,喊着“爸爸,爸爸”的,讓我隔三差五的就陪她放煙花,看龍舟。我親親她的小臉,又抱着她在外面站了很久。
走進去,父親喝多了點酒,看到我,招呼我過去,我讓人把小堂妹抱走。誰知過去後,他竟然拿了個紅包給我。
我不免覺得有些古怪,因爲從我成年開始,紅包這種東西就和我絕緣了,每年都是我分紅包給小朋友,從沒有人給我給我紅包。
父親笑着說,“別奇怪,今年你也幹出了點成績,這是給你的獎勵。”
我一聽,心下頓時瞭然了,今年預定富人別墅區的人不少,可見我廣告打的有效果,他們都很滿意。再加上去年做的商品房開盤順利,第二期價格又往上層浮動,讓我賺得滿盆盈。
我笑起來,“謝謝爸。”
二叔三叔也紛紛都給了紅包,我捏捏厚度,就知道是不小的數目,但既然是對我工作的嘉獎,我也毫不客氣的收了,當然還是說了很多的奉承話,把一邊母親和嬸嬸們逗得挺樂。
話題一展開,家長們就說的越來越遠,不知怎麼的就說到我的終生大事起來,二嬸笑着問,“現在還是不是單身啊?有沒有看中的姑娘?”
長輩都喜歡的這些問題,我早在就在心裡有準備了,因此也很從容的回答,“現在還年輕,我覺得拼事業要緊,沒想那麼多。”
母親斜睨我,“這孩子朋友交了一個又一個,每次說問爲什麼不帶回來,他就說不喜歡,打算分手換一個。”
“呦,還是花花公子?”
“呵呵……你可不能這麼說你侄子……”
……
全家一起守歲,一熬到11點鐘,外面的人就拼命的一起放起了煙花爆竹,這個時候移動和電信的用戶量很大,我的手機不斷有短信聲出沒。打開一看,多是朋友和生意夥伴的,我看了一下還在嗑瓜子的母親,沒有注意,偷偷溜出去給明致打電話。
剛撥通電話,我還沒說話,明致就搶先對我拜了年,我笑着應了一聲,“嗯,新年好。”
我在這邊可以聽到他那裡吵吵鬧鬧的聲音,他的聲音淹沒在一長串鞭炮聲中,只能聽清楚幾個字,但我們還是樂此不疲的對對方說着話,他開始講他家裡的菜不好吃,不如陳姨做得好,今天全家人一起包餃子,弟弟捏破了幾個皮等等。我一邊聽,一邊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
過了一會,他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又開始盤問我,“……楚,今晚喝了多少酒?”
“聽你的,沒有喝多少。”
“這麼聽話……”我幾乎都可以想象他在電話那頭嘴角彎起的樣子。
忍不住逗他,“那有沒有獎勵啊?”
“沒有,一邊去。”
他倒是挺狠心的。
絮絮叨叨說了挺久,直到他打起了哈欠,說自己很困,我心疼他熬不住,勸他去睡他又不肯,一定要等到12點,最後我陪他一起殺時間,我隨便拿了一本我房間的書給他念。
是榮格的《文明的變遷》,“我們可以把這個普遍的現象總結爲ergriffenheit,即一種中邪或者靈魂附體的情況,這個詞假定既有ergriffener(被附體者),也有ergreifer(附體者),襖旦是人的附體者……”
他聽了半天,之後說,“我覺得你念那幾個英文單詞的時候,發音特別好聽。”
我矯正他,“那個是德語。”
他笑嘻嘻的說德語就德語,又讓我念了一首英文詩給他聽,我翻了半天的書櫃,終於找到一本原版小說,咳嗽一聲朗讀起來,他聽不懂,只覺得我那個饒舌特別有味道。
就在這樣過了很久,12點的鐘聲終於響起來,外面放炮的聲音加了好幾倍,我幾乎都不能聽見他說話,他卻趁着這個時機在家裡大喊:“肖楚,我愛你!”
明明隔着那麼遠的距離,我卻覺得他的聲音無比清晰,這樣傳遞至我耳中,我淡淡的笑了。
“嗯,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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